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母亲变老了

燕南飞飞

题记

读了拾遗关于母亲的一篇文章，突然间心生感念，想想我的母亲是不是也老了，在此补记母亲节，祝愿所有人的母亲健康快乐！

  1

母亲节前夕，想让母亲换换悲伤的心情，特意带她到商场买衣服。好容易看中一件，我毫不犹豫地告诉营业员，拿件XXL的，母亲说，拿3XL的吧。衣服上身了，我看衣服肩膀头都掉着，母亲却说宽松点好。换了几套，我感觉还是不对。

好奇怪，母亲以前穿上这些漂亮衣服的神采都哪去了？忍不住地说，"老妈呀，以前买衣服总是看上就拿走，穿上都很好看，怎么在北京生活，反而没有在兰州穿上洋气了。"母亲说，"唉，商场衣服都是你们年轻人穿的，我们的衣服不好买"。

当时没意识到，这几年没有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母亲已经老了。只是，我还没有察觉，我的头脑和意识还没有接受母亲染黑的头发下冒出一片白花花的发根。

时光是个小偷，悄悄偷走了母亲的芳华，还有年轻的笑颜，留下了松垮垮的身体，还有满脸的菊花。

岁月是本日历，一张张撕下去，不动声色地把感知淡出如水一般的习以为常，我眼睛只看到母亲依旧利落地操持家务，不停的进进出出，却忽略了她五点就起床，晚上八点就靠着沙发打盹的原因。 

2

记得母亲说起过，有次爬山摔过跤，腿疼了好几年了，检查无大碍，我以为是跌打损伤，养养就好了。

晚饭后陪母亲散步，在塑胶操场上一圈圈的走路，现在是母亲最爱的运动。并排走着，突然发现她怎么矮了一大截。于是笑着和母亲说，"看来还是我的鞋跟厚，给您买双厚底鞋吧，走路有弹性。"

转弯的时候，眼一瞥，发现母亲走路腿没有那么直了，鞋跟竟然向一边斜的厉害。母亲说，这几年膝关节一直痛，走路不得劲，日久天长，走路就成这样了。告诉母亲，走路时关节尽量沿着生理自然弯曲的方向，自己注意点，防止以后腿关节再有新问题。

带母亲做了骨密度检查，才知道她骨质疏松的厉害，已经超过曲线极限值最下面了。人老腿先老，母亲个头都缩了，这早就是在衰老了啊，可那时的我，还一个劲地埋怨她不喝牛奶，不爱吃鸡蛋……

回想起那几晚母亲努力矫正走路姿势，不是因为鞋跟薄和斜，不只是像说的那样为了美的姿态，而是母亲已近古稀之年，腰身不再挺拔，关节不再强韧。她是希望健康的久一点，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子孙，这样可以避免子女的麻烦和负累……

如果有一天，当母亲站也站不稳，走也走不动的时候，我愿紧紧搀扶着她，陪着她慢慢走…就像，就像当年她牵着我一样…有人这样说，是的，我想也会是这样的。

3

这几年， 我和母亲之间一直有个秘密小游戏。我每次要离开她的时候，总会想法设法悄悄留下一叠钱，在茶盘底下，在药盒里，在衣柜缝隙里，甚至在厨房的角落里，唯有这样，觉得能减少一点不在母亲身边的亏欠感。可是，每每等到家的时候，发现不仅我给的钱原封不动回来了，而且还多了一个红包。

母亲说她有钱，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我们工作花钱的地方多还要带孩子，拿着钱对自己好点。

后来每次走的时候，我都要悄悄检查行李看看母亲塞什么没有，看看我放的钱还在不在原处。可母亲总会有各种办法，在我不知觉的时候，把钱塞回行李箱的夹层里，卷起衣服的口袋里，化妆包里，还有女儿的作业本里。

上次走的时候，我佯装"整理"行李，然后放心了。临出门时，母亲塞给我个塑料袋，说是一盒酸奶水果和我爱吃的两块点心，让在路上打牙祭，我毫无防备的拿上了。路上，母亲发来信息，说袋子里有钱，小心拿好。盯着手机屏幕，瞬间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母亲开始变老，就是她说她有钱，钱花不出去了。

看过一个故事，孩子说"妈妈我爱你，像从地球到月球那么长"。妈妈亲吻着孩子说，"宝贝，我也爱你，像从地球到月球，还要回来，那么长！"

 我们年轻的爱，都被分割得一片一片，给家，给工作，给朋友，能给父母的爱，比给自己的还要少。而父母给子女的爱，总是比我们给自己和给自己加起来的爱还要多，子女能做到的，永远都比父母少太多了。

可是，即便知道，这爱又能多几何。

                              4

生完女儿后，我曾经好多年都有些神经衰弱，晚上睡不踏实，中午明明很困，就是睡不着。

奇怪的是，每次回到母亲家，午饭的碗还没推开，我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倒头就睡，往往是母亲一遍遍喊我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母亲总是舍不得叫醒我，总是心疼的说，"我的姑娘累成这样了，赶紧起来吃点饭再睡去"。

母亲烙的烫面饼是一绝，就是吃饱了也还能再吃一张。母亲总是端两盘饼，一盘有葱花的，一盘没葱花的，打了鸡蛋的碗，总要单独放着，因为小时候我不吃葱花，打过鸡蛋的碗不能给我盛饭。

岁月是把杀猪刀，当妈妈后，这些当年的娇气都成毛病了，早被生活捋的服服贴贴了。可是母亲依旧把葱花处理的不着痕迹，絮叨着我不爱吃葱花。

直到有一天，我忍不住告诉她，放葱花没关系的，下一次回家，母亲还会絮叨地说，姑娘不爱吃葱花呀，哎，我光记着葱花了，菜里没放盐呐。

只有在娘家，即便我皱纹如画，我还是她眼中疼爱的孩子，母亲还是一样精心呵护我还有我的孩子。

母亲变老，就是她开始反复絮叨，她拿手的事儿变得有事故了。

冰心写过一篇关于母亲的短文：

天上的风雨来了，

鸟儿躲到它的巢里；

心中的风雨来了，

我只躲到你的怀里……

 

是啊，有母亲的地方，就可以踏上回家的路。

有母亲的地方，就可以享受当孩子的福利。

母亲在哪儿，哪儿就是最快乐的地方，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心中没有一点点负累、思虑和低落。

只是，母亲总是忘记了我们已经长大，就像我们忘记了母亲已经变老一样。

                                      5

教会母亲玩微信了，母亲闲暇开始给我们发信息，发朋友圈。都是那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标题，

  "当心，再不看就来不及了"，

"快看看你中了几招"，

"赶紧收好，××的秘方"，

"说的太好了的真心话"…

有时候还会@我赶紧看，尤其是病毒来了之类的，更是如临大敌般的要我们防备。

每每被她的内容和超关注的紧张弄得莞尔又无奈。现在想想，母亲忙的时候是为子女，闲的时候，一颗心还是在子女身上。

告诉母亲有话在微信语音留言，可是母亲总是一笔笔手工录入，她说写字可以动动脑，可以防止老年痴呆。当时笑她，想太多了，老妈年轻健康着呢。

其实母亲每次发信息，不是连串标点，就是语句重复丢字错字，还常发半句话，虽然我都能看懂。

想来母亲真的眼睛花了，手脚不灵便了，手指对手机九宫格精细的控制和大脑反应不同步了……

 忆起这些，心里真的是非常难过。

从妈妈牵着我的手，到我搀着她的臂弯，再到我要转身，看着她孤独的背影慢慢走去，我们母女的缘分就是这样的过程。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龙应台说，一字字戳进我的心里。

母亲的手，不牵也许再也牵不上了。

母亲的背影，不追也许再也追不上了。

我还有很多心愿，我还有很多美好梦想，关于母亲的。我不想再说等秋天的时候，等花开的时候，我的梦就是想想，我只要想到的，便要去实现。

当轻轻的推开家门，喊， "妈，我回来了"……

这是人生多么幸福的时刻！

我还有母亲，我有理由全身心地爱她，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个母亲，从她陪伴你，到你陪伴她，就只有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