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世道真的变了。不知何时起，南方的冬天比北方的冬天还要冷。老李嘴里不停嘟噜着，一边推开了宿舍的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股刺骨的寒风挤了进来。老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把薄薄的工作服领子向上拉了拉。他有一件棉祆，可穿上棉袄工作服怎么也套不上去。不穿工作服上班，要被罚款的。无奈，老李只好多加一件毛衣。右手拿着扫帚，左手提着水桶出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天刚蒙蒙亮。若大的公园空荡荡的，不见一个游客，只有那个老张头千古不变地在清水亭里，漫条斯理打着太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来钟头。可老李怎么也睡不着。他还在为前几天被罚200元的事窝火。来湖滨公园整整三年了。虽然以前也被30块20块地罚过，但一次罚200块还是第一次。更让他脑火的是，刚打扫过不到20分钟里，在一个地方被查有四个烟头。令他不解的四个烟头四个牌子，说明有四个人在此吸烟，而且都不文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几米之外就有一个垃圾桶。老李越想越蹊跷。难道，难道真有人故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想到这里，老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新公司刚接手的第一次会议历历在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公园里的保洁一年一投标。保洁公司象走马灯似的，一年一面孔。而且换一家公司，员工少一次，唯独工资象秃子头上的毛发——不见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这次会议仍旧在他们十来平方的职工宿舍里举行。首先是新公司的领导发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公司领导:“大家好！本公司有幸中标湖滨公园。先告诉大伙一个好消息，经公司研究决定，今年给每个员工每月增加150块工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包括老李在内的几位员工，做梦也没想到新公司会给他们加钱，而且一次就加了150。这个消息着实让他们感动。每个人的脸上泛起了桃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公司领导:“工资是加了，员工人数也作了相应调整，原先八个人调整为六个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他们刚才还是春风满面，减员的消息一出，一下子晴转多云。他们最但心的终于还是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公司领导:“下面请管理科的王科长，给我们宣读新的奖罚条例，大家鼓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顿时，屋里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王科长:“咳！咳！我们员工的待遇提高了，我们的卫生标准相应提高。下面我宣读新的奖罚条款:不按时上下班，穿戴不齐的各罚100元。捡饮料瓶卖钱的罚100元。发现一个烟头，一张废纸各罚50元。还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还未等宣读完，大伙转阴的脸上一下子能拧出水来。由笑变哭的脸十分难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宣读完毕后，良久也没有人吭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公司领导:“你们有没有话要说，没有的话，那就散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角落里的老李再也沉不住气了，原本就有点口吃的他，一激动更结巴:”你——你——你们这么一弄，哪——哪是在加工资，一个烟头罚——罚——罚50。加的工资还不够三个烟头罚的呢！还让人活——活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石击起千层浪。公司领导与王科长几乎同时发声:”没人强迫你，想干就得服从。不愿干，辞职走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李：“你——你——你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科长：“你什么你！这是城里，不是乡下，不守规矩，要不你还回乡下种地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时的老李一脸涨红，张了张嘴再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今年65岁，老伴早年就去世了，留下一子，他含辛如苦带大儿子。如今，儿子已成家生子。按理说老李该退休享清福了，谁曾想前几年乡下几间老屋和三亩地茶园，一下子被政府征用了，他获得了80万元的补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补偿款发放的那一天，村干部告诉他，可以用补偿款入股，将来可分红又可养老。可老李想到儿子一家三口还挤在城里一间出租屋时，他咬了咬牙提了现，一分不剩交给儿子，在城里买了二室一厅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凭借身板硬朗，托人在城里找了一份保洁员差事。为了挣点养老钱，他工作兢兢业业，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保洁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唉！老李深深地叹了口气，若不是茶园被征用了，怎能咽下这口气……</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阵冷风吹过，老李打了个寒颤。看着眼前这条冷冷清请又漫长的大道，他心里一阵心酸。刚来时这条湖滨大道原是二个人保洁，现在只有他一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大道已经清扫完了，他开始清扫湖边上人行栈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这时，大道上走来一人，只见那人个子高高的，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脸被围巾裹得严严的，看不清面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人走到一排椅子前突然停了下来，左顾右盼后见四下无人，做贼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包东西丢在椅子后。他不放心又回身看了看的确没人，才拿出手机开始拍照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灌木后面的老李看得真真的。心想，他要干嘛？自己丢东西自己拍照，他搞的什么名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就在老李百思不得其解时，那人已拍完照，手指不停地在手机上划着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叮咚”，老李手机信息铃声响了。打开一看，原来是卫生班长发来的一幅截图。他还在莫名其妙时，一条文字信息来了:”老李，你被人抄告了，又被罚款了。86号灯杆边椅子后，三个烟头一个纸团，赶快整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真的懵了。86号灯杆不就是对面这根么？难道，难道那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再也不敢多想。扒开灌木冲了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可能是脚步声太大，那人吓得一跳。等那人回过脸来时，两人同时惊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是你？王科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王科长:“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看了看椅子后面的三个烟头和一个纸团，又看了王科长手里的手机，困扰多日的谜团终于解开了。上次不明不白的罚款一定是他捣的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想到这里，闷在肚子里的怒火一下又上来了，感觉自己的头顶在冒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王科长:“哎呦！你——你——你怎么打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打人？我从来不打人，我只打畜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王科长:“你——你——你不想干了不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我想干，你能让我干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拳下去，老李的气消了大半。让他奇怪的是，自己多年的口吃竟一拳打给了对方，心里那个舒坦。当然，他也知道一拳下去的结果。走就走吧，难道天下就没穷人活的路！把一切看淡了，心里也平和了许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老李:“你报警吧！我现在就去换衣服，在宿舍等你们。”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又一阵冷风吹过，科长也打了个寒颤。他木纳地站在那里，手还捂着微微肿起的脸，嘴里喃喃自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变——变——变了，世道真的变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说创作中（图为杭州虎跑公园值班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