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北那个叫褚家坡的山村

慧心

褚家坡，山东省莒县碁山镇东北角的一个小山村。这个周末，应驻村“第一书记”邀请，我跟随民俗摄影协会来村里走走看看。

边走边拍，就有了下面这些图文。

这几张图片是村里收集的几个老物件，一只内置炉膛的铜水壶，雕花木门，还有危房改造扒出来的“门当户对”。

这个叫“箸笼”，放筷子的物件。里面还有一双很旧的筷子，用这双筷子的人还不知是哪个朝代的。

这里是名副其实“杏花村”，还存有不少老杏树，开花时节一簇簇一团团，衬托得板石老房别有韵味。

2016年5月份，我跟随医疗卫生志愿服务队来村里开展活动。曾在街上遇到一位九十岁的孙金轩老汉，兴致勃勃听他聊当年参军打仗的故事。今天再来打听，老人家已经于去年辞世了。

上午时分，小街冷冷清清。终于见到一位矮个子老人，我追几步跟他攀谈，老人只是和气地笑。

“聋了！”他指着自己的耳朵说。

这种石头房子坚固性毋庸置疑，只是屋顶不耐久。村里人说，过去都是草屋顶，隔几年就得换一次，一旦不住人，很快就烂透了。

家有私车一辆。老爷子气质明显不俗。

刚下过一场雨，村口洼地又成了村干部闹心的地方。

小巷飘香。香气的源头是这丛探出来的金银花。

这时候，小街上慢悠悠过来一位老汉。村书记迎上去打招呼。老汉说，在家闷滴慌，出来转转！

后面还有这位老汉出镜。我们把镜头还是对准老房子。形容办事情简单，我们经常会说“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这种老式民居的窗户，就是要糊窗户纸的。如今城里居民操持婚礼时，还都保留“捅窗户纸”的节目，那层贴在玻璃上的红纸撕下来了事，也算是个对民俗文化的一种传承吧，我想。

石头上一个钻透的窟窿眼，磨得光滑细腻。唔，这是用来拴牛羊的，没错。

孙老汉走了，留下几间装满了故事的老屋。

几位妇女对东张西望的摄影师很感兴趣，指挥着说，照人什么照头！照杏啊，多好看！

孙老汉故居院子里的花椒树结满了翠绿的小颗粒，摘一把鲜花椒捣蒜，蘸豆腐是美味。

这又是一个荒弃了的院落，主人一家外出谋生，好多年没回来了。

典型的农村“文化墙”

随处可见这种掺杂了细碎圆石子的岩石。亿万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不能多想，想多了脑供血不足。

老汉还是和善地笑。“家去喝水吧！”他喊道。

坐在墙边的老汉目前是本村的最高寿的，今年94岁。

我陪他坐了一会儿，发现老人两只眼睛都有白内障，老人说，最近三四年只能看眼前，再远几步就看不清了。“家去喝水吧！”老爷子也这样说。

往北走，这边胡同里热闹。

小羊羔吃饱了一动不动趴在那里。我本想拍张“羔羊跪乳”的图，失望。

羊妈妈的吃相，呵呵相当夸张。

挎着搂柴火的工具，花篓。

玩累了的小盆友蜷在玩具车上迷糊一阵。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处的田野。如今，田野里也是机器轰鸣。

这位老人在忙着给一种作物脱粒，收集它的种子。

她说，这种东西叫“麦蒿”，打下种子晒干了卖给收购中药材的。

我问她，这种子收购价是多少？老太太说，块儿八毛滴钱。我没听清，她解释说：“这种子一块多钱一斤！”

我又问她，一天能打多少斤？她说，差不多三天能出一斤。

也就是说，老人家这么折腾三天，才挣一块多钱。老人看我惊叹，解释说这就是个闲情引子，总比扎煞个手什么也不干强。

时光缓慢又不可逆转，年岁渐长，远离了红火岁月，满满的生活记忆留待老屋墙角回味反刍。

还是这位吸烟老汉。老人周身都是臭烘烘的烟油子味道，“包浆”很厚。我说，你随身带着旱烟袋，点上一锅，我给你拍一张。

老头委委屈屈点上烟，边抽边说：不吃躁滴慌，吃上还难受。

这边两位是奶奶级的寿星，一位90岁，一位89岁。

走到这位老人家前，见她院里有个早就不用的建筑物：“囤”。粮囤，老人说这是个盛放地瓜皮子的囤，干打垒土墙，下边石头堆码，留着取用和通风口。“早就不打粮食了，这家事儿也就废啦！”大娘说。

“屋里喝水吧！”老大娘说，“我刚燎了方开一壶热水。”

到屋里来，看老人简单有序的慢生活环境。我问她这房子多少年了？老人说也记不清多少年了，俺婆婆传给俺的，俺也成了老妈妈啦。

木窗棂，土炕，蒲扇。我小时候在老家，也是这样的木窗棂，伴着窗外蟋蟀的叫声，奶奶给我晃着蒲扇，看着我慢慢入睡。

村里的领导。年轻的帅哥书记，满怀着改变家乡落后面貌的责任感，从大城市放下繁忙生意回到家乡。这样的担当，足够让我们敬佩。

走进一家贫困户，老人已经从危房老屋里搬出来。问她还有什么要求，老人笑着说“木有木有啦，都怪好！”

村前有一片古村居遗存，先民世世代代曾在这里繁衍生息，留下深厚的积淀。徜徉于此，发古思幽。

一眼古井，清泉汩汩。

溪水蜿蜒而去，汇流成河。专业人士说此处是潍河和茅河的发源地。

养殖业是村民的谋生手段之一。斜阳余晖，老汉牵羊走过石板桥。

树荫下，老大娘牵针引线缝缝补补。故园诗话，游子情怀，都在老娘的凝神劳作中，慢慢拉长到温暖的梦里，一生为之魂牵梦绕。

登南山顶，清风爽利。看山下绿荫婆娑，那里有一片没被世俗风气污染的净土，远离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守着光阴如水，沿袭淳朴民风。

半山腰里有仙姑庙，供奉送子观音，据村民说颇为灵验。每年三月三、六月六逢庙会。庙前也有一泉眼，每逢庙会乡民纷纷来请“神水”。同行朋友提议过去拜拜，我怕真要添个孩子养不起，没敢过去。

村委院里突突声响，来了一辆多功能三轮车。乡间庄户“周姑剧团”来演出。

当家花旦。

65岁孝子用小推车送90岁老娘来看戏。渐老年华里，还要在老娘膝前尽孝。“您把我养大，我陪您变老”，孝悌忠信，早已沁入神髓，世代延续。

我打听了下，今晚演出的剧目是《争爹》《好亲家》和《丈母娘听墙根儿》，肯定精彩纷呈唱腔优美，相当期待。

剧团首席帅哥念白道：灵秀碁山下，物华天宝间。人间一仙景，莒北后花园。奇石是遍地，春光常满园。鲤鱼跃水中，白鹭绕身边。

嗯嗯，此言不虚也。

周姑戏，号称“拴老婆橛”，在乡土里拥有大量的忠实粉丝。剧团的主要演员，村民如数家珍，是标准的乡间文艺明星。

夜幕下的褚家坡，琴声悠扬，唱腔咿咿呀呀回绕在小村上空。

站在村口回望，不胜感慨。一天来的所见所闻恍如隔世，我们在忙忙碌碌的闪转腾挪中浑噩度日，有多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远离喧嚣纷扰，石板小巷里走走，村外田埂看看，几张笑脸，几声乡音，乡情像一张温柔的网，让乡愁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