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日志（第五篇）

铁甲骑兵

《作战日志》
率部参加援越抗美防空作战的回忆

第5篇: 1965年9月20日

12时2分至12时23分，美机A-4B、F-8A，F-4C共14批37架次攻击了宋化铁路桥和1A号公路之谅桥。宋化609团2营、克夫628团、有陇609团高机连、北江607团1连及628团高机连先后进行了战斗。609团首战告捷，击落敌机3架; 628团击伤1架。609团伤战士2名。

军委8.30电报

接到我师8.23战斗情况报告后，中央军委于1965年8月30日专门给我们发来题为“千方百计打好仗，为祖国争光”的电报指示。全文如下:

“8.23袭击是美扩大战争的标志，也是可能把战争重点转向北线的信号，部队将进入紧张艰苦的作战阶段。帝国主义、修正主义极端仇视我们，用各种方法破坏和削弱我国的影响，很可能集中力量打到我们头上来，打击我国威军威，这关系到越南能不能信任我们，关系到反帝反修的大事。要求你们立即动员起来，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做好打大仗、恶仗、吃大苦、耐大劳的充分准备。不打则已，打则必歼，即使付出代价也一定要打好，可靠制敌胜利的办法是苦练杀敌本领，切实树立近战歼敌的指导思想，务求发现目标快、装定诸元快、定下决心快、完成射击准备快。以战斗的胜利表达我们坚决支持越南的英雄气概，以战斗的胜利来体现毛主席亲手缔造的人民军队是战无不胜的。政治思想一定要过得硬，战斗作风和战术、技术也要过得硬。

“8.23”失利的根本原因，是政治思想工作没有做好做扎实。思想决定行动。部队思想麻痹，战备松弛，空情无保证，仓促应战，打得不沉着，有的指挥不当，开火太远，不是在最有效的距离、最有利的时机开火。你们一定要学毛著不放、学党的建设不放。要千方百计打好仗，打出国威军威，为祖国争光。”

从今天的角度看，这封电报在用词用语上明显带有文革前夕的时代烙印，但这就是历史的真实，是原汁原味的原始纪录。中央军委专门给我师发来电报，可谓空前绝后，此前从未有过，往后也未必再有。对这一具有重大意义的电报，师党委高度重视，立即组织传达学习，对照军委指示查摆问题，研究制定改进的措施。

我的认识理解是，军委8. 30电报指示主要基于三个方面的考虑: 一是基于对敌人战争轰炸重点转向北线的正确判断。提醒我们见微知著、小中见大，通过“8.23”认清敌情的新变化，切实做好打大仗、打恶仗的充分准备。二是基于对 “8.23”首战的高度重视。希望我们认真总结首战的经验教训，变坏事为好事，变被动为主动，变失利之战为成功之母。三是基于对国际政治斗争的深层思考。当时，我党与苏共的斗争已日趋激烈，具体到越南战场则表现为两国军队的暗中较劲。越方虽然尚未选边站队，可是从骨子里迷信苏军的先进武器，瞧不起中国军队的落后装备，对我援越高炮部队能否打胜仗心存疑虑。所以，军委电报明确指出: 能不能打出国威军威，关系到越南能不能信任我们，关系到反帝反修斗争的大事。

对于“8.23”是战争升级的信号，以及重视吸取8. 23战斗的经验教训，我们的认识是比较自觉的，并且已经采取了相应可行的措施; 但对于从国际政治斗争的大局出发思考问题，我们在理解把握上还有明显的差距，站得不高，看得不远，缺乏应有的自觉性。通过学习军委指示，大家都感到肩上担子沉甸甸的。在驻越苏军防空部队的武器装备明显优于我军的情况下，在我军老旧高炮与苏军萨姆导弹不在同一级别的竞争中，用相同的气力，满足于一般化的努力，肯定不足以战胜对手。只有加压驱动、发挥优势，拿出超常智慧，使出千方百计，才可能在竞争中走在前列，为祖国争得荣光、争得信誉。

领导认识的深化，可以带动部队认识的提高。党委首长在自身学习的基础上，利用战斗间隙宣讲军委指示精神，使之迅速成为一股强劲东风，激发了全师上下为国争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1.受到了巨大鼓舞。军委的电报由毛主席亲自签发。在那个火红的年代，毛主席的关怀是无可比拟的巨大动力。当广大指战员得知毛主席在北京关注我们时，个个热血沸腾，人人摩拳擦掌，决心用胜利向党中央和毛主席汇报。2.激发了竞争意识。许多同志形象的说，援越抗美既是黑眼睛(中国)与蓝眼睛(美帝)的斗争，又是与黄眼睛(苏修)的斗争，我们一定要用多打胜仗的实际行动，为祖国当好“国际赛场”的“代表队”。3.做好了与敌决战的准备。学习军委指示也是打大仗、打恶仗的思想再动员，在得知敌人攻击重点转向北线后，全师上下纷纷表决心、定措施、挑应战，积极求战的氛围更浓了，战备工作也更扎实了。4.坚定了“集火近战”的决心。电报中关于近战歼敌的思想和发现目标快、装定诸元快、定下决心快、完成射击准备快的要求，都是“集火近战”的应有之义，从军委指示中传下来，无形加大了“集火近战”的宣传力度，使其更加深入人心，更加有利于见诸行动。

这一期间，还有两件提气鼓劲的事情。

一件是9月2日，杜政委和张副师长应邀到河内参加越南人民军“9.2”建军节庆祝活动时，受到越南最高领导人胡志明主席的亲切接见。胡志明与我党有几十年的深厚友谊，对中国人民怀有真挚感情。据说，上世纪60年代，越南国防部长武元甲访同苏联时，看了苏军的现代化部队，很受震动。回国后，就说中国军队的经验已经过时了，以后要多学苏军的机械化等等，胡志明听了十分生气，一怒之下，安排武元甲休息了两年多，直到他诚恳认错后才让其复出。胡志明的鲜明立场，以及与我国党和人民的深情厚谊由此可见一斑。建军节上，他对援越部队的指示，给了我们很大的鼓励。

另一件是9月13日，越南人民军总政治局副主任黎光和少将代表国防部，将胡志明主席亲自颁发的“决战决胜”流动红旗授予我师。我们随之决定，让这面红旗在各团之间流动，哪个团仗打得好，红旗就流动到哪个团，有力促进了部队歼敌竞赛活动的开展。

9.20战斗击落敌机3架

9月20日，美国海军舰载机14批37架，对北线中段的宋化和谅桥实施大规模空袭。攻击持续20多分钟，我师部队在北江、克夫、有陇和宋化等地分别进行了英勇战斗。

在北江，607团1连和628团高机连各对过航的1批敌机开火射击，无战果亦无伤亡。克夫的628团对过航攻击谅桥的敌机射击3批9架次，由于目标航路捷径过大，射击效果欠佳，仅击伤敌机1架，我人员、装备无损。令人振奋的是，609团在宋化和有陇战斗中首战告捷，一举击落敌机3架。

宋化铁路桥是北线中段一座重要的桥梁，位于山地峡谷之中，西北有距桥1500米的陡石山; 东南为中等起伏地，距桥1000米; 东北方向有一山口; 西南方向地势平坦，609团指挥所带2营于8.23战斗后调至宋化，掩护铁路桥的对空安全。敌人在预先侦察未发现我防空部队的情况下，首次发起对宋化铁路桥的攻击。不曾料到，正好撞到609团的“枪口”上。

中午12时2分至12时16分，敌A-4B和F-8A共6批20架轮番轰炸宋化铁桥。609团接受8.23战斗的教训，在阵地设置上注意高低搭配，保持各连和各炮之间的适当距离，以利于发场火力和“集火近战”。敌机主佯配合、多批多架轮番进袭时，团指挥员沉着冷静、准确判断情况，为了集火射击对我威胁最大、射击最有利的目标，放过第1批佯攻机不打，又放过第2批射击条件不好的敌机不打。指挥所有的同志沉不住气了，提醒程玉山团长: “该打了。”程团长不为所动，决心坚定，直至第3批4架A-4B鱼贯而入时，他才抓住敌机高度低，航路捷径小的有利条件，果断下达了“全营集火第1架!” 的命令。2营各连按照射击预案，先后于10000米至8000米的距离捕捉目标，压缩至3000米内最有效距离时，3个炮连18门火炮同时开火，密集的炮弹将第1架敌机团团围住，敌机速度虽快，但难逃绵密的火网，被命中后，当即凌空爆炸。

这是609团在程玉山团长和李万安政委指挥下，采用新战法首次获得击落敌机的战果。我听到报告后十分欣悦，击落1架敌机固然值得高兴，比这更重要的是，609团在这次战斗中打出了“集火近战”的气势，体会了“集火近战”的好处，积累了“集火近战”的经验。尽管这一仗也存在消耗弹药较大，保卫目标轻度受损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从“集火近战”的意义上看，瑕不掩瑜，成果大于问题。

突出工作重点，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同理，落实“集火近战”，也必须有所打有所不打。609 团在这一关键问题上的突破和飞跃，预示着他们一定能在今后的战斗中取得更加骄人的战绩。

同日，609团高机连在有陇也打了一个漂亮仗。该连于当年5月才组建完毕，辖2个高机排，6挺14.5四管高射机枪，入越后负责掩护师指挥所的对空安全。连队的两个阵地是我选定的，出于对掩护指挥所与配合有陇地区战斗的双重考虑，把2个排分别部署在指挥所南北联成一线的两个小山头上。

11时57分，师指挥所通过观察哨获悉空情，遂命令高机连进入“一等”。11时59分，过航攻击谅桥的敌机A-4B 1批2架成梯次队形从正南方向进入，全连迅速捕捉目标并选择射击内侧之敌机。

敌机虽然在天空，距我阵地千米以外，但过航时的尖啸轰鸣，极尽疯狂的轰炸扫射，对地面部队的心理震撼是极其强烈的。当年中央红军第5次反“围剿”时，红7军团68团团长平时打仗很勇敢，人称“游击健将”，当他第一次看到敌机对我防御阵地攻击投弹时，竟然跳出工事大声呼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他并不是胆小怕死，而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空袭的恐怖场面。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也有一些新战士对美国飞机“摘帽子”式(超低空飞行产生的强大气流经常掀掉地面人员的帽子)的飞行方式惊慌失措，个别人甚至不由自主地钻到炮盘底下藏身。

8.23战斗中，609团高机连曾对1架过航机射击，由于是首次见到“真刀真枪”的美国飞机，加之敌机超低空来袭时，发出的怪叫声又大又刺耳，不少房屋的玻璃窗都被震坏，全连官兵见此情景，心情紧张，操作失常，因而没有取得命中敌机的理想战果。

解决部队的心理压力问题，多种形式的阵地宣传鼓动是一种有效手段。高机连指导员杜百展在这次战斗中就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尝试。

杜百展同志是河南人，平日话题总离不开河南人喜食的烧鸡，加之烧鸡的鸡与敌机的机是同音，因此，他为了缓和阵地的紧张情绪，在现场鼓动时放开嗓门大声说:“同志们! 美国佬给我们送‘烧鸡’来了，为祖国争光的时候到了!”豪言壮语加上灰诸幽默的朴实语言，使大家在彼此间会心一笑后，略显紧张的心情即刻得以缓解，进而转变为镇定有序的精心指挥和精确操作。那时，我军还没有心理疏导的提法，我们也不懂得总结心理疏导的经验，不过，这个指导员短短的几句话，对今天仍然有借鉴意义，完全可以为战时心理疏导工作提供一个有价值的研究案例。

14.5四管高射机枪有效射高1600米，有效斜距离2400米，当连长在1600米的近距离上下达“放!” 的口令，并落下指挥旗、吹响哨音时，该连2排(1排因距离远末射击)12根枪管喷出的火焰像铁扫帚一样扫向敌机。在那个瞬间，我正站在师指挥所外面，亲眼看到这架A-4B攻击机被击中后，先是起火冒烟、然后翻滚着向地面坠落，这是我在越南战场第一次目睹美国飞机被击落的壮观场面。

我们师临空指挥所开设在山头上的掘开式工事里，上面搭有伪装棚。作战参谋见我站在室外，怕不安全，就劝我进工事，我说:先不要管我，马上给高机连打电话，表扬他们打得好!

仅仅过了几分钟，又有一架F-8A从正北方向稀里糊涂进入高机连的火力范围，飞机机头正对着阵地， 航路捷径儿乎为零，接近我高射机枪开火距离时，“大肚皮”完全暴露，受弹面最大限度的展开，大家事后形容说，当时感觉敌机就像睡觉的床板那么大，这说明射击条件非常好。这次，全连2个排都没有错过机会，在2000米以内的距离上同时开火射击，敌机随着高射机关枪喷出的火舌和急促连续的声响，在密集火网中起火爆炸，坠落于该连阵地的正东方向。

短短几分钟时间，成立仅3个月的609团高机连就击落美国先进战机2架，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这在整个援越抗美防空作战中也属罕见。战后，该连荣立集体二等功，并作为唯一的战斗连队被越方投予三级军功勋章。

战斗中的14.5高射机枪

越方对战果的认可

9.20战斗后，越南政府副总理兼国防部长武元甲大将给我师发来贸电:

致63支队(入越后师的代号)609团全体指战员:

我们十分高兴地获悉同志们发扬革命精神，克服困难，英勇战斗，打胜了第一仗，于1965年9月20日击落美机3架，击伤1架。同志们首战胜利具有极大意义。这一辉煌胜利。进一 步密切了正在肩并肩决心战胜美国侵略强盗的两支兄弟军队，两个兄弟国家之战斗团结友谊。同志们必须吸取各方面的经验，进一步提高警惕性，积极消灭敌人，团结协同，连续战斗，发扬战果，给予敌人更沉重的打击和争取更重大的胜利。

顺致决战决胜敬礼!

武元甲

1965年10月4日

对越南高层发来的贺电，大家阅后都很高兴。我最关注的是越方对我师击落击伤敌机的最终认可。越军经常夸大自己的战果，敌机临空逃离时猛加油门，尾部冒了点烟，他们也说打落了敌机。但对我们上报的战果则审核很严，每次对空战斗，他们都派人登上周围的山头观察射击效果，对我方击落击伤敌机的情况记录在案，如果我们上报的战绩与之不相符，越方是绝不会轻易承认的。由于9.20战斗的战果没有半点虚假成分，所以越方才在半个月后以贺电的形式正式予以确认。

其实，不管越方怎么做，我们都能在高度自觉的基础上，如实上报战果，抵制好大喜功、弄虚作假的不实之风。是否实报战绩，是我军与国民党军队的一大显著区别。国民党军队谎报军情的事屡见不鲜，解放战争中，他们就是在“节节胜利”的浮夸声中败退到台湾的。让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1958年炮击金门时，我空军和防空兵与国民党空军多次进行争夺制空权的战斗，我作为参战部队的师长，清楚的知道我军一共损失5架飞机 (其中被12军高炮团误击1架)，受伤5架; 而被我歼灭的敌机则远大于这个数字。但台湾方面却谎称击落我机30架，自已只折损1架，若真如其所说，他们为何会早早丧失福建前线的制空权？我地面炮群又何以能在没有空袭威胁的情况下痛击金门？我们在鄙视国民党欺上瞒下的恶习时，更加感到我军诚实守信之风的可贵，并将这种荣耻观念渗透于部队经常性的教育之中，潜移默化为各级领导的自觉行动。

除思想教育外，我师还制订了认定战果的硬措施。规定凡是击落敌机的单位，都要抓到被击落敌机的飞行员或拿到飞机残骸上唯一的标识牌，并与射击观察的效果相一致时，才能正式确认战果。这一严格规定，从制度上保证了战绩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师从8.23战斗开始，直至入越作战的最后一仗，上报的所有战果都是挤掉水分和泡沫的“干货”，个个都是硬邦邦、实打实的。越南防空空军司令部尽管很挑剔，但从来没有对我师上报的战绩提出过任何异议。我们在越方眼里，不仅有很强的防空作战能力，还有实实在在的优良作风。

能做到这样，与当时我军的大环境、大气候有很大的关系。指挥我师作战的总部首长和机关，对情况上报有非常严格的要求，确认战果也要经过多方核实，根本不会让报假者得喜，一旦发理谎报和虚报的人和事，处理起来是非常严肃的。在这样的氛围下，部队看重的是埋头苦干、争创实绩，没有人会去动心思打“滑头仗”，搞制假造假的歪门邪道。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师第一次作战会议后，我一直在想，经过战前研究和8.23战斗的实践与总结，“集火近战”已成为较为系统完善的防空战法。今后能否落实的决定因素在“关键的少数”，即各级指挥员，尤其是“一线指挥部” 的团指挥员。

在9.20战斗中，我们高兴的看到609团指挥员对“集火近战”认识深、领会快、执行好，并首创“集火近战”击落放机的先例。反观628团，在第二次战斗中并未真正接受 “8.23”的教训，虽然各连不再分火射击，但尚未把握“集火近战”的真谛，敌机来了，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一架打一架，对航路捷径近千米的过航飞机也盲目开火，结果射击3批9架次，消耗炮1369发，仅 击伤敌机1架。

敌机航路捷径的大小，事关射击条件的好坏。609团高机连能够一举击落敌机2架，射击条件好是一个重要因素，当时，敌机航路捷径极小，加上该连开火距离近，使敌机的“肚皮”完全暴露，增大了被弹面，提高了命中率。由此看出，良好的射击条件，一要高度低，二要航路捷径小，二者互为影响，不可缺一。628团对航路捷径近千米的敌机射击，即使目标高度低，距离阵地最近时，也不可能亮出下腹让你打;选择这样的目标射击，根本谈不上什么条件有利，只能是徒劳无果，白白浪费炮弹。

我们集中兵力干什么? 是为了集中到正确的“打点”上，一打就灵，一打就见效果; 高炮集火打什么? 主要打对我威胁最大、射击最有利的敌机。609团和628团的差距，从面上看就差在这一点上; 再从深层次分析，609团程玉山团长肯动脑筯，适应新情况快，思想转弯快。按照现在的说法，是思想解放不僵化，与时俱进不守旧，说到底是坚持实事来是的思想路线问题。628团和627团的前身都是抗美援朝时期的独立高炮营，队属高炮营在掩护地面部队时，因兵力不足常以连为单位分散使用; 由于在前沿作战，战斗机会多于担负要点掩护的高炮师、团，因而击落击伤政机的数量也比较多。如果指挥员因循守旧，跳不出历史的局限，跟不上变化的形势，过去分散使用兵力且战果较大的成功经历，就无形中成了以营为单位“集火近战”的思想障碍，成了适应新战场、运用新战法的沉重包袱。

带着这样的思考，师第二次作战会议在总结9.20战斗时，我和杜政委事先商定，要“抓两头、带中间”，在着重宣扬609团的同时，也要帮助628团尽快赶队。会议仍由参谋长张锡璞主持，他首先讲评了9.20战斗的基本情况，结合实际对609团和628团的作战指挥发表了看法。尔后，参战的3个团先后发言。609团以谈经验体会为主，607 团和628团主要讲教训。

会前，我交待程玉山不要讲无关痛痒，没有实际意义的套话，发言要具体回答敌机多批次进袭时，为什么要放过第1、第2批，专门选择打第3批?一批敌机4架，为什么要集火打第1架?讲清讲透了这两个问题，对全师部队落实“集火近战”就会有新的启示。程玉山代表609团的发言，虽然调子不高，但朴实无华的大实话受到与会同志的普遍欢迎。在各团发言后，我和其它领导同志在讲话中，既表扬了609团，又对607团1连擅自开火和628团打消耗仗的问题予以批评帮助。我的言辞可能最直接了当，表场和批评都指名道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628团在8.23战斗中就存在指挥上的失误，考虑到首仗无经验，我没有过多的批评指责; 第2仗问题依旧，我就不得不多说几句，并严肃追究了主要领导的责任。

我一向认为，对基层官兵要和气，对团一 级领导，尤其对军政主官要严格要求，功过分明不能讲情面。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如果碍于面子不敢坚持真理，修正错误，打胜仗就是一句空话，部队也会因此而付出血的代价。在和平环境呆的时间长了，人际关系容易复杂化，有的同志习惯于讲成绩大家均沾，讲问题对事不对人，看似讲究方式方法，其实是在逐步丢掉我军敢于开展批评的优良传统，是在慢慢磨去一支部队能征善战的锋利棱角。入越前，我师曾提出由平时向战时转变，对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的严格要求应该是这一转变的题中之义。

628团主要领导在大家的批评帮助下，脸红心跳在所难免，特别是团长牛志寿同志与我同年入伍，是团长中资历最老的，看到别人受表扬，自己当众挨批评，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善意的批评终归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加上杜政委配合工作做的好，会后就让张副师长上门交换意见，帮助628团主要领导理解师首长批评的良苦用心，了解师党委对他们的基本看法，在刚柔相济中解开了他们心中的疙瘩。

在以后的战斗中，轻装上阵的628团有了明显起色，“集火近战”的战法越用越活，对空战斗也越打越好，团长牛志寿同志也于年底前被提升为师的参谋长。

《作战日志》作者:范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