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粑粑

雪中白杨

<h3>  童年的记忆从不会随光阴流逝,只会在岁月的年轮中历历在目。老去的鸿雁,不知是否还能邮回曾经的旧时光?让陈旧的故事在回味中精彩纷呈。</h3><h3> 2018年4月20日,“谷雨”节令当天,朋友段总从六百公里外的腾冲市蓝莓庄园给我寄来些土特产,我猜想应该是已经名扬四海的被称为“大救驾”的腾冲饵丝、干腌菜、黄粉皮之类的特色产品吧!遂一一的打开了外包的泡沫,结果,让我大吃一惊的是,箱子里出现了一包颜色异样的粑粑,再仔细一看,一股暖流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这是我已经四十多年都未曾再吃过的黄花粑粑。</h3><div> 一个个的粑粑做得很细腻、很精致、也很熟悉,每个粑粑都像一张笑脸,对,就是那张满是皱纹但却很慈祥的笑脸,那是我的奶奶。</div><div> 我的童年是在晒谷场上“躲猫猫”、“斗公鸡”;在村头的水塘里“野游”、捉泥鳅;村尾的树上打鸟、树下滚铁环的活动中度过的。</div><div> 那时农村小学是满八岁才能入学,所以,入学前六岁、七岁的时光是快乐而充实的,那个时候多数的家庭都还不富裕,但社会治安很好,农村里见不到警察(人民公安),民兵叔叔背着步枪在村里转一圈,一年里整个村子都是平安无事的。</div><div> 所以家长们也放任我们在村子里到处瞎跑,根本不用担心小孩被拐卖之类的事情。</div><div> “谷雨”前后,农田的沟边及埂上到处都是黄花,有肥的有瘦的、有高的有矮的,因为是野生的植物,所以它的生长只遵从节令并无规则可言。但黄花的身份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从种植的角度上看,它是野草;相对于农田里的粮食作物来说,它是杂草;但对于劳动力少人口多且粮食又紧张的家庭来说,它又确确实实扮演着粮食的补充物的角色。</div><div> 因为要挣工分,大人们都要出工下田干活,很多家庭就只剩下老人带着小孩,老人在家既要照管家庭,还要做饭喂猪,事情也是蛮多的,我家也是我的奶奶在看护着家并带着我,那时,她已经72岁,在那个年代,已经算高龄老人了。</div><div> 过了 “谷雨”季节,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吃完午饭大人们出工之后,奶奶便找出来那只竹皮已经是黄中透暗红的、像“传家宝”一样用了若干年的竹篮子,让我提着篮子她带着我去田里掐黄花。</div><div> 奶奶是小脚,走田埂路是比较艰难的一件事,我们就到离村子比较近的农田里去找,往往是奶奶牵着我、我牵着奶奶,在蓝天白云下悠悠的去、悠悠的回,我是非常乐意跟着奶奶去掐黄花的,因为顺便可以抓些小动物回家当“玩具”。</div><div> 到了田里,奶奶就在小范围的地方掐,我就拎着篮子,走到相对远的地方,专挑肥壮的掐,当然,前提是不能走出奶奶的视野。</div><div><br></div> <h3>  小孩子是有好奇心的,我也不例外。</h3><div>  在掐黄花的过程中,有时候在水沟里看到水蛇,我就会下去追寻蛇的踪迹,奶奶一看不到我,她就一边迈着小脚慢慢走,一边高声呼唤我的乳名,直到我应声答应,她看到我之后才会停下脚步。但看我手里拎着一条水蛇从水沟里爬上来,免不了要被奶奶骂一顿,我们那个时候被老人骂是不敢回嘴的,只得丢了水蛇,继续去掐黄花。</div><div> 后来几次去掐黄花,我就耍上了小聪明,去掐黄花时带上火柴盒子、带上一小条线,遇上蛐蛐,看着个头大叫声洪亮的,就装进火柴盒子带回家,找邻里的小伙伴斗上一场曲曲赛,乐趣十足的。遇上水蛇,我就逮来用线拴在蛇的“七寸”上,放在衣服口袋里,也不敢声张,悄悄的带回家,等着和左邻右舍的小伙伴看谁逮来的最大,那个时候认为敢逮大水蛇的人就是胆子大的人,年纪小小的就懂得去争取这些毫无意义的“荣誉”。</div><div> 当然,把水蛇带回家还有更重要的用途,晚上大人们还要去晒场上去干活时,我们村头村尾年龄相仿的十多个小朋友就会聚在一块玩“躲猫猫”,那个时候的人很尊重游戏规则的,人不找齐是不准收场的,除非你“放公鸡”,让躲着的人出来当“赢家”,“赢家”就不用参加“锤头剪子布”的角逐,然后这些人就自然的转入下一场游戏。为了避免被找到,有时我们三两个伙伴就躲在草堆子里,外面用草盖上,再把掐黄花时捉来的蛇拴在外面的草面上,一般的人看到蛇轻易都不会去翻动那些草的,我就常常做了“赢家”,屡试不爽的。</div><div> 黄花掐回来之后,因为黄花杆是毛茸茸的,我不愿意去洗,奶奶也怕我洗不干净,就由她来洗,我负责洗家里的石“对窝”和石“棒头”,洗干净后,奶奶的黄花也洗好了,我负责在“对窝”里用石“棒头”把黄花捣烂,奶奶把面与捣碎的黄花揉在一块,拿出凭糖票才能买的、珍藏了多日的白糖,用小勺像今天我们炒菜时放味精一样的撒上几小勺白糖,然后在案板上压制成一个个圆圆的粑粑。</div><div> 奶奶是非常照顾我的,为了奖励我的“勤劳”与听话,奶奶会单独帮我做一个,多放一勺糖,为了区别于其它的粑粑,奶奶就在我的那个粑粑的表面上压上一朵没有捣碎的黄花,粑粑还没上锅我就感受到了甜蜜温馨。</div><div> 奶奶做黄花粑粑是一把好手呢!那个时候家里做饭是用大锅,大灶洞里烧稻草或麦秆,奶奶在灶台上炕粑粑,我在灶洞里烧草,火大火小全听奶奶的指挥,年纪小小的我有时候也很多事,经常是把草放进灶洞里烧着人就站起来看着奶奶怎么炕粑粑,慢慢的,就闻到了面食与黄花固有的混合香味,锅里的粑粑就开始熟了,粑粑皮是甜脆的,“心”是甜蜜柔软的,像家中的每位亲人对待我一样。</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 <h3>  我是迫不及待的要吃我的那个“专有”的粑粑的,奶奶说让我先掰了一半吃,留下一半在锅里等晚上全家人吃晚饭时一块吃,我哪能等着到晚餐呢?乘着奶奶不注意,把那半个粑粑揣在了衣袋里,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出门去玩了,当然,享受那一半甜蜜蜜的黄花粑粑才是我出去的主要目的。 </h3><div> 晚上,大人们收工回家,全家人在一块吃香喷喷的黄花粑粑时,奶奶就要当着全家人的面表扬我,让我有一种虽然年少也能“自食其力”的价值感,当然,掐黄花顺便翻蛐蛐逮水蛇的事,奶奶是闭口不谈的。 </div><div> 奶奶是个热心人,那时候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石“对窝”,有时候邻里有些老人想吃黄花粑粑了,但又无法捣碎,就拿到我们家来“舂”,我奶奶就忙着帮人家洗“对窝”、“棒头”,有时候就喊我回来帮忙“舂”,我虽然是个小孩,但在那些老人的面前,还是算有力气的“男子汉”,有些老邻居出于感激或出于友情,回家做好了黄花粑粑后又送一个两个来给我奶奶,她就留着,等我在村子里玩够了回家时,她就在锅里重新炕一下拿给我吃。 </div><div> 后来,年龄达到上学条件时我就去学校读书了,家中只有奶奶一人,她也少了个小帮手,但在“谷雨”后,遇上星期天,奶奶还会让我和她提着篮子去掐些黄花回来炕粑粑。 </div><div> 有时候我会问奶奶,掐黄花为什么一定要在“谷雨”后?在这之前田里不是照样有黄花吗?奶奶告诉我:“谷雨前雨水少,田里的黄花干瘦且苦涩,谷雨后雨水多了起来,黄花肥硕且嫩而清香,这时才适合炕粑粑食用”。 </div><div> 再后来,各家的生活条件逐渐好了起来,粮食多了,偶尔也能吃到肉食了,也就很少有人再去掐黄花回来吃,加之农村“联产承包、分田到户”后,为了提高农田产量,大量除草剂的使用,使沟沟埂埂上到处光秃秃的,黄花也悄声匿迹了。奶奶也渐渐的老态龙钟、疾病缠身,直到有一天,在生死规律的摧枯拉朽中离开了我们,从此我再也没有吃过黄花粑粑。 </div><div> 斗转星移,一晃过去了四十多年,我都已经步入中年、雪染双鬓了,但亲情从未远离,奶奶的那双小脚,也时常走入我的思绪中,延续着几辈人的亲情与关爱。只是奶奶的笑脸,在我的意识中已随时光逐渐淡去。今天,再次看到这些朋友寄来的黄花粑粑,我的思念如决堤之水,奔涌而来,满脑子都是奶奶布满皱纹的笑脸,那一地的黄花、那多加的一小勺白糖、那两双经常牵在一起的大手与小手、邻居送来奶奶留给我的那一个个黄花粑粑,每一样都透着奶奶对我的甜蜜的关爱!穿越时空的隧道,仿佛又看到了站在灶台上炕黄花粑粑的奶奶。 </div><div><br></div><div> 2018年4月20日(谷雨)于昆明</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备注一、粑粑:是老昆明人对圆饼状面食制品的 统称,包括但不局限于大米、小麦、玉 米、马铃薯、青稞等磨成面粉后煎、蒸 烤或油炸而成的饼状食品及糕点等。</div><div><br></div><div>备注二、对窝与棒头:是老昆明人的方言称呼, 其实就是固定摆放且容量稍大的一套具有舂捣功能的石臼。</div><div><br></div><div><br></div><div>备注三、封面图及第二图、第五图为网络下载,如有侵权,可联系我删除。</div><div><br></div><div> </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 <h3> 作者简介</h3><div><br></div><div> 雪中白杨:云南省腾冲市作家协会会员、昆明市呈贡区作家理事会会员。</div><div><br></div><div><br></div><div>电话(微信号):13769139077</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