<h3>短篇小说《七月》</h3><div>作者：亮亮</div><div><br></div><div>1</div><div><br></div><div>从那个伤心的村子出来，夕阳已摇摇欲坠，满天的扫帚云拖着长长的尾巴，毫无目标地飘荡着。</div><div>我骑着自行车，沿着归途而返，脑海里空落落的，宛如失魂的躯壳。</div><div>一连几天，我水米未进，躺在炕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屋顶那光秃秃的灯泡。</div><div>终于，一个念头在脑际一闪，南下，离开这个令我悲痛欲绝的地方。</div><div>坐在南下的列车上，我丝毫没有欣赏沿途风景的兴趣，只是盼望那滚滚的车轮快些，再快些……别了，可爱的家乡；别了，我滴血的初恋。</div><div>山西，群山峻岭，沟壑纵横，郁郁葱葱的枣林漫山遍野。赭黄色的山坡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窑洞，仿佛是一群面目狰狞的野兽，正张着饥饿的血盆大口，等待着我的莅临。</div><div>经人介绍，我找了一处紧挨村庄的煤矿住下来。</div><div>煤矿老板四十多岁，满脸横肉，令人望而生畏。他上下看着我瘦削的身板，疑虑地问道："你一个学生娃，能拿下这样苦重的营生？"我急忙说："你先试用我两天，这两天我不挣工资，管饭就行。如果我能干下这活儿，你再考虑我的工钱。"</div><div>试用的那两天，我如入人间炼狱。我紧咬牙关，背着一百二十多斤重的煤筐，在师傅的引导下，从井下慢慢地向上爬行，漫长的坑道，仿佛爬了几个世纪……</div><div>还好，两天后，我从井下背出六吨多煤。老板很满意，他拍着我的肩膀，连连说道："小伙子，不错不错!"</div><div>老板每月给我八十块钱工资，还让人给我送来一套崭新的被褥。</div><div>接下来的几天，我的脊背开始溃烂，鲜血染红了衬衣，痛彻心扉。我咬牙硬挺，拼命地折磨着自己。一天，二天，三天……背上的伤疤好了又裂开，裂开再愈合，直到后来结成一层厚厚的老茧。</div><div>每天晚上，师傅都会用海盐给我搓揉后背的皮肤，那种钻心的痛是一般人不可想象的。然后，师傅喝上半斤老白干，打着呼噜沉沉睡去。</div><div>我提着修好的马灯，打开工具室的大门，找个舒适的角落躺下来，打开托师傅从县城买来的文学名著，贪婪地看着，直到进入梦乡。</div><div>一天傍晚，师傅开车要去县城里找他的相好，临行前他把心爱的酒葫芦扔给我，吩咐我去村里的小卖店打五斤老白干。</div><div>小卖店的主人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女孩，明眸皓齿，肤如凝脂，长长的秀发用一方蓝色的手帕绾住，白色的连衣裙衬托着凹凸有致的迷人身材。</div><div>打满酒，我吩咐女孩再给我倒一斤煤油。</div><div>女孩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疑惑地问我："你倒煤油干吗？"</div><div>我说："晚上看书用。"</div><div>"工棚里不是有电灯吗？再说，这东西点久了，会呛坏人的，要不你买蜡烛吧？"女孩说道。</div><div>我笑了笑，说："在工棚里看书，会影响别人休息的。"</div><div>"你看啥书？准备报考大专吗？"</div><div>"不是，我看的是文学作品。"</div><div>"噢，知道了。我也喜欢看小说，比如《少年维特之烦恼》，是我最喜欢的小说，都看好几遍了，看一次就流一回眼泪。什么时候把你的小说借我看看，可以吗？"</div><div>我点点头，说："行啊，我还有事求你呢，你常去城里，顺便给我去图书馆办个借书证。"</div><div>女孩拍手笑道："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div><div>女孩告诉我，说她的名字叫七月，七月初七的生日。</div><div><br></div><div><br></div> <h3><br></h3><div>2</div><div><br></div><div>渐渐的，我和七月就贯熟起来。我经常托她去县城里借书买稿纸，或者是买生活用品。消闲的时候，七月就约我聊天，聊白居易，唐明皇，贾宝玉，还有俄罗斯的诗人普希金……再后来，我莫名其妙的被调到了井上，当上了让人羡慕的记工员。有天师傅用怪怪眼神看着我说："小子不简单，你交桃花运了。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师傅。"</div><div>七月喜欢在夜里数星星，她用手指常常比划着星与星的距离，说其实星星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好象人的眼睛一样，中间只隔着一道鼻梁。我看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忍不住用书掩面而笑。七月单纯而活泼可爱的样子，好象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兴奋的眉飞色舞。</div><div>每天中午，我都要去山后的小水湖游泳。置身于碧绿的湖水中，我忘记了一切忧郁和不快，仿佛一条活奔乱跳的小鱼儿，仰泳，侧泳，蝶泳……各种泳姿一一展现，清澈的湖水激起圈圈涟漪。</div><div>我给这个小水湖起了个浪漫温馨的名字，叫"在水一方"。水湖三面环山，形如月牙，远远望去，好象一弯新月倒挂在山腰上。尤其是北面那座红色的悬崖峭壁，远远望去，仿佛烈焰烧空。</div><div>躺在厚厚的草丛上，嗅着从枣林中传来的阵阵香气，我惬意地进入梦乡……我梦见降珠仙子乘着祥云翩然而至，手中的紫薇花散满了我的身体。她不说话，一直默默地看着我……</div><div>"咚"，一点水滴砸在我的额头上，我从梦中惊醒，看见七月正俯身看着我，纤细如玉的手指在我硬如棕树皮的背上摩挲着，眼睛里充满了泪水。</div><div>我急忙坐起来，羞涩地说道："你啥时来的？我一点儿也不知道……"</div><div>七月没有回答，右手把身边的一个小竹蓝提过来，揭开蒙在上面的白毛巾，里面原来是一只香喷喷的烧鸡。</div><div>"你怎么不吃饭就来游泳？"七月撕下一条鸡腿，脉脉含情地递送到我的嘴边。</div><div>一九八五年，二十三岁的我，第一次品尝烧鸡的滋味儿，激动不已，都有点舍不得吃。</div><div>七月双腿并拢，两只手紧紧抱着膝盖，笑着凝视我，无比轻柔地说"安阳，问你个话，你为什么从内蒙古那么远的地方来山西干活儿，真的是为了钱？"</div><div>我摇摇头，没有回答。</div><div>"你不说我也知道，"七月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你心中曾经有过一个女孩，对吧？"</div><div>我很吃惊，那是我掩藏在心底的秘密，她怎么会知道？</div><div>七月把头一抬，将长发甩在脑后，矜持地望着北面那座红色的火焰山，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淡淡的忧伤。</div><div>过了好长时间，七月突然说道："我通知了矿长，你下午别上班了，陪我去一趟县城。"</div><div>我本来想问句什么，七月忽然用手捂住了我的嘴："什么也别问，一切随缘。"</div><div>我不懂七月的内心世界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有一种幸福叫无需多说。爱情，并不都是甜蜜的，可是不管它是何种滋味，爱情就是爱情。就像魔咒，你中了，就休想逃掉。</div><div>当我穿着崭新的西装出现在矿上的时候，迎接我的却是工友那充满嫉妒的目光。我不敢对他们说这衣服是七月给我买的，顷刻间觉得自己的脸在微微发烧。</div> <h3><br></h3><div>3</div><div><br></div><div><br></div><div>那天傍晚，七月突然开着一辆伏尔加来到矿上，说今天是她的生日，要我和她去县城，参加她的生日派对。</div><div>宴会很隆重，我看到有很多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在场，尤其是副县长宣读了七月的生日贺词，使我更加证实了七月非同一般的社会背景。</div><div>餐厅里烛光熠熠，人头攒动，生日贺词此起彼伏。</div><div>七月使劲地劝酒，我不知道那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只是觉得那数不清的红烛围着我乱转……</div><div>朦胧中，我嗅到一股茉莉花的香熏味，微微睁开眼，就看见七月扑了腮红的脸和桃红色的唇彩，她穿着薄如蚕丝的白色低胸裙，诱人的乳沟若隐若现。</div><div>顷刻间我觉得浑身酷热，口干舌燥……那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夜，七月的语声和身体一样的柔弱，眼神和手臂一样的纠缠。如火的酒精在我身体里乱窜，我仿佛象升天的仙。那个瞬间，我曾挣扎着想过逃离，但霎时感觉到内心深处山呼海啸般的沦陷。</div><div>七月象施展法咒的魔，而我却象掉下陷阱的兽，无边的欲海，我触摸不到岸……</div><div>事后，七月才告诉我，煤矿老板是她的父亲。七月还说以前没有告诉我，就是怕我心里有压力，或者滋生出其它想法。</div><div>七月喜欢剪纸，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小卖店卧室里却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剪纸燕子。有衔着太阳的燕子，有吞吃巨蟒的燕子，有站在罂粟花上卿卿我我的燕子，还有吞云驾雾的燕子，等等，全是白纸剪的，剪纸中心贴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的女人高髻靓丽，酷似七月。</div><div>"你为什么不用红纸剪呢？我的家乡在过年时人们都用红纸剪窗花。"我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的情景。</div><div>"我不喜欢红色的剪纸。"七月蹙眉微叹，然后问我，"你喜不喜欢我剪的燕子？"</div><div>"喜欢。"</div><div>七月很高兴，她用手指抚摸着那张照片，说："这是我妈妈，我这些剪纸都是妈妈教我剪的。"七月说着话，眼里满是泪水。</div><div>那天七月带我去"在水一方"的一个小河汊，我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妇女坐在青石板上，眼睛望</div><div>着平静的湖水，一动不动，宛如雕塑。</div><div>"她在干吗？"我问七月。</div><div>"望人。"七月回答。</div><div>"这小水潭会有人？水里除了她的倒影，怎么会有人？"</div><div>"因为她相信有。"七月走过去，伸手搀起那个妇女，"这就是我的妈妈，她神志已经失常。</div><div>十年前我的父亲无情地抛弃了母亲，就是在这个水潭前，父亲跟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走了。母亲悲痛欲绝，从此每天都要来这里守候，因为她相信总有一天，父亲会回到自己的身边……"</div><div>我喟然长叹，原来七月还有这样一个悲惨的故事。</div><div> 看着七月伤心的样子，我情不自禁地拥她入怀，轻轻吻去挂在她腮边的泪珠。七月漂亮的大眼睛忧伤地看着我，凸起的胸脯一起一伏。</div><div> 七月的母亲用怪怪的眼神凝视着我，突然神秘地说:"这水潭里住着一个女水妖，每到夜深人静时就跳上来，然后幻化成漂亮的姑娘，专门勾搭象你这样的白脸书生……"</div><div>“妈……"七月伸手轻轻捂住母亲的嘴，关心地说，"你在这儿都坐了半天了，女儿还要你教那个靖卫填海的剪纸呢，咱们回去吧。"</div> <h3>4</h3><h3><br></h3><div> 眼看着中秋节就要到了，矿工们都纷纷请了假，回去和家人过团圆节。矿里也没事可做，我正想出去走走，只见师傅匆匆走进屋里，把他那个宝贝酒葫芦系在腰上，向我做个鬼脸，笑着说:"安日，师傅要团圆去了，你不想找七月团圆去?"</div><div> "师傅你快别灰说了，再说我以后不给你去买二锅头了，赶紧找你那个相好的去吧。"我推着师傅的后背，嘻嘻哈哈地说。</div><div> 师傅刚走，只见七月开着车进了矿区的大门，停车后打开后背箱，向我招着手说:"安阳快来，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div><div> 我走过去向后背箱里一看，只见里面塞满了纸箱，上面还有十几本崭新的书籍。"水果、月饼我都给你安顿下来，正巧新华书店刚进了一批名著，全给你买了来，可把我累坏了。"七月把垂在胸前的长发甩在脑后，笑迷迷地看着我说。</div><div>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吗，吃不完就糟蹋了。"我随手拿下一本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一边翻着一边说。</div><div> 七月伸手使劲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嗔怒地说:“好心当了驴肝狗肺……不想吃，我拉着倒山沟里去!"</div><div> "我的姑奶奶，说错话了，小生给你赔礼了。"我赶紧抱拳鞠躬。</div><div> "别叫奶奶，叫姐姐!"七月眼一瞪，噘着嘴看着我。</div><div> "你比我小四岁，还让我叫你姐，也不嫌羞?"</div><div> "叫不?不叫我走了……"</div><div> "姐……好姐姐!"</div><div>七月答应一声，高兴地做了个双手捧月的姿势。</div><div> 把东西搬回宿舍，七月忽然附在我耳边悄悄说:"安阳，生命中若有个知心的人，就是幸福。无助了，能给你安慰；感伤了，能暖你心窝。知你逞强背后的说谎，挺你人生奋斗的方向，懂你不为人知的忧伤，更气你照顾不好自己的模样。人心都是脆弱的，无助时有个拥抱有多重要，疲惫时有个肩膀就是停靠，委屈时有份体贴该有多好。彼此的心如果一直在守候，就不说天长地久；彼此间的情默默在珍惜，直到时光最后。今年的中秋节，我要陪你过!"七月说着话，两只圆润的小手托着漂亮的脸颊，傻呵呵地看着我。</div><div> 大凡人的感情在很难掩饰的时候，就会很明显地凝结在双眉之间。此刻的七月，仿佛是初春乍暖的迎春花，艳丽地绽放着。</div><div> 匆匆吃罢午饭，七月引着我爬上了矿后的那座火山岩。</div><div> 仲秋的风从"在水一方"那边吹过来，挟裹着山坡上大红枣那股甜丝丝的香味，沁人心脾的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在水一方"两岸所有的玉米都已成熟。青豌豆、蚕豆、山药等低矮作物田里已晃动着收获的农民。前面的山坡上，羊群在羊倌的吆喝下正在下沟，在如缃的草丛中仿佛一团团滚动着的流云。收获的季节，在午后显得格外凝重和庄严。我和七月依偎在一棵桑树下，一边品尝着甜甜的桑葚子，一边凝望着大自然给予的这片神奇的世界。</div><div> "我真想让你领着，去内蒙古看看辽阔的草原……"七月将头在我的肩上，双手抚弄着我胸前的纽扣，象一只可爱的小羊羔依恋在我的怀中，喃喃自语着，"内蒙古的草原，毡房，还有马、牛羊一定很美，很美……"</div><div> 我缄口不言，紧紧拥抱着七月的腰肢，深情地吻着七月那散发着栀子花香般的秀发，那种温馨的气息强烈地感染着我，陶醉着我。</div><div> "你什么时候回内蒙古?"</div><div> "明年吧，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带你一同回去。"</div><div> 七月抬头望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刹那间，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忧虑。虽然那丝忧虑一闪而过，可我心里却怦然一动。</div><div> "这个世界真象一锅烂烩菜……"七月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阳光从树隙里投射在她皙白如玉的脸颊上，那神态，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儿，纯洁无瑕，晶莹剔透。</div><div> 这时，山沟里忽然响起了羊倌那浑厚无比的"蛮汉调":</div><div> </div><div>三道扣门门打心锤 </div><div>你是哥哥的勾魂鬼</div><div>山水下来漫滩滩</div><div>你是哥哥的蔫憨憨</div><div>水瓮沿上挂铜瓢</div><div>你是哥哥的嫩油条</div><div>圆圪蛋坛坛没棱棱</div><div>你是哥哥的袭人人……</div><div><br></div><div> 这歌声穿过幽怨的“在水一方"，漫过满山遍野的枣树林，飘上了火红的"火烧岩"。</div> <h3> 5</h3><div><br></div><div> 事情要来，仿佛是突发的洪峰，披风斩浪汹涌而至，让人猝不及防。</div><div> 一天，七月的父亲把我约出来，开门见山地问我："你爱七月吗？如果爱，就请你放了她。我不会亏待你的，我给你五万。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div><div> 我说："我不会要你的钱，我想去问问七月……"</div><div> "你甭问，副县长的儿子看上了七月，婚礼就定在今冬腊月初八。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份量，不然的话，小心你那条腿!"</div><div> 我的脑海里"嗡"然一响，刹那间如履冰渊。副县长的儿子，自幼患有小儿麻痹症，而且还吸毒，我在七月的生日派对上见过他，七月怎么会嫁给他?</div><div> 八月的天说变就变，黑色的乌云从火烧岩上空疯狂地压过来，仿佛要碾碎这个狭小的山村。我吩咐了门卫几句，然后就去村里找七月。可是，那个小卖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盘给了别人，七月踪迹不见。</div><div> 世上的事有因无果，有果无因，其中的真谛谁能说清。痛定思痛，转而轻松了许多，几天后我下了决心，悄悄地离开了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另找了一处煤矿栖息下来。</div><div> 不幸的爱情往往是一样的，而躲避痛苦的方式却各有各的种类。我和七月之间的爱情，虽曾彼此带来过欢愉，但也驻定了分手。</div><div> 新生活的开始虽然残酷，可怎么比的过心上的创痛。我慢慢地学会了酗酒，在那种醉后的麻痹中躲避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每当夜幕降临，我喝得酩酊大醉，然后随便倒在山坳的一个角落，象死人一样沉沉睡去。</div><div> 可是，一个月后，七月竟然又找到了我。多日不见，七月显得非常憔悴。她用怪怪的眼神凝视了我好久，然后说要我带她离开山西，而且还说她肚子里怀上我的孩子。</div><div> 我俩筹备了一个计划，准备私奔。</div><div> 可是，山西是人家的天下，没等我们跑出二十里地，就被浩瀚的车队拦腰截住。我被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他们恶狠狠的象扔死羊一样把我甩上皮卡，然后扬长而去。那天傍晚在矿区的渣儿洞，如果不是七月死死哀求，我的一条腿就废了。</div><div> 我终于妥协了，失败的象从战场上溃逃下来的伤兵。为了七月，我只能如此。</div><div> 离开山西那天，冬寒料峭，寒风刺骨。我站在候车室前的站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一片空白。</div><div> 忽然，七月竟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的身后伫立着四个彪形大汉。</div><div> 七月没有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寒风掠起她单薄的风衣，猎猎作响。</div><div> 天空开始飘雪，空气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div><div> 我悲伤成泣："七月，永别了……"</div><div> 我转身正要离开，倏然间七月扑了上来，双臂死死地抱住我的腰，牙齿狠狠咬住了我的左臂……</div><div> 雪花漫舞，世界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网，随时扇将下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