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旧时,在东钱湖一带,几乎每个村落都建有一座裴君庙,不过,保存最完好的还数俞塘村。 </h3><div><br></div><div> 这座始建于1531年的庙宇,屡毁屡建。于民国初年,经再次大修以后,结构巧妙,雕刻精美,还被列入了宁波市级文保单位。更可喜的是,前几年,村里特成立裴君庙修缮委员会,发动民间集资进行重修,直至2014年,裴君庙被修葺一新,重放光彩。 </div><div><br></div><div> 一般来说,庙中的菩萨跟寺院中不同,庙中的菩萨历史上确有其人,他们要么造福一方的乡贤者,要么安良除暴的父母官。 </div><div><br></div><div> 那么,人们不禁要问,这裴君何许人氏,为何要建庙记念他呢? </div><div><br></div><div> 民间有个传说。相传在晋朝年间,东钱湖一带还是四面环山的不毛之地。每遭大雨,山洪暴发,泛滥成灾;若是逢上干旱,田地龟裂,颗粒无收,因此,当地人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 </div><div><br></div><div> 一天,居住在这里的十八个姓裴汉子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对策。有人说:“如果把四周加高,下雨时拦洪蓄水,干旱时放水灌溉,我们就不再受旱涝之苦了,说不定整个东乡也会受益。”有的说:“这里的山岙有七十二条溪流过,是个造湖的好地方啊!” </div><div><br></div><div> 不日,他们带着锄头、铁锹、畚箕、独轮车,便破土动工了。可是拦坝蓄水,就要劝说四周住户转移,这事触犯了当地一个恶棍的利益,他向当朝的一个奸臣密告,诬称这里有十八个人要聚众造反。皇帝一道圣旨下来,杀了这十八个造湖的汉子。 </div><div><br></div><div> 几年以后,东钱湖还是依靠众人的力量开掘起来了。一日,大雨过后,湖水上涨,有一人装了满满一船砻糠,独自撑到东钱湖湖心,把砻糠撒向湖里。微风一吹,砻糠随波漂到四周,流进河港。这时,人们才察觉:凡是砻糠能漂到的地方,那里的田地都可得到湖水的灌溉。原来这个人采用了这种巧妙的办法,让更多人了解到造湖的好处。 </div><div><br></div><div> 这件事一时轰动了四乡八邻,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一直传到皇帝那里,皇帝这才知道真相,又下了一道圣旨,诰封这十八位姓裴的年轻人。当地百姓为了纪念他们,替十八裴君造了庙,塑了金身,尊为菩萨,于四季八节、年头节尾祭祀供奉。 </div><div><br></div><div> 当然,这只是民间的传说。可时间到了清朝,大学者全祖望怀着诸多质疑,对“裴君”的真实身份进行了考证。 </div><div><br></div><div> 当时,全祖望还是塘溪童家岙的一位私塾先生。因其祖上在童村有姻亲,他又不满清廷的统治,故避难在此。童家岙有一座建于南宋淳祐年间的宝庆庙,在当地赫赫有名,祀奉的正是裴君,这无不引起他的兴趣。 </div><div><br></div><div> 据全祖望考证,自唐以来,明州八乱,有三次都是裴姓将军平定的。“天宝中,吴令光之掠明也,河南尹裴敦复平之;栗锽之乱,府君(裴肃)平之;王郢,则节度使裴璩平之”。全祖望提出疑问,三位裴姓将军都有戡乱之功,为什么后人只记得裴肃呢,难道是他的功劳特别大么?这些思索都记录在他撰写的《裴将军庙碑铭》中。 </div><div><br></div><div>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裴肃,河南济源人,曾任常州刺史,后迁任浙东观察使。观察使又称观察处置使,唐时专门负责考察州县官吏政绩,兼以统兵,为当地最高行政长官。唐贞元十四年(798年),明州镇将栗锽联合鄞、奉边区山民在光溪(今鄞江桥,唐时曾为明州治所)刺杀明州刺史卢云发动兵变,攻陷浙东诸郡县,民众不堪战乱之苦。在这个危急关头,裴肃率部平乱,其后栗锽所部转移台州,次年二月,为裴肃擒获,押赴京都伏诛。 </div><div><br></div><div> 其实,如果不知道裴肃也没关系,你一定听过他的儿子裴休,大唐一代名相。如果不认识裴休也没关系,因为你一定认识裴休的儿子裴文德,他在少年时被父亲送入佛门,法号:大名鼎鼎的“法海。” </div><div><br></div><div> 历史上对裴肃的记载不详,仅《资治通鉴》、《旧唐书》廖廖数语,“盖必府君当日师行所过,能捍贼锋而不扰民力,故相率报之。” 于是,全祖望就从以上只言片语中,就判断裴肃军纪严明,又有消灭了匪徒之功,因此,当地百姓特别感激,为他建庙供奉。如果用此说法解释的话,也属情理之中。 </div><div><br></div><div> 不过,这只是一家之言的推测,至于事实是否如此,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拿不出足以信服的佐证,更何况,时间过去了一千多年了。</div><div><br></div><div> 至于裴君庙到底有多少,则有一致的说法。在东钱湖的民间中,有“十八裴君庙”之说,最多的版本是湖里十八裴君庙、湖外十八裴君庙、沿海十八裴君庙。据1996年版《鄞县志》记载,裴君庙分布最多的分别是东钱湖、塘溪和瞻岐三地,凑巧的是,这正好应验了湖里、湖外、沿海这三个方位。 </div><div><br></div><div> 时至今日,东钱湖周边依然散落着许多裴君庙,韩岭、象坎、大堰、郭家峙、后庙湾、范岙岭、横街、城杨等地。据说,光是塘溪一地,就有大小裴君庙十余座。为此,鄞藉学者童均国近年来通过走访,并著文加以记述。</div><div><br></div><div> 其中,记录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全祖望当年写过碑铭的宝庆庙,堪称东钱湖周围建造最早的一座。早期,它是附近各村共祀的社庙,界下有童家岙、上周岙、雁村、夏家、新池头、白岩头等。其中童家岙最大,人口也多,因此,庙首常由童家岙人担任,到了近代,以童葵荪(童第周的哥哥)负责时间最长。 </div><div><br></div><div> 不料,随着上周岙人的逐渐发迹,在清康熙年间,就在村口造了一座同样祭祀裴肃的宝庆庙。当时,上周岙人想问童家岙“分”一尊菩萨去,可童家不同意。不过,私下却约定,只要上周岙人有能力把菩萨“偷”去,就算是上周岙的。没想到,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真的让上周岙人做到了。后世碑铭里,上周岙自称“第二宝庆庙,”俨然有自得之意。 </div><div><br></div><div> 可惜的是,上世纪90年代,兴旺数百年的童家岙宝庆庙,因建梅溪水库,被整体拆除。后经村人努力,在旧址附近的地方重建了宝庆庙,但规模和气势远不如从前了。 </div><div><br></div><div> 无独有偶,东钱湖大堰村的前裴君庙也遭此不幸。此庙原在大堰坝碶前门旁,1865年迁至大堰村口。2004年,大堰村因造柏悦酒店,整村被迫拆迁,前裴君庙也改做了酒吧。不过,也算幸运,在2010年,村人在原址往西的笠大山麓,另造了一座壮观的前裴君庙。 </div><div><br></div><div> 有了祭拜的庙堂,不知什么时候,庙会也开始衍生出来,虽然各地举办内容大同小异,但祈求的目的无外乎,国泰民安,丰收富足,这一独特的文化现象,在解放颇为盛行,乃至延继至今,只不过,有的地方增添了新的元素。 </div><div><br></div><div> 有记载,如邹溪庙的稻花会。解放前,每年农历六月十五,人们都会抬着裴君神像出门“巡视”。行会时,裴君神像端坐在大红的板轿上,撑着一把黄龙大盖伞,前头鸣锣开道,长长的队伍蜿蜒好几里。路上,锣鼓喧天,铳炮怒吼,弦乐阵阵。曾有诗云:“天台一脉到邹溪,五溪兴会大暑前。村村都把裴君迎,稻花香里祈丰年,”足见其热闹场面。 </div><div><br></div><div>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特殊的“犯人”,跟在轿子之后,或是体弱多病的,或是自感运气不佳的。为此,他们个个身着红衣,戴上枷锁,皂隶押后,希望通过这一怪异的惩罚,祈求菩萨的保佑。 </div><div><br></div><div> 近年来,塘溪邹溪又恢复了中断六十五年的稻花会。裴老爷的坐轿之后,有各村组成的龙船队、舞狮队、腰鼓队、秧歌队、高跷队、鲜花队、花环队、马灯队,有横额、有宫灯、有旗锣,不仅如此,游行的队伍还高举着童第周、沙孟海、沙文求、沙文汉、沙耆、周尧等塘溪名人的画像,也让他们享受“神仙待遇,”一路浩浩荡荡,供人膜拜,不过,不见了戴枷的“犯人。”</div><div><br></div><div> 而在大嵩鹳山村,每年七月十六,裴君庙会举办“青苗会,”过程与稻花会相似。因为鹳山农田靠近大嵩江边的中央塘,地势低洼,俗称“湖田”,一年只能种一季水稻。若有蝗虫作乱,村民便颗粒无收。据传,有村民一日梦见庙里的菩萨在除虫,天亮一看蝗虫尽死。于是,众人信以为真,纷纷助田兴会,名为“青苗会”。 </div><div><br></div><div> 不过,东钱湖大堰村后裴君庙的庙会,则不然,五年一届。据《鄞县志》载,主要是在八月二十六日左右演戏敬神。2016年,恰逢其“会,”村人集资请了两个民营剧团,在隐学山庄和钱湖人家两处小区里搭台做戏。虽然迁移到了小区,但是沿用古法。三炷高香插在台前,演员正对着神像,做戏给菩萨看。烟雾缭绕,锣鼓喧天,而演出的节目都是原始的戏曲,大受人们的欢迎。因此,每天早晨,周边的村民成群结队,踏着晨露而来,披星戴月而去,这样热热闹闹,要持续好几天。 </div><div><br></div><div> 而如今,古老的裴君庙几经变迁,有的被移往附近重建,有的在风雨中飘摇;有的早已倒塌不在,但即使如此,若是在东钱湖论起最多祠庙,非裴君庙莫属,可见其影响之大,分布之广,数量之多,早已超出人们的想象,就像秀灵的东钱湖山水,庇荫着这里的每一个人。至于它的来历,早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div><div><br></div><div> 裴君庙不仅仅只是一座庙,它已经演变为东钱湖的文化印记,更蕴藏着当地人对美好明天的期盼。</div> <h3>作者在台州南黄古道留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