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外婆家的童年记忆</h3><h3> </h3><h3> 我的童年是在姥姥家度过的。</h3><h3> 几乎所有关于童年的回忆录都是这样开头,我也是。</h3><h3> 姥姥家在孙召马庄,离我们二三十里地。印象中的小时候,每年也就是去那么一两次,最初,是爸爸赶着一头小毛驴,我们娘几个坐在架子车上,爸爸舍不得他的“老伙计”,选择地下赶车走。爸不时甩下鞭子,说“慢下~”,我则调皮的说“啥?蚂虾~?”,一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树上有颗叶子掉下来,我要跑下车来接住,再跳上去。每次都惊的毛驴好一阵扑棱 “哼啊~哼啊~扑~”叫个不停,我也就再次学着毛驴的样子,叫着,扑棱着脑袋。太阳是晒的,没有任何拿得出门的行头,一身洗的发白的干净衣服,没有帽子,顶着一张脸也就出门了。走躺亲戚,也能黑了好几度。每次去都要提前计划好长时间,去之前的好些天,也都在欢喜着,干活更是格外的勤快,日子似乎都明媚了好多。</h3><h3> 妈妈是要准备好久的,等到要出门的那一刻,内心欢喜的盛不下似的,想要连蹦带跳一下子跨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家。于是,一路上,自然是急的,却也耐得住,因为明明记得要经过一个上下坡都很长很陡的大桥,坐在车上,觉着有无限惊险和刺激。怕怕的,却又无比期待。那桥上。是有打糖豆和卖甜杆的,糖豆一分钱一转,能在卖糖豆的“转盘”上“开奖”一次。转盘是木制的,上面刻着数字,有个皮筋和飞镖,转起来,飞镖扎到几,你就可以得几粒糖豆。有时候手气好,能扎到十好几,糖豆十几粒,“一大把”呢,在我们眼里,自豪的不得了。一路上,给妈妈一颗,爸爸一颗,哥哥姐姐们,谁平日里对我好,“给我一班儿”,我则给谁一颗,剩下的,美美的揣在口袋里,吃一路子还吃不完,哼,眼气死你们。</h3><h3> 稍大一点,自行车问世,我家也买了一辆“永久”,宝贝一样,却只能带俩人。骑车的重任自然是大姐姐,我侧坐在前面杠上,手不能抓住铃,还要小心不能被闸夹着。妈妈坐在后座上,还要挎着竹筐。就这样,一路颠簸,骑个不停歇。我也不知道到底走多少时辰,只知道我不能乱动弹,屁股又被杠和土路疙瘩顿的硌的生疼。到姥姥那,被抱下来时,腿和脚麻的都不知道是谁的,站都站不直。却依然欢喜的无法形容。用大人的话说,走趟亲戚,像过年。是的,和过年一样鬼的很。如果是过年去,还能领到钱,最多一次,姥姥偷偷塞给我好多钱,我数了数,足有一元多。富豪似的,攥着钱,心里激动的嘭嘭跳。</h3><div> 听妈妈讲,最初,连着好几年,我一去姥姥那就病,发烧烧的能睡好几天。郎中给我扎针,一次能扎四针,据说药水不能混合,有一种是红色的药水,特别疼,但我就是咬着牙,不哭。大家都夸我乖。后来姥姥偷偷告诉妈,让偷她家一个碗,拿回去让我用,再给它摔了,就好了。后来,我果然好了。</div><div> 于是开始了在姥姥家的童年。</div><h3> 我在家中排行最小,平日里家里家外的活,都让几个姐姐和哥干了,我得以日复一日的玩耍。那时,小学生的寒暑假是没有作业的,更没有变着法子的补习班,所以,每年暑假的一个月,我是全部在姥姥家的。</h3><h3> 姥姥家很穷。没有电灯,更别说电视,一到夜晚,连根蜡烛都没有。印象中,总是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是什么玻璃瓶做的不知道,只知道灯芯是套被子线搓的,一点起来,满屋子煤油味,还噼里啪啦的响,灯下玩一会,第二天都能擤出黑鼻涕来。电扇自然是没有的,八几年代的夏天真热,痱子起的满背都是,隔不多久,我就会和大舅家的表姐,互相抠烂那些据说是“熟”了的痱子。夜晚,入睡的很快,不知是白天疯跑的累了,还是姥姥的大蒲扇,扇起来很是凉爽和踏实,我一下一下的数下去,数不到二十,人已酣睡,嘴里还嘟囔着某些数。妈妈说,可能我最初学数数就是这样学会的。就这样一人拎一张破了洞的竹席,就地而睡,蚊子却没有那么闹人。一觉睡到天亮,身子底下是稀糊糊的汗水,席子上还印着一个睡着的人影。那是长时间汗水渍上的。</h3><h3> 就这样,三间破矮房,两间露天的过道,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h3><h3> 院里有一颗枣树,每年挂果开始,就被我们几个皮猴子惦记着,等不到成熟,早被我们用棍擴、爬上去摘,一粒不剩。以至于,那颗枣树,到死都没有长的很高大,大人说是我们爬哒的。门口有一方池塘,那时的水还很清,大人是可以跳下去洗澡洗衣服的,却不准许我们下水。有一次,放寒假的某一天,我们一溜的排在墙根大碗吃着红薯,二姐也在,她说,你看,那沟里是鱼吗?我们循声望去,可不,一起一伏,好大个!舅舅二话没说,跳到沟里,捞上来的却是舅舅家的二表哥。他的棉衣已经湿透。我们问,你咋上沟里了?他说,我看那里有一个老鼠,跑那么快,我抓不住,就想用身子扑,谁知道,老鼠把我引到沟里去了。还说,这水咋是咸的?大人都说万幸发现的早,责怪他不听话。我们几个孩子却在心里崇拜起二表哥来。</h3> <h3><font color="#b04fbb">跳“山羊”</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狗拉雪橇”</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刀鸡”</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蹦溜溜子”</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老鹰捉小鸡</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令人嘴馋的爆米花</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玩沙包,拾子儿</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left;"><font color="#b04fbb">妈妈、二姐和我,还有姥姥家翻修过的房子</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哥和姥姥的小孙子</font></h3> <h3> 那时的夜晚黑的早,我们吃过饭,便会蹭到姥姥膝前,缠着她给我们讲故事。讲的最多的是“鬼故事”。可吓人了,有名有姓的,说谁谁看见了什么什么。我们托着腮帮,瞪大眼睛听,姥姥自然是不识字,但不知都在哪知道的这么多玄乎的故事,似乎永远讲不完。听到紧要处,头发根直竖,后背发凉,睡觉都不敢进屋,既害怕又听的黏。很多时候,是听睡着了,被大人抱到床上,夜里的梦,自然离不了鬼鬼神神。醒来,眼边依然有吓哭的泪痕。</h3><h3> 有月亮的时候最好,吃过饭,我和表姐便去邻居家找小朋友玩。捉迷藏,“锅巴钉锤”,“挑三挑”,“木耳传电”,跳大绳,刀鸡,跳山羊,玩沙包,跳皮筋,拾子儿,开绞……甚至崩溜溜子儿,我们女孩都会。那时的“山羊”,是某个孩子。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是。从蹲下,到弯腰,到最后的挺直身子,只是头稍低一下,这群或大或小的伙伴,便排队一个挨一个跳过去,一跃而过,从不含糊。没有失败,没有错骨,也没有谁告诉我们不安全。那些从一个又一个胯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似乎也没有比同龄人低了些。捉迷藏是可以玩的很久的,也可以很多人分成两班一起玩。二十个数数完,总要问一句“藏好了吗?”,那边回答“藏好了”,我们便去找。有声音的指引,一般一找一个准。当然也有难找的,许是重新换了位,特别是有的藏在卷起来的席子里,能从里面撑着席子挪位置,我们的个子又没有那么高,自然找不到。空面缸里也是藏过的。有时碰到找的笨的,你大气不敢出,屏气凝神,等了好久好久也不见人来,又不舍得离开,最后会睡着在麦秸垛头或某个旮旯里,等半夜里睁开眼,一个人影都没有。半天回过神来,等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便一个人悻悻的回家去。当然也有摸迷了路,走反了方向,找不到家。但往往第二天,都有人问清楚然后送回去。家人是不用急着去找的。那时的农村人很淳朴。</h3><div> 最好玩的还是捉弄人。我们偷来大人的做鞋的粗线,于某个路口,一边一个扯着线头藏起来,等他走到的时候,定会绊个嘴啃泥。等“受害者”骂骂咧咧爬起来要打我们时,几个孩子哈哈大笑一哄而散。有一次,等到“诱饵”走到近前,我们才看清是自己人,但已经晚了,“来人”趴下时,我们是要挨一顿揍的。</div><div> 最有趣的当数下雨天,路是泥泞的。那时家家都有“泥屐子”,高低不等,大人把鞋绑在高高的独木条上,居然走的很稳。我也偷偷绑过爸爸的,但由于脚太小,绳子系不紧,走不了。只有穿自己的小型的。那时的鸭鹅都是散养,麦秸垛头,沟边,甚至路上,都会有鸡蛋或鸭蛋。我们便把吃过的大鹅蛋壳留住。吃的时候是有讲究的,从一头剥烂,用筷子掏吃完。然后,我们把空蛋壳里塞上好多泥浆,再把破了的一头用泥巴糊住,放在路上。我们藏在门后,看是谁“中奖”。我清楚的记得屋后的大娘,走着走着便碰到个这么个“大鹅蛋家伙”,四下里望了望没人,赶紧捡起来装在口袋里跑了。亏得她还有双裹过的小脚,竟“跑”的这样快。我们几个坏蛋在门后“嗤嗤”的笑的岔了气。</div><div> </div><div> 童年便这样一年年走过。</div><div><br></div><div> 今天,我们十几人,开了三辆车,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却一下子带走了几十年。村里都盖了洋楼大厦,路也宽阔了许多。儿时的伙伴,相见不相识,许多上一辈的人,都已老去。姥姥家的房子也盖了,那颗枣树,早已不知去向。姥姥也去世十多年,人没有了,也便没有了走姥姥家的感觉。也许是,自己都成了“姥姥”辈的人了吧!</div><div> 只有姥姥门前那个池塘还在。我分明听到塘边有个声音,讲着百听不厌的鬼故事,“从前啊……”</div><div> 耳畔又忽来一声鞭响:“得儿~驾……”</div><div> ……</div><div> (完)</div> <h3><font color="#b04fbb">门前的池塘</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夏天的池塘</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路边的洋楼</font></h3> <h3><font color="#b04fbb">曾经玩耍过如今变得宽阔却不能玩耍的马路</font></h3> <h3>我的姥姥和家人</h3> <h3>仅有的一张全家福,中间那个捧着花小小的人儿就是我</h3> <h3>我可怜的老父亲,如今早已远去。一辈子与病魔纠缠,瘦骨嶙峋。一身蓝褂蓝裤,黑布鞋,蹲在墙根,一脸沧桑,皱纹斑驳。这个形象,时时在梦中,从未离去!</h3> <h3><font color="#010101">仅以此文问好我们无知而快乐的儿童时代,向我们那段虽已远去但却依旧鲜活生动的岁月致意,向已经离我们而去的亲人致意!</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 韩集中学 宋艳 2018.5.25)</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