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南掠影二·先贤古里行

陈国俊

　　五月中旬，自驾到鲁南转了一圈，罗列见闻，撰小文数篇，以飨友朋。

先贤故里行

蒙山西麓，便是古鲁国。春秋末战国初，孔子、孟子、墨子、孙子、荀子，还有圣国工匠鲁班……一时间群星璀璨，贤能辈出。

　　(一)

当我们流连在曲阜城里，行走在孔府中，驻足于孔庙内，曾遥想孔夫子在一片杏树林里，不仅与弟子谈经论道做算术，教射箭练骑马也是常事，甚至还把身高马大、恃力逞强的子路掀翻在地，玉振金声中师生且歌且舞……

　　可历朝历代的敕封和修饬，孔府已似衙门，孔庙已成宫殿。孔老夫子固然成为高山仰止的“至圣先师”、“万世师表”，而其后人亦蒙福荫——“衍圣公”绵衍承袭，乡梓同受恩泽——阙里街熙攘繁盛。若孔子穿越回来，不知作何感想?曲阜我已来过多次，孔府孔庙的巍巍宫宇、煌煌封号和熙熙人流已不再能增益我的景仰之情。

　　倒是进入孔林，静立于孔子墓前，那森森柏树、萋萋芳草，以及默默陪在两旁的孔鲤墓和子贡墓庐，一霎间使我心中涌起无名的悲怆:这位突破“学在官府”实践“有教无类”的思想大家、教育大家，饱学经纬而“碌碌无为”，壮志凌云却一生颠沛，爱子逝于先，理想灭于后，最终感慨“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身后荣耀，身前厄难，幸乎?悲夫?

　　孔子逝世一百多年后，又一位伟人横空出世——为往圣继绝学的孟子在一个叫作凫村的地方出生了。凫村在邹城，距曲阜不过30公里。山东的公路不错，我们驱车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大凡名人故居之类都有醒目标牌，可孟子故居却是例外，虽在国道京福线旁，竟没有任何标示，就是一处简陋的院落，没有匾额名牌，门口一大娘正在碾玉米。院中平房数间，枯柏一株，若非专程寻访一般不会发现。

　　如这寂寂无闻的故居，孟子的经历也很囧困。生世很不幸，3岁便死了父亲，由母亲含辛茹苦拉扯长大;成长很坎坷，孟母为教子，历经艰难一迁再迁乃至三迁;受人崇仰也很晚，比起汉武帝时就“废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受历朝荣宠的孔子来，孟子曾饱受冷落。

　　直到一千三百年后宋神宗时，因孔子后世的鼎力奏请才得以修庙受祭。此后孟子受到了历朝帝王的敕封，直至成为仅次于“至圣”孔子的“亚圣”。

　　时至今日，孟子依然很热。在凫村，我们还巧遇了来自吉林的孟氏宗亲会一行，着黄衣、挂胸牌、擎红旗，来此寻根访祖。第二天，我们在孟庙里，还见证了大庆市孟氏宗亲会三拜三叩祭祖的场景。但愿后人念想的不仅仅是孟子的荣耀和余荫，还应体味他“泰山岩岩”的浩然正气。巧的是，我们瞻仰孟府的日子正是5月13日——母亲节，记住他那集慈爱和卓见于一身的伟大母亲吧！

(二)

孟子还是幼童时，他家乡隔壁的“小邾国”——现在的滕州，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正在邹鲁大地上行游授学，他就是墨翟，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墨子。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潘建伟教授，将他领衔研制的世界首颗量子科学实验卫星命名为“墨子号”，盖因墨子不仅是伟大的思想家，而且是杰出的科学家。

　　这“小邾国”里，同时还出现一个震古烁今、足与这位科学家比肩的工程师——万世景仰的“百工圣祖”鲁班。毛泽东称赞鲁班是“比孔子更高明的圣人”，国学大师季羡林说“墨子鲁班，国之双善”。

　　2014年，李克强总理在访问当今制造翘楚的德国时，赠予默克尔的国礼就是“鲁班锁”。鲁班纪念馆中，鲁班锁已成瞻仰者心仪的礼品，好奇的我自然要买一个回家把玩。

　　鲁班纪念馆外是龙泉广场，因比邻古龙泉寺而得名。龙泉广场周边除建有墨子纪念馆(正在改建)和鲁班纪念馆外，还有一座“滕州汉画石像馆”。这是座上万平米的展馆，其藏品均为汉代遗物。在一方方一具具敦厚古朴、沉雄博大的汉画石像世界里，你看到的是无字的史诗，听到的是无声的韵律，感到的是无尽的沧桑……

　　走出汉画石像馆，举目南眺，一座“养士馆”便跃入眼帘。是的，除了墨子、鲁班，这儿还是招贤纳士的孟尝君和“脱颖而出”的毛遂的故地。

　　滕州人誉为“母亲河”的荆河，从龙泉广场的东面静静地穿城而过，龙泉塔上的风铃声与翔舞塔周的鸽哨交响逸荡，像是一首古远清悠的曲子在时断时续。

　　初夏了，广场旁的荷池中莲叶田田，朵朵睡莲已悄悄绽放，是在期待着盛夏时“映日荷花别样红”呢！

　　 (三)

曲阜城南有沂河，《论语·先进》有“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是说孔子也向往在暮春时，穿上单衣，与弟子孩童去沂河洗洗澡，到舞雩台吹吹风，唱着歌儿把家还的景象。

　　其实，曲阜的沂河只是“小沂河”，它把“大沂河”的美名拱手让给了东边300百里外的临沂，那是一条纵贯南北上千里、河面至宽逾百丈的泱泱大水。

　　沂水之畔的沂南县孙家黄疃村，曾是古琅琊郡阳都故地，一代名相诸葛亮就出生在这里。因父母双亡，13岁时(一说8岁)随叔父诸葛玄离开故乡。据故居守护者孙老汉介绍，诸葛亮的父亲在泰山郡任郡丞，诸葛亮在此完成了“高小学业”，日后成长发展“全赖在此奠定的基础”。说此话时，老孙神情端庄，目光从诸葛亮的塑像上缓缓移向远方的天空，那是对先贤发自内心深处的敬仰啊！老孙近乎独白的介绍，与其说是讲解，不如说是遐想:在花木扶疏的庭院里，在千年银杏的树荫下，在汉画石碑旁，恍惚中少年孔明的身形依稀闪现，琅琅的书声与花香鸟语从日光树影间飘向汤汤沂水……如今在诸葛亮故居南约数里外，如宫殿般宏伟的“诸葛亮城”已临水而建。在这宫城里，不知老孙是否还有那种神圣的心情和美好的遐思。

　　沂水一路南流，我们驱车顺水而行直至四水(沂河、柳青河、祊河和北涑河)交汇的临沂。四水浩浩，书家赫赫——书圣王羲之的故居就在临沂洗砚池街的一座园林里。

　　其实，王義之的真迹已渺不可寻，一般认为传世者为唐摹本，也有人认为是宋米芾所摹。尽管如此，王羲之仍为历代各派书家推崇，足见其在书法史上高山仰止的地位。虽然我们不谙书法，但仰伫于《兰亭集序》书墙下，循步于奉祀书圣的右军祠中，依然深受感召和震撼，盘桓良久方才离去。

　　和诸葛亮一样，王義之在此地仅留下他幼年的足迹，后因永嘉之变，临沂诸王南迁后就再也未返故土。但临沂毕竟是他们血脉所系、涓流向海的地方啊！在那遥远的异乡，他们的心中一定是深深惦念着这片故土的……

这片韫珠怀玉的大地，有那么多的古圣先贤、大德名流，你也会心向往之的。

注: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