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珎兮

        今天，我不想再说花开花落，情长纸短，今天，我只想说说我的母亲。

        我的父母已年逾七旬，本该是儿孙绕膝，欢聚天年的年纪，但因弟弟心底淳厚中了别人圈套，故而把爹娘也带进了无边的愁忧之中。

很难用笔触来描绘这些日子的艰辛。母亲眼瞅着体重急剧下降，皱纹白发增多，走路也蹒跚着要摔倒的样子。

父亲患腿疾，二十多年来都是靠双拐支撑着走路。由于行动不便，父亲脾性大改，稍不如意就会怒气冲天，把家里的东西摔砸一番。本就脾气暴躁的他，这些日子更是如火上浇油般，谁也劝说不了。

母亲不善言辞，木讷寡言，每当父亲生气时就只能偷偷的掉泪难过，然后默默的收拾父亲暴怒下毁坏的东西。

我经常想，如果姥爷活着，看见他疼爱的女儿晚景如此凄凉，不知该是怎样的伤心和难过呢！

母亲十几岁时娘亲去世了，同一年，疼爱她的奶奶也离世了。三个月期间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两个管家的女人，只剩下两个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天，忽然就像塌下来似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日子很艰苦，母亲的爷爷在晚清是有功名的人，所以文革时期姥爷就受了牵连，很多时候不得不抛下一双儿女外出躲避。

我从来没有听母亲给我说过那时的艰难，这些都是我长大后陪姥爷在老家居住时，那些邻居姥姥舅妈阿姨们给我讲述的。

后来母亲嫁到我们家，我奶奶比母亲只大了十三四岁，除了父亲，家里还有两个叔叔，两个姑姑。奶奶对成家另过的父母亲，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照管的。

母亲针线活做的不好，但是稀针大线也没有让我们姐弟四个冻着。那时还是生产队制，母亲每天教完课，晚上就在煤油灯下，给我们一家人缝补衣服。家里大人孩子六口人，衣服铺被都是靠双手一针一线缝制，因为熬夜，母亲的眼睛都长了眼疮，整日红肿着流泪。

后来实行了责任制，村卫生室解散了，父亲就在家自己开了卫生室，整日忙忙碌碌的，责任田里的重活儿、累活儿就全落在了母亲肩上。

母亲总是要赶到周末和下午下学后去地里劳动，所以那时候我们家地里的荒草，从来都是比别人家的多，庄稼总是比别人家长的差，收成总是比别人家收的少，粮食也从来没有够吃过。

记得每年收麦子前一个月，母亲总是到压面条的邻居家借面条，等收了麦子再还给人家。

我忘记了说，母亲一米五六的身高，一直瘦瘦的，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清清瘦瘦的，但是干起活儿来却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

母亲的命应该是不大好的那种。我奶奶是个很自私的人，除了我姑姑家，对我们是从来不管不问的，对母亲也是想骂就骂，想吵就吵。但是母亲从来都不还嘴，每次都说：咱不能跟她吵，否则邻居会笑话的！

后来母亲退休了，被弟弟接到了县城。原指望是一家人团聚欢乐的，但是弟弟从小娇惯习惯了，他很难理解或者看到母亲的艰辛。母亲照顾着一家大小七口人，并且父亲的腿还不能活动，家里谁不高兴了就把怨气撒在母亲身上，母亲只是默默的承受着，没人的时候或者看见自己的娘家人时流泪哽咽，却从来不说一句委屈的话。

母亲和父亲养了很多狗，为了省钱，两个老人每天晚上都去各个饭店的垃圾桶，拉回饭店里倒掉的饭菜，给狗做狗食。每次都是母亲把那些食物从桶里拎出来，一家家的饭店都跑遍。

由于常年劳作，母亲的手苍老而肿胀，特别是秋冬春三季，手上都是一道道的口子，有划破的，有冻裂的，一道道赤裸裸着，很难愈合。

我们姐妹也给她讲，让她不要再干了，毕竟七十岁的人了，该歇息歇息了。但是她总是念叨着说：我多干一点儿，你弟弟就少做一点难，如果不干这日子怎么过呢？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母亲，她一生多苦多难，省吃俭用，从来不舍得花一分钱在自己身上，为了一家人操劳了一辈子。

她从来不说自己心里的苦，只知道沉默寡言的干活儿，只想把她的儿孙们照顾好，看顾好！

她的一生既是母亲，又是这个家庭的老保姆，谁都很少关心她，都认为她还年轻，还有力气，还能担起一家人的重担。

其实，她真的老了，头发白了，皱纹长满了，眼睛看不清了，耳朵听不见了，连走路都会虚空摔倒。

我的母亲，是一个勤劳的人。

我是在泪水中记述我的母亲，我常想，寡言的母亲，她心中一定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但是面对权威的丈夫，不懂事的儿子，她却无从说起，也许她的心事是要留给百年后，她再见着她的奶奶、父亲、母亲时才能完完整整的倾诉出来！

2018年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