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水雲間

　　广场中，伴着《一晃就老了》的乐曲，悠悠然舞动着身体，以健身。华灯下，一位七尺之身的老人，短短寸发在昏黄的灯光下依然清晰而苍白。佝偻着身躯，两腿向外微弯，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蹒跚着步子缓缓走来，呈现出一幅生动的剪影。虽然背光下看不清老人的模样，但我想应是皱纹横生，饱经风霜的容颜吧。若…外公…还健在，大概也该是这个样子吧。听着音乐舞着，不觉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镜头一:
　　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年幼时候，一到周末，他就会骑着一辆28的自行车载着我，送我回老家，我就坐在车子前面的横梁上。

记得，春风暖暖地拂于面庞。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香气沁人心脾。路边草丛中星星点点的野菊花也绽出笑脸。每每此时，他都要把我抱下车步行一会儿，而我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地奔入草丛间，嬉闹着，追着蝶，蹦跳着，尽是把那无法言说的快乐撒在了这鲜花烂漫的马路边。他走到一旁弯下腰，拔起一把紫色、外形像小喇叭的花。然后我学着他的样子，摘下一朵，把花儿的底部塞进嘴里，好一股淡淡的清香与甘甜！我嘻笑着望着他。他叫它“酒花儿”，从此，“酒花儿”便自然的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太阳快落山时，他便又载我踏上回家的路，只是横梁上我的小手里紧紧攥了一束和着兴奋、快乐的“狗尾巴草”、野菊和“酒花儿”。

　　镜头二:
　　一个炎炎夏日里，末节课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隆隆的雷声响起。霎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持续了许久。正当我们都发愁怎么回家时，雨中出现了他的身影。他穿着雨衣，脸掩在帽沿儿下，却看得见仍有雨滴从脸上划落的痕迹。连接着尖尖的帽子的大披风披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像个高大的牧师模样[偷笑]。他把雨衣雨鞋递给我，于是我便骑着车，跟在他后面，任雨下得再大也不害怕。他看着我故意仰着头任雨淋，故意趟进积水成河的地方，我也快乐地望着他。

　　镜头三:
　　小学时，看着别人都用一个个小本子写作业，竟也羡慕得很！而我用的是他送我的16k的信纸。于是我偷偷把它一分为二，裁成了小本。正得意着，便听到他大声呵斥着把我拉到他面前，只见他怒目圆睁，歪着脑袋瞪着我，用力、反复地吼着斥责我的荒谬行径。被这吼声吓坏的我，脑袋早已一片空白，唇齿难开。外婆见状，为我分辩了几句，也被他不由分说地甩倒在地。即便是个孩子也会站在弱势群体的一边，我偷偷的狠狠地望着他。

　　镜头四:
可爱的小重孙在屋里闹着笑着跑着，裤兜里的压岁钱挤掉在地上还浑然不知。为此，他却总是在训斥外婆的不是。气不过，外婆偶尔也回应几句，想息事宁人却适得其反，反而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他总是摆出那副盛气凌人张狂的架势。实在看不下去的我第一次壮着胆子有声的与其争辩，他却顺势毫不客气地揪住了我的领口……儿子见状吓得“哇哇”大哭。我恨恨地望着他。

　　…… ……

　　如此不快情形，如家常便饭。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爱着恨着的老人，十年前病故。

　　时光太过匆忙，当年的我如今也霜染鬓白。往日幕幕场景依然清晰可现。一直都认为不会原谅他的我，而当那个瞬间里剪影的出现却温暖了我的心，和着这词曲柔婉的歌声，触我柔肠，牵出我心深处的九曲回肠:

不知道何时鬓角已染霜
不知道何时颜容已沧桑
……
怎么刚刚学会懂事就老了
怎么刚刚学会包容就老了
…… ……
怎么刚刚开始成熟就老了
怎么刚刚开始明白就老了
…… ……
怎么转眼之间就老了
…… ……
…… ……

也许正是由于这样的经历，所以才让我更加憧憬和渴盼美满的生活，才让我更加珍惜眼前的点滴！或许就在这一刻才冰释前嫌，真正释怀了。

😭地下的外公，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