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关木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我父亲和母亲一样,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父母都很少讲起他们过去自己的事情,可能是性格使然吧。但我觉得应该把父亲过去的事情至少把它记录下来,从别人告诉我的和自己所知道的,以及父母以前曾经陆陆续续直接或间接地告诉我的一些过去的情况,我的父母已经去世已多年了,现在只能亡羊补牢。</span><br></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解放前生活极其艰难</h1><h3> 老家籍贯在陕西省礼泉县南坊镇郑家岭村,父亲出生于1925年2月16日。陕西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水土流失比较严重,郑家岭基本属于半山区地区,因此这里的生活条件较为艰苦,住房绝大部分都是窑洞,居住条件较好的人家才会建有平房。所以郑家岭过去一直属于需要脱贫的地方。</h3><h3> 爷爷名叫郑生玉,从小不识字,但只认识自己的名字。奶奶的小名叫仓娃,在过去女人往往只有小名很少有大名,在家里甚至在外也很少称呼其名,或者称为家里人、娃她妈等等。爷爷和奶奶家里是文盲,亲戚本来就少,家族情况到现在我们几乎一概不知。</h3><h3> 爷爷奶奶家里自己没有土地,生活收入主要靠给地主当长工,因此家里非常贫困。当父亲在11岁的时候,奶奶因病而撒手而去,在我出世以后至今,在我的脑海中奶奶的形象几乎是个空白。以前父亲本来还会应该有一个弟弟,就在1岁的时候因病饿而夭亡。还有一个妹妹,在出嫁后生小孩时可能是难产的时候不幸去世,于是只剩下父亲和祖父俩人相依为命。我们的家庭寿命竟然如此的短命,当然主要的原因是极其贫困,连饭都吃不上,更不要说用钱治病了。</h3><h3> 如何为了一日三餐哄饱肚子,这是父亲过去对此最为刻骨铭心的事情了。因此在我还小的时候父亲就对我说过,你以后如果能考上大学的话,你就应该去学农业大学,希望就是我们将来不再为饿肚子而发愁。</h3><h3> 我爷爷也曾告诉过我,有一年我们当地发生了极其严重的灾害,人们都饿极了没饭吃,就像蝗虫一样抢到哪吃到哪儿,也被就作吃大户,当时爷爷也在其中,跟着大家一起到处要饭抢吃。</h3><div> 除了当时的农业生产效率低下之外,其重要原因就是自己没有土地,也就是没有自己的生产资料,只能是任人宰割。在解放前我们国家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像我们的悲惨家庭情况在全国也是一个缩影,如果不造反不革命反倒不正常了。</div><h3><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求学</h1><h3> 过去许多人都认为人生是注定的,那时父亲还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就是想改变自己的生活状况,同时也有新的追求,不愿意得过且过地度过自己的人生。就在他十二岁的那年,向父亲提出要学习认字的要求。在当时要学习文化只能在乡村里,都是以旧式的以私熟的方式进行。祖父虽然有些免强,但还是同意了,就去当地的地主家那里去当长工,来换取学习的学费。我们国家现在都施行免费教育,解放前的老百姓生活都非常艰难,有多少人家谁家有钱学的起文化?又有多少人家有意识愿意主动去学习文化?</h3><h3> 后来父亲觉得不饥渴,也想走出小山村,想往外面的社会应该是什么样?在父亲一再要求下,便来到县城在新式学校里系统性地学习。祖父只能咬着牙关继续供给父亲学习的学费,因为要到地主家里去当长工,就会受到无数的白眼、歧视和欺负。</h3><h3> 从家到县城距离约有45公里,一般都是一个星期回一次家,每次回家都会背一袋干粮,基本都是干粮就着凉水去生活。自古以来学习文化知识向来都是枯燥和单调的,要看是不是对学习文化产生浓厚兴趣?就看能不能坚持下去?否则父亲恐怕一辈子只能在农村里修理地球了。</h3><div> 当到了县城以后眼界开阔多了,于是逐渐懂得了更多做人的道理,看到了那么多的不公平,看到了现在的黑暗社会。在学校里学习的时候结识了许多的热学青年,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社会问题。其中谈论最多的就是共产党,由此看到中国的未来和希望,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就开始萌生了去延安的想法。</div><h3> 在上高小的时候,有个同学名叫李益杰,两人经常讨论问题,受他的影响非常大而且形影不离,两人便成为莫逆之交,这才知道李益杰就是共产党的地下党。在三国有一个桃园结义,在人生的道路中,能够碰到一个或到几个知心的朋友,那将是一件幸事。后来父亲来到了新疆,李益杰调到了甘肃省任一县委书记,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直到退休后李益杰才回到了西安。</h3><div> 在县城里学习毕业以后回到村里,就在当地作了教书先生,每月轮流到学生家吃饭,每个学生每年给父亲二斗粮食作为报酬。</div><h3> 在当时的规定,凡是想要当老师,都得到县政府教育局办理许多手续,其中必须填表参加“三青团”所谓的组织,才能得到职业资格,才能端上这个饭碗。后来才知道“三青团”是国民党的外围组织,也就是国民党的后备干部。在文革中这件事情就给翻了出来,本来参加革命的时候就已经交代的一清二楚,这下可了不得了,我们挖出了一个历史反革命,这些人兴奋不已,这就成为父亲的罪证和文革的功绩。</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义无反顾参加革命</h1><h3> 当地有一个保长,他的儿子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东西。有一次不知为什么事把父亲给惹急了,就把保长的儿子给饱揍了一顿。事过以后才发现大事不好,因为保长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而且他自己就有枪支,这还会有自己什么好果子吃吗?</h3><h3> 于是就和一些村里关系要好的朋友一起商量,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参加共产党吧。于是立马连夜找到李益杰,在他的带领下他们连夜翻过封锁沟,于1948年6月5日就跑到边区参加了共产党,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父亲当年年龄是23岁。</h3><h3> 水浒传上有许多逼上梁山的故事,有的时候需要豁出去的,一念之差就会改变整个人生的道路。当然也有必然性,如果不是在之前学习文化打下基础,而且本来一直在酝酿着想去延安,否则也不一定就敢走出去,要想走这步路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h3><h3> 到了边区先是到乾县,后又到宜君县后柳树村干校学习,在这之前父亲的名字一直叫郑宏林,参加革命后便把自己的姓名改为孙自力。改变姓名最重要的原因是,如果被国民党发现家人有人参加了共产党,很有可能对其家属进行迫害,解放前参加革命后改变姓名也是不在少数。如果毛泽东当年参加革命时改了姓名,杨开慧很有可能逃过一劫。当时改变自己姓名还有一考虑,如果党组织安排去敌占区执行任务,参加革命时心里就有准备隐蔽身份。</h3><h3> 多少年来很多人看到我和父亲竟然不是一个姓?往往在别人的眼光会出现惊异、疑惑的口气,是抱养的还是其它原因?这时我只会笑笑了之,也不想做任何解释或说明。</h3><h3> 其实参加革命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浪漫,到那里一看才发现这里的生活条件竟然非常艰苦。和父亲一起参加革命的人说,这里的生活太艰苦,劝父亲和我们一起回家不干了,父亲说我铁了心决心和共产党坚持到底。最后其他和父亲一起来的人,有不少人当了逃兵。其它人离开边区后跑回老家,结果被人知道后,让国民党被人抓了起来,然后给暴打了一顿。</h3><h3> 1948年12月22日,在干校负责的老红军刘云山、陈家林俩人作为介绍人,父亲参加了共产党。这时国民党这时已经是风声鹤唳了,干校其实就是为培训干部建国作准备,父亲本人参加革命好像是赶上了最后一个末班车的感觉。这和许多老红军和三八式等老革命不计其数,资历等都简直无法相比,到边区干校不久就被提为管理员,不到一年后被提升到总务科长。主要原因首先要有文化,我所知道的好多老红军一直到最后还是一个大头兵;其次尤其是新成立的国家特别缺乏干部;第三竭尽全力去工作。</h3><h3> 没过多长时间全国就解放了,干校撤销后,父亲便被调到麟游县任财政科长。中国经过多年的战争和灾难,本来应该赶快发展经济,但1950年发生了朝鲜战争,只得各行各业竭尽全力去支持抗美援朝。父亲被抽调到一个名叫“竹林寺”的山沟里,带领了一帮人制作“牛肉粉”。即派人到各地购买大批活牛,经宰杀、煮熟、烧干、碾成粉、打成小包,最后装箱运往朝鲜,供志愿军食用。将近有一年的时间,任务完成后县政府给父亲记了一等功。</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建设新疆</h1><h3> 在内地过去农村里甚至许多人连县城都没有去过,更不用说要去到和天边一样遥远的新疆,要是过去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这不是因为是共产党员吗?这还能讲条件吗?有再大的困难也得去完成,因为新疆更需要有人去建设和保卫,命令下来背起背包二话不说就去了新疆。1951年7月,和其他近百人一起踏上去新疆的路程,当时新疆还没有通铁路,当时最好的条件就是乘卡车,当时的车况及路况都不能和现在相比,就这样乘着卡车晃晃悠悠走了将近一个月,而且当时我母亲的肚子里已经怀着我,和父母一同才终于来到了新疆迪化。</h3><h3> 来到新疆迪化市,被分配到新疆人事厅,先后担任副科长、科长、办公室主任。</h3><h3> 来到新疆以后当时的当务之急就是土地改革,父亲便被抽调到南疆,先后在轮台县和疏附县,担任土改工作队队长。从古到今几千多少年来,在新疆还是内地都一样土地都是地主所有,或者是封建主所有,现在就是要前所未有的改变所有者。父亲在南疆地区的维吾尔农村土改中,看到农民兴高采烈激动不已,父亲和维吾尔农民庆祝解放,一起彻夜麦西来普载歌载舞,和维吾尔老乡产生了深厚感情。维吾尔性格淳朴对人热情,今天这家请,明天那家请,应接不暇,这也是父亲一生中留下终身难以忘怀的情景。土改工作父亲在南疆工作了3年时间,同时也正是父亲的工作能力,在自治区副主席高锦纯给于父亲了高度赞扬。</h3><h3> 父母来到新疆后,因为爷爷孤独一人在老家,于是父亲便把爷爷接到新疆,主要是照顾三个小孩。</h3><h3> 在自治区人事厅工作时,结识了人事厅张厅长(在我的印象中应该名叫张新),也是父亲的顶头上司,两人关系在工作中和家庭关系越发密切,在工作中相互支持工作默契,在人生中能遇到这样的上下级关系,非常难能可贵。父亲和大部分陕西人一样,一般都不善于拉关系或者溜须拍马,靠的是真诚和能力。文革结束以后,时隔十年以后再次来到乌鲁木齐,准备想回一趟老家,老上下级再次相见激动不已,张厅长专门开车去看望我爷爷的住地,在现场我自己也感动不已。</h3><h3> 有的时候需要贵人拉一把,在参加革命的时候,李益杰是父亲的引路人;张厅长即是父亲的上级也是知己。</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克拉玛依石油建设</h1><h3> 当时国内一直都是贫油的地方,发展经济没有石油肯定受制于人,1957年在克拉玛依发现了大油田,这是多么兴奋的消息呀?四月份,新疆自治区副主席高镜纯决定,由父亲带领工作组赶赴克拉玛依筹备建市,当年父亲年龄是32岁。一年以后便选举成为克拉玛依市的第一届常务副市长及党组书记,秦峰同志任矿务局局长兼克拉玛依市市长。能够在这样世界著名的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迹,能为国家做出如此贡献也非常幸运,父亲自己的人生仕途也达到巅峰。。</h3><h3> 在克拉玛依发现石油之前是一个不毛之地,是个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在这里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生活设施极其艰苦,当时自然环境恶劣,人称:“天上无飞鸟,地下不长草,风吹石头跑”。饮水都是从40㎞以外的小柺地区,用卡车拉回来使用,为了省水一盆水先洗脸,后洗衣服,最后再洗脚。建设之初住房都是帐篷和地窝子,只能油田建设和建房共同并举。包括粮食、蔬菜、瓜果等一切物质,全部都得从外地购进,一切为了石油建设,竭尽全力井队在那里服务就跟在那里。 </h3><h3> 那时劳力都被抽去大炼钢铁,粮食都被雪盖住,粮食收不回来,时逢三年自然灾害雪上加霜。工人每人每天只有一斤粮食,又无副食品供应,许多身上出现了浮肿现象,甚至一些井队处于停产和半停产的状况。为此父亲常年奔波在伊犁、塔城地区,为了解决粮食问题几乎跑遍了所以的公社和团场,在大年初一还在调运粮食的路上。为了克拉玛依的建设可为殚精竭虑。</h3><h3> 克拉玛依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风沙大,如果那天遇到风沙较大,上下学的时候,我们都得结伴一块手拉手行走才行,否则很可能被风刮的不知到哪里去了,风一停经常就会开着车满世界的戈壁滩上,去寻找被风刮走的人员。记得克拉玛依有一年发生了一场12级的大风,这场大风刮的昏天黑地,感觉是到世界末日一样,风一停出去一看,马路上的电线杆无一幸免全被风刮倒,广场上的篮球架被扔到100米开外以上。</h3><h3> 在克拉玛依开发之初,各个方面的人员蜂拥而至,尽管如此人员还是紧缺。父亲在去内地出差时,抽出时间去了一趟陕西老家,便对村里的乡亲们讲,谁愿意去新疆克拉玛依,我们可以给你们找工作,结果一个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最终只有一个愿意去,便跟着父亲去了克拉玛依,七十年代天津大港也是发现了油田,这位乡亲后被调到大港油田。改革开放以后,父亲也回过老家,这时村里的乡亲这才提出说想跟你们去新疆,可这时已经是时过境迁了。</h3><h3> 石油管理局和克拉玛依市之间在工作中,经常会发生各种矛盾,有不同意见这是正常现象,谁知被上纲上线把父亲打成反党和右倾。为此自治区专门来克拉玛依市给父亲平反,不过留了个尾巴给了个党内警告处分。一直改革开放以后到1979年3月20日,才彻底给父亲平反,撤消当时的党内警告处分。<span style="line-height: 1.8;">由于</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身体又患上肺结核病,几年下来身体就垮了,</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于是就调到乌什县。</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离开克拉玛依之后,父亲也回去过几次克拉玛依,每次想起当年的艰苦便感慨万千,当时种的树都长不大。改革开放以后,为了彻底解决克拉玛依的水来源问题,从阿勒泰边境额尔齐斯河,往克拉玛依市专门修建了一条人工河。当年的帐篷和地窝子早巳消失尽殆,眼前是道路纵横交错,高楼林立,现在是一个现代化的城市,人们早就发现克拉玛依们的风沙已经比过去小了许多。</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2014年1月5日,家里忽然来了一些不速之客,原来是来自克拉玛依市政府的负责人员,带着摄像机专门来采访父亲,因为当时父亲是第一届副市长,多年是如何艰苦奋斗建设油田,同时筹备克拉玛依市建市60周年,凡是做出贡献的国家都不会忘记。</span></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乌什与文革</h1><h3> 我们要前往去乌什的时候,当时我母亲一直在北京治病,1964年八月是一个瓜果香飘的季节,要去的地方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新地方。当时绝大部分人想去南疆,基本走的都是干沟这条路,但我们走的是南山到大阪这条路,父亲我们五人乘着一辆2.5吨的嘎斯卡车。过了南山以后基本都是盘山路,在山上往下看去山路曲曲弯弯,向下远处看去,公路上的卡车似蜗牛般和小火柴盒一样,煞是新奇好看。满山的松树令人心旷神怡,时而飘来一段像白纱一样的云彩云雾缭绕,我们随乘随云时隐时现,风景极佳。</h3><h3> 只顾着看风景,不知不觉才感觉到肚子饿了,这才发现我们走远路没经验,竟然我们身上没有带任何食物,翻遍所以东西只找到了一点葡萄干,便全都送给了驾驶员。翻过大阪便是下山路,一直开到天都黑透了才到巴伦台,找了一家饭馆赶紧吃饭,谁知饿过了劲大家都吃不动,来到南疆这是我们第一次才知道这就是拉条子。</h3><h3> 从气候恶劣的克拉玛依突然来到乌什县,这个差别也太大了,也可能是在人事厅工作多年的关系,才挑了一个气候温和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如果说有世外桃源的话,那么乌什就算是一个了,这里泉水众多,温差较小。我还小的时候先后在乌鲁木齐和克拉玛依生活时,便患了支气管炎每年都要犯病,来到乌什后便自然不治自愈。</h3><h3></h3> <h3>  乌什是个边境县,西北方向是苏联,那时中苏关系正在紧张的时候,父亲来到乌什后,便带领人员亲自去勘察巡查边境线,以防苏联是否有什么不测。中苏边境线那一带基本都是山路,也是无人区,公里也通不到边境,基本都是骑马,一些地方马也上不去那就步行。在巡查的时候突然发现同行的工作人员中少了一个人,这下大家紧张起来,难得这家伙想越境跑到苏联去了?因为那时经常听到有人逃苏,大家赶紧分头寻找,原来这人迷路了有惊无险。</h3><h3> 来到乌什以后,没有多久便被地区抽调出去,作为工作队长去沙雅县搞了将近一年的四清运动。刚回到乌什还没有踹过气来,让所有人们都猝不及防,一夜之间乾坤颠倒,便开始了文化大革命。这不说是要触及人的灵魂吗?这不甚至连我们的中学老师都不能幸免,都受到了不程度的冲击,一个老师被“流放”到农场,一个老师被人吓跑的不知去向,一个老师被关到了监狱,文化系统和公检法也是一个“重灾区”。</h3><h3> 当时乌什县的县委书记就被靠边站了,县长是一个老革命也被打倒和批判。一般来说凡是有工作能力的人文革中往往都是首当其冲,父亲在文革中却遭了大罪,受批判那是小菜一碟,批斗戴高帽子游街那是隔三差五,被炒家那更是不可避免。在我还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们国家和我们家,长大以后要为国家多作贡献,这怎么会突然就变成“叛徒”“走资派”等,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从古到今总是有一些人是以整人来吃饭长大的人,造反派为了整人挖空心思竟然不惜一千多公里,从乌什把父亲拉到克拉玛依去批斗。从克拉玛依回来以后告诉我,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要不是上有父亲,下有三个孩子,我真就不想活了。</h3><h3> 文革结束以后,有一天父亲从克拉玛依收到一封信,在克拉玛依时和父亲是同事,文革中把父亲从乌什揪到克拉玛依批斗时,曾经打过父亲,当然这不止一个人。在信中他说到“我曾打过你,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罪过和最大的羞辱,特向您赔礼道歉和请罪”。在那个年代连国家主席刘少奇都会死于非命,类似这样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作为个人能算不了什么,父亲自然就释然了。</h3><h3> 文革开始不久便把父亲的工资给扣掉了,只给了30元的生活费,这一家人如何生活可想而知。文革结束以后,便把欠我父亲的工资悉数返回,多少年来相当于帮助给父亲存钱一样,一瞬间这一下子就变成“万元户”了,在那个时候如果有一万元不管是谁都连想都不敢想,当时在县城里成了街谈巷议的头条新闻。</h3><h3> 这样一来当地银行出问题了,忽然出来这一大笔钱,可银行里却没有这么多现金和资金,就算是有这些钱把它取出来,银行马上就周转不开就得关门,银行便与父亲商量,这笔钱需要用时间来筹备,直到翻过年以后,我们已经调到昌吉五宫煤矿了,一年后才把乌什的钱才转给父亲。</h3><h3> 解放后父亲随着升迁也就当了官,自然奉承的人就多了,可在文革以后情况则截然不同了,当时见到我们家好像和看到瘟神似的,甚至更有人巴不得再踩你一脚。也有人一如既往,以前怎么来往现在和过去一样,但这种人比较少数,比如景坤、刘金香夫妇两人,而且关系更加密切了,所以我一直对他们家敬重有加,不管我们调到哪里和俩家人,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所以文革是看人心的一个试金石。</h3><h3> 1976年底,“四人帮”打倒了,没有比这更欢欣鼓舞的事情了,大概一个月的左右的时间,很快父亲就被平反,这是父亲第二次解放了。这可是整个十年的时间呀,整个中国都消耗在内斗中,在一生中能会有几个十年呀?</h3><h3><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改革开放</h1><h3> 父亲在乌什总共工作生活了12年,其中有十年就在文革中度过。四人帮打倒后,到年底就安排工作调到昌吉,看来我们家的霉运终于结束了。</h3><h3> 离开乌什县后调到昌吉州五宫煤矿,这个煤矿主要是采煤、炼焦,最重要的是给八钢供应焦煤,专门用于炼钢。父亲刚来昌吉应该就是一个过度,在五宫煤矿总共工作两年,八十年代由于经济调整,八钢钢铁产业萎缩,因为没有了市场,几年后五宫煤矿便被关闭了。</h3><h3> 1979年,父亲被调到奇台县。奇台是北疆人口最多的农业大县,也有人被称之为古城。以前在铁路和公路没有建成之前,想去到北疆及乌鲁木齐,都是经过奇台才能达到乌鲁木齐,因此奇台是个必经之路,过去这里就商贸云集的地方。首先奇台自古就是粮食商品基地,另外这里商贸比较发达,因此奇台人说话就比较牛皮,骨子里面做人做事就透出优越感。每次父亲作报告或讲话,总是告诉奇台人,我们做事应该低调,要学会谦虚等。</h3><h3> 七十年代末,国家打算把新疆的兵团撤销,团场和县市合并,同时把兵团的高级干部也并到相关地县。从农六师五家渠出一个干部,在奇台任县委书记,因为奇台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昌吉地方需要出一个工作经验丰富的来当副书记,和兵团来的干部搭班子,于是父亲便被调来奇台。几年之后,邓小平觉得新疆地方特殊,主要考虑稳定新疆,便重新恢复了兵团机制,已经调到地方的干部再次回归兵团,同时把以前现有的地方农场,并全部都归并加强到兵团。</h3><h3></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来到奇台工作以后,当务之急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冤假错案,父亲过去曾经自己就是受害者,主要精力都放在这方面。从解放后特别文革以来,积累下来的案子太多,全国都一样上访信访,这在历史上也是中国特色。</span><br></h3><h3> 改革开放之初,全国都一样只有八个样板戏,其它文化娱乐方面非常匮乏,过去在内地从陕西移民来奇台的人不少,当地人又喜欢秦腔,于是父亲组织人马成立了秦腔剧团。</h3><h3> 同时那么大的一个奇台县,只有一个露天电影院,更不用说开大会的地方,父亲跑去自治区要来资金,在奇台建起全疆规模最大的室内影剧院。这时国家电影解禁,这一下子解决了文化问题,甚至电影票一票难求的程度,当时电影竟然这么火红。</h3><h3> 谁知道这个社会发展的也太快了吧,这才不过十到二十年的时间,父亲费劲巴拉办好的事情,这才几年戏剧没人看了,影剧院就变成摆设了。</h3><h3> 1983年,父亲便调到昌吉州司法局,这和在县里的工作就大不一样了,工作繁杂压力很大,还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而在司法局的工作则单纯简单多了。来到司法局后,按照上级的要求和安排,在昌吉市下泉子修建了一座劳教所,多年以后由于历史使命完成了,于是便关闭了。</h3><h3> 来到司法局刚到一年后,本来还想好好地再干几年,国家要求年龄一刀切,或者退到二线,州党委与父亲商量,想先让来作调研员,即便如此父亲提出也无需过度干脆彻底退休。</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退休生活</h1><h3> 我们国家改革开放以后,西方的生活方式等铺面而来,思想方面一些地方出现混乱。州党委邀请一些资历较高的人员,到各单位去作报告,其中也有父亲。从1984年起一直到2006年。主要内容是:艰苦奋斗、优良传统、宪法与法律、形式报告、爱国主义、创业精神等。先后到各中学、技校、农校、联大、财校、石油公司、科委、检察院、棉纺厂、园林处、环卫处、预备役团等单位,作报告26次。</h3><h3> 父母到内地旅游的时候,忽然发现正在拍摄电视剧的演员卢奇,是经常扮演邓小平的特型演员。如获至宝赶紧抓住卢奇,和父母共同一起拍了几照片。不仅是邓小平解放了父亲自己,更重要的是开启了改革开放,使得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非常感谢邓小平。</h3><h3> 父亲曾经在克拉玛依工作过,那时工作压力大生活艰苦,几乎把身体都毁了,结果搞得全身都是病,得了肺结核病,胃口也不好。经过这次取得教训,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没有好的身体一切都是枉然,因此在后来的人生中特别注意养生和锻炼身体。</h3><h3> 我们现在的锻炼身体方式是各式各样,如太极拳、广场舞蹈、健身房等,可过去锻炼方式比较单调,基本没有别的可选择,因此父亲只能跑步。结果跑步跑的上了瘾,凡是长跑比赛都去参加,在奇台、昌吉、乌鲁木齐,不管人工作在哪儿,长跑跑在哪儿,而且每次长跑比赛都是前一、二名,在乌鲁木齐全自治区老年长跑比赛中竟得第一名。</h3><h3> 八十年代父亲发现了更好的锻炼方式,就是门球运动为此乐此不疲,首先在昌吉发动了离退休人员进行门球运动,并由父亲担任教练和领队。先是带领昌吉州门球队参加自治区门球比赛中,并取得全疆冠军,进而以新疆自治区门球队的名义参加全国门球比赛。先后在十省区比赛中,取得一次冠军和一次亚军,在全国门球比赛中获得第6名。</h3><h3> 退休以后积极参加各种公益和体育活动,因此被担任自治区老人体育协会副会长。</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line-height: 1.8;">后记</span></h1><h3> 在文革中不管是自己还是关心的人们,在文革中相互之间都不敢来往,就怕给自己或给别人找了麻烦,和外界基本都中断了联系。文革结束了时隔十多年了,很多人迫不及待的都想知道,这些人是否活着,都在哪儿在做什么?1977年初,父母和爷爷带着我回了一趟老家,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回老家。</h3><h3> 父亲满怀信心地来到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来到老家一看有些失望,便问乡亲们:“我们解放都差不多三十年了,为什么这里还是这么贫穷?而且面貌基本没有什么变化?那我们要参加革命的目的是什么?”乡亲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后来我们也明白了,这不是一个地方的事情,全国都一样,大家都在忙着闹革命和内斗,哪有时间去发展经济?一直到实现包产到户,这才一举解决了几千年来难以解决的粮食问题。那时人们住的基本都是窑洞,改革开放以后生活逐步改善,现在基本都建了砖房了。</h3><h3> 父亲带着我去郑家岭、豆家村等地“访贫问苦”,亲友们在和我聊天时告诉我,你父亲小的时候就不爱说话,是典型的内向性格。那时我们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后来才知道这叫做情商不高的表现,在当时全世界中情商最高的应该是周恩来了,当然父亲在后来的工作中自身取得很大的改善。可邓小平也是典型的内向性格,所以这不能一概而论,如果在保证智商的前提下,同时还能提高情商这是最好的事情了。</h3><h3> 在父亲的眼中可能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只要听到有人做生意就非常反感,老家的一亲戚曾经想把礼泉的苹果销售到新疆去,因此父亲百般阻拦反对。可能是陕西人文化的原因思想守旧,总是喜欢守在家门口,不像其它省市到处闯荡。我也在深圳工作多年,每个省市的人都能见到,恰恰就是从陕西来深圳的人很少,我所见到的仅有的几个陕西人,后来都回到了陕西。改革开放后其它省市,又时办开发区,又是生产产品等,干的热火朝天、风生水起,但陕西人四平八稳,好像对市场经济没有这种基因,所以经济发展比较慢,甚至还不如新疆发展快。</h3><h3> 父亲曾多次对我们说过,念念不忘想等我退休以后,到时我带你们回老家去吧,意思是说到时候也得落叶归根,而且还专门多次,去咨询陕西相关干休所。后来看到一些人回到内地的人,而现在不少人却相反,挖空心思又往新疆跑,后来父亲也想通了,在哪儿地方都不能埋死人?</h3><h3> 在我们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就给我们立下了遗嘱:将来我们去世以后,既不立碑,也不留骨灰。2014年1月14日母亲因脑溢血去世,一年以后父亲于2015年1月8日无疾而终。当我们父母去世以后,按照父母的遗嘱,他们曾经工作、生活和奋斗过的地方,把父母的骨灰一部分撒到克拉玛依市,一部分撒到昌吉市,一部分撒到乌什县。</h3><h3> 父亲一生经历了苦难的旧社会,参加了私塾方式学习和对比新式学校,参加共产党亲自见证了人民共和国建国,为抗美援朝做出贡献,来到新疆人事厅工作,在南疆少数民族地区参加土改,参加克拉玛依油田建设,调到乌什县工作,参加农村四清运动,经过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参加了煤矿建设,在奇台县工作多年,在司法局工作。纵观一生经历较为丰富,我觉得父亲一生值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