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广告纸

小鱼

"保安大哥，我们小区某栋五楼是不是有一个做净化水设备的？"我问。

"有呢嘛！××阁503，这几天好多老人都来找！"

"503是谁家啊？是什么人搞得啊？真不真？"

"我不知道，什么人搞得我不知道，真不真我咋个知道？旁边那有一张广告纸，你自己去看看嘛！"

啊！旁边还有广告纸，我自己住的小区里头什么时候搞起来了这东西，我竟然根本没有看见过！

我转到保安室的边上，果然看到立着一张广告纸，写着产品介绍，指示方向……可是，没有联系电话。

"保安大哥，你这有联系电话吗？这上面没有写。"

"我咋个会有？"

"这几天好多老人都来找，我听他们说到家里面去安装，装下来要两三千块钱，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我们也管不着！"他又对着我絮絮叨叨讲起来。

反反复复讲来讲去也就是这些，再没有其他的内容了。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我九点十分要接孩子，没有办法听他说下去，"好的，谢谢你！我明天早上上去看看！我去打听打听！"

我想，爸爸十有八九是上当了。

赶往学校的路上，我在"×度"上搜索了一下……输入完成一按，跳出来一大串产品加盟，安装，介绍……脑子更乱了，算了，管他的！明天去看了再说吧！

早晨五点醒来了，很困却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去？去了我该怎跟人家交流？……这两天尽是空姐被滴滴司机杀害的新闻，心脏痉挛了一下，"隐藏在小区里面，又是在高楼之中，我去了不会遇见恶狠狠的陌生人吧？"，辗转难眠中又想我是不是该约一个人同行？不会，没有那么坏了，我十点左右去，一切去了随机应变吧！

妈妈和爸爸吵架了，这是我回到家时的情形。

因为要照顾孩子，一般周一的时候我都不会回家，今天是意外，刚刚好晚饭后有时间，我便想回去陪爸爸妈妈看看电视，聊聊天，再去接孩子晚自习放学。爸爸一个人在楼下吸烟，却不见妈妈。"爸爸，妈妈呢？"

"你妈抬着饭上楼去了！"

妈妈特别爱追连续剧，我没有多想就上楼去寻她。

"妈，妈！你在看电视呀？"我推门进去，饭放在缝纫机上，妈妈坐在床上，电视没有开。妈妈跟我讲了一会家常忽然说，"今天你爸去看人家装水机的地方了！"

水机，什么水机啊？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妈妈。

"你爸出去打门球，拿到一张广告纸，说是带着退休证、老年证去登记就可以兔费安装一台净水器，说是德国进口的，十五年保修。"，"他去登记好了，人家告诉他，设备是兔费的，安装要三百块钱！我跟你爸爸说，那是骗人的啊，十五年包修，人家怎么不告诉你一百年包修啊？"，"那净水器我知道啊，那个芯要换的嘛？我说他他还不听，我们就吵架了，我不想理他，做了饭自己抬上来吃！"，"你去跟你爸说说去？"，妈妈眼睛里闪着泪花跟我说。

"妈，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呢，怎么说啊？"

"那地方就在你们小区，你偷偷去找，跟他们说家里有了，不装了。"

"哪个小区？我的家还是我儿子上学住的小区？"

妈妈也蒙了，"我去找广告纸，上面有电话。"

妈妈再上来的时候，拿了一张纸，我仔细一看，是广告纸却不是净化水设备的，是××大厦有活动，几点前发鸡蛋，发肥皂的……"不是啊？妈妈？"

妈妈又下去了，我左等右等却不见她上来，便下去找她，"你妈不是和你在楼上？"爸爸问我。

广告纸不见了，妈妈偷偷出去找了，她相信，四邻八舍总有人也拿到了，我们约好，找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悄悄去办。

从父母家出来，才一会，电话响了，却是爸爸打的。"女儿啊，你们小区有家安装水器的，我今天去看了，他们要明天来安，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我知道，我走后，爸爸妈妈一定又吵架了，爸爸做出了让步。"好的，爸，你告诉我，是在哪里，有没有电话？"

"没有电话，就在你住的小区，你那幢的左手边，五楼。"

"好，好，好！我去看，要是没有人，我明天早上又去看，什么情况，我明天告诉您，爸爸！"

"嗡！"地一声，我真的头大！去年爸爸被人带去买了八千多的药，妈妈偷偷告诉我，我问了医院的朋友才跟爸爸谈，要带他去退，可爸爸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的爸爸可是做了三十几年的医生啊！老了老了却相信这些！我那睿智高大的偶像一样的父亲到哪儿去了啊？

"人家一天上门来，又是大爹大妈的叫，又是带我们去兔费体检，周末了过节了还带水果，米油来看我们，还给我们发红包……你爸那么爱面子，他怎么会去退嘛？"妈妈一个劲叹着气说。

地点，妈妈不知道，爸爸不肯说。我打电话去12315投诉，因为知之不详，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事真的得怪妈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变的很忙。我们回家她要么是去做活动了，要么是去做活动的路上，家里忽然多了好多鸡蛋，肥皂，洗衣粉。我们知道了她去干什么以后，劝她不要去，那些是骗人的，专门骗老人的钱啊！

"我又不买，只是去听课，人家讲健康课，去听听，有什么不好？"妈妈说的振振有词，根本听不进去。

有一年，妈妈忽然住院了，最后我们才知道，是吃了做活动地方发的什么神药，尿血了。同一个病房的大妈连翻身都要人扶待，家人来看的时候和我们聊天，我们才知道，是吃各种活动上卖的保健品吃的！

"妈妈！你看多危险！你不要再去搞什么活动了！不要乱吃那些药了！"

"怕什么？我住院又不要钱，人家来看我，还给我红包呢！"妈妈沾沾自喜地说。

这些年来，卖被子的，卖膏药的，卖锅的，充电的……最离谱的一次是去藏在某小区不知名的楼层化妆穿婚纱免费补拍婚纱照，最后因为要收费，妈妈见势不妙装晕带着爸爸逃之夭夭了……妈妈的同龄人总是天不亮就呼朋引伴，虔诚地赶往集结点打卡，领取鸡蛋，听课。从老妈的支言片语中，总是会听到谁谁谁买了啥，抽奖抽了什么……要是提醒她，妈，你不要去了，她总是说，我又不买！但家里总有偷偷出现的被子，水壶，锅……说多了她们烦，也不听，反而偷偷摸摸地去，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了。

爸爸热爱门球，妈妈为了多领一份鸡蛋之类的赠品硬逼着他去了几次，他却并不热衷。谁知道一起打门球的球友也带爸爸去看药，说特好特有用，买了，妈妈又急了……

这八千块的药刚刚过去一年咋个又生出了个净化水机？我也天天在大街上走，怎么没有人发给我？就驻扎在我们小区，那么好，怎么不在小区大力宣传？我那住的离我十万八千里的老父亲反而得着单子来了！

多说无益，我只能硬着头皮去！

没有想象中复杂，找到了，关门闭户，我又去问保安，说是一个月前才来租房子的，叮嘱保安如果见到人回来，给我发微信，我再去找。

给爸爸打电话，说了情况，终于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打过去说不安了，他倒是也没有说什么。我说，"我不说你的产品的真假，你针对老年人做这种事，让他们带上子女一起来体会，也就不会让家庭不和睦。"

他操着一口蹩脚的谱通话说："你给我说清楚？"

我不想和他多扯，挂了电话，又打给爸爸。爸爸听完我的汇报说，"就在你家楼边上，产品怎么样你上去看看嘛！"，"人家安了一千多家呢！"，"是对退休证，老年证和当地人才有的优惠！"。

"爸爸，装了一千多家你怎么知道啊？"

"宣传册上写着呢！"

我去看去感受，我眼睛见到的又能说明什么啊？一个外地人，租了一个多月的房子，给你十五年包修的承诺，某度都可以查到的信息，除此之外，我还能知道什么？但我不敢说，于是我说，"好的，爸爸，我下午再去看，看了我给你打电话，"

我真的辨别不了真实或假，是不是骗局，我不敢说我比爸爸高明，只是，在同等价位下我宁愿选择进入商场或有铺面的专卖产品。更何况，保安说，"来的，基本上都是老年人……"

中午十一点半了，保安信息没有来，我要去接孩子放学了，但我下午一定会再来看，为的是让爸爸安心。当然，看完了以后，我一定要打一个12315，别的事我再也做不了呢！

如果走在路上，看到老龄人赶着去做活动，听课，领鸡蛋……不要笑话他们，拍个照，发个朋友圈，关注一下……如果确实有能力，你能认定是骗局，请帮他们打个举报电话……说不定其中就有我们的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