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冬酿酒

渔舟唱晓

　　苏州人对冬至特别重视，冬至大如年嘛。冬至夜的重头戏之一，就是一家人团团坐，喝一口甜甜的只有三度的桂花冬酿酒。人们把桂花泡在一只只米酒瓮头里，从中秋酿到了冬至，也把苏州人精致的小日子，从秋天过到了冬天。

现在自己做冬酿酒的人家不多了，一般都上街买雪碧瓶里装的大路货。但考究的老苏州人却心仪百年老店元大昌零卖的冬酿酒。

昨天，各路渠道得来好消息：宫巷的元大昌开始零拷冬酿酒了！我心头一喜，也许出发前还能吃到这甜蜜蜜的琼浆玉液呢。于是，正忙着烧午饭的我，就吩咐小张去宫巷零拷一点冬酿酒来过过瘾。

"弗来塞、弗来塞！昨日夜里弗得了个老老头老太婆去元大昌排队拷酒，半夜三点钟就去排队哉！"打扫卫生的小杭叫起来。

小张可不管这些，临危受命，拎起一只空水桶，乘上三轮车去宫巷碰碰额骨头。

我正准备清蒸激浪鱼呢，小张发来视频。我的个娘哎！元大昌门口排着老长老长的队，最远处都拐到另外一条街上去了，用罗永浩的语气说话："我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是全亚洲最长最长的拷冬酿酒的队伍了。"看着视频，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让小张多拍几张照片发给我，我好到朋友圈显摆一下。并叮嘱，拍完就回，不用排队买了。

"我想想办法。"以往做事并不老辣的小张回了这么一句。

我把鱼放到蒸锅里，就开始把照片发朋友圈并发问：

"他们在干啥？"

回答五花八门：

"拿鸡蛋？买保健品？发礼品？免费体检？买年货......"

当我傻乐着想公布答案时，标准答案又刷刷地冒出来了。

"拷冬酿酒、老苏州的味道"

还有如诗一般的答案：

"苏州人一年一度和冬酿酒的约会"

看着这些，我的思绪飞到了八十年代上大学的时候，冬至夜，从学校食堂走出来的同学们都满脸喜气，我们用饭盒、饭盆、搪瓷杯，盛满学校供应的冬酿酒，美美地喝着，大家笑着、闹着、唱着，冬酿酒里已经快装不下我们飞扬的青春了。我和冬酿酒的约会，从那一刻就开始了。

已经十二点多了，这冬酿酒的滋味估计要等到明年才能尝到了。我们在冬日的阳光下吃起了午饭。

"酒来了，酒来了！"小张满头大汗地拎着小半桶底里浮沉着桂花的黄色液体跑过来了，我们惊喜万分：

"那么长的队伍，怎么会买到的？"

小张擦着脸上的汗，边说边乐：

"一开始，我想，我就买一点点酒，找个面善的阿姨插个队算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肯，还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懒。更气人的是，一个老阿姨说我一看就是个投机倒把分子！天地良心，你们看我哪一点像投机倒把分子啦？"

哈哈，投机倒把？这个词儿好亲切。我们都大笑起来。

"后来我想，插队肯定没戏，排队更没戏，我就候住买好的人，而且是买了两瓶的人。"

"我看到一个老爷爷，就嘴巴很甜的喊了好多声爷爷，他停下来了，一开始他不肯让点给我，后来我又吧啦吧啦地一通说，老爷爷终于肯了！"

小张吧啦吧啦地说了什么呢？你去猜吧！

"嗯，小张开始脑子活络了！"老公说。

孺子可教也。言下之意是这？

我倒了一大杯金黄色的飘着桂花的冬酿酒，笑吟吟地抿了一口，咦，咋那么淡？不就是桂花糖水嘛，一点儿酒味道都没有，我记得在学校时喝的可是很正宗的冬酿酒，它是有酒味的。难道我的记忆有误？

不，因为那时我还没喝过别的酒，人生的美酒才开始品尝。现在，那么多的老人去排队买酒，其实也是一种情结吧，他们只是想去买回一点美好的回忆，我亦如此。

晓红2017.12.11于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