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儿子向你承诺

连生碎語

　　因为今天就是母亲节了，我昨天赶到了老年公寓，看望了住在那里的妈妈。妈妈今年八十五岁了，身体很好，前些日子我带她看望一个亲戚时，我们娘俩竟走了有七八里的路程。没有过几天，我们就又来了这么一次。我问她累吗？她回答我说“挺好的。”妈妈的身体好我从心里真高兴。妈妈有五个孩子，我是老大，她对我们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庭发生了很大的变故，那时年仅二十五岁的妈妈感觉天都要塌了。要抱走弟弟妹妹的人就在门外边等着，但是最后妈妈决定还是由她亲自抚养我们兄弟子妹长大成人。

现在我老是回忆起小时做的几个事情，一方面感觉到我在妈妈眼里的分量是那样的重，妈妈永远是那样的信任我。但是我有时却辜负了她的信任，如今想想真不好意思。

那是我十多岁的时候，妈妈由劳改单位调到一个工厂任广播员兼在广播室卖些香烟糖块什么的。有时到了放广播的时候，她就把广播室的钥匙交给我，让我去打开广播大喇叭。而这个时候，我总是把手伸进她卖烟和糖块放置钱的抽屉里……时间长了，妈妈老是百思不得其解，本来卖个烟卷糖块是多少赚钱的事情，怎么月月还要赔进去那么许多钱呢？她压根就没有想过他的这个宝贝儿子会偷拿她的钱，这可是公款啊，每每都是妈妈用她那不多的工资补上。

还有一次，也是十多岁吧。我和一个从小就住在一个劳改队大院、后来老了仍玩在一起的一个发小，破天荒的打了一次架，在打架中，我抄起了一个木制四条腿的小板凳，一下子砸在了这个小伙伴的头上，眼看着鲜血布满了伙伴满头满脸……我害怕了，回到家使劲的狠狠咬了自己肩膀一口，肩膀被自己咬破了。回头我撒谎对妈妈说，“是他先咬了我，我才用板凳打破了他的头……”这样说妈妈也就深深相信了我……我们两个小朋友，没有过两天就把这一切忘到脑子后面，又玩在了一起了。而两家的大人却深深的结下了怨。都在找让外人评理。伙伴家的阿姨说“他们家的连生抄起板凳打破了我们家孩子的头，还胡说我们家的孩子咬了他家孩子的肩膀，这孩子怎么这样小就会说谎话，大了还了得……”我妈妈对别人说，“你们说他家的孩子不咬我家的孩子，连生能用板凳砸他孩子头吗？说她的孩子没有咬我们，那我们孩子肩膀的伤痕是狗咬的吗？说是自己咬的，伤在孩子的肩膀上，他自己怎么够得着吗？”

多少年之后我当兵复原回到家中，幼时的朋友发小听说我从部队复原了，都到我们家去看我，去找我玩。当年被我用板凳打破头小伙伴也来了。妈妈看见可高兴了，回头她看见被我打破头的那个小朋友，接着妈妈想起来往事，接着就说话了，她说“军滕呀，当年连生用板凳打破你的头是不对，可是你要不咬连生，他也不会拾起板凳打破你的头，你说阿姨说的对吗？”我可怜的妈妈

不知道她的儿子有多坏，我真没有想到妈妈会问他这个话，我的这位小朋友也被妈妈问愣了，两只眼睛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接着就跑出了我的家门。这时我对妈妈说，“妈妈，是我说了谎，我肩膀上的伤是我自己咬的……”

我俩玩了一辈子，就打过一次架，就把他的头打破了。再后来的几十年里，我们再也没有分开过。几十年里依旧演绎过许许多多的可笑的荒唐的故事。例如我们到了恋爱的年龄，有时失恋了，他那时在酒厂工作。，就到酒库打几暖瓶酒来，到城边南河的沙滩上喝着酒一边喝酒一边诉说，然后借着酒力像模像样两三个人大哭一场……当时我做公安工作配有一把手枪，我去他厂洗澡，让他把手枪帮我收起来。洗完澡当他递过我的手枪时，突然又把递枪的手连同手枪缩了回去，径直的拿起手枪对准了我。并喊着，“我要打死你。”就在他扣动手枪板机的一刹那，他还知道把手枪的枪口偏向了墙壁，“砰”的一声枪响了。不知道什么时间，是谁给手枪子弹上的膛，子弹头打在了墙壁上，他吓得惊呆了，手枪掉在了地上……

对这个曾被我打破头的小朋友，我想的更多的是留在了他头顶上那块很大的伤疤，我想起来或者看到他头顶上这块硕大无比的疤痕都会很难过。尤其是想到晚上和他老婆在一起睡觉一起亲热的时候，他的老婆看到他头上的伤疤一定会问他头上的疤痕是怎么样形成的？一旦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什么时候看到他头上的疤痕，什么时候就会狠狠大骂上我几句。其实在后来的年岁中，我和他相处的很好。有一年，我们一家人和他的一家人回到了他爱人的家乡天津市。他爱人的姐姐即他的大姨子很热情招待了我们。弄了那么一大桌子海鲜给我们吃，边吃还边劝，用她那地道的天津话对我们说，“吃吧吃吧，借钱买海货不算不会过。”真的，我和这个朋友交往的故事，也真能写下满满的一本书呢……

你看妈妈就是这样的不分善恶的护着我，母鸡护雏一样呵护着我们兄妹长大成人。妈妈老了，昨天老是向我念叨一个事情，我向她做了解释。妈妈是一九四八年参军的战士，五十年代因为家庭缘故离开了部队医院。按理说妈妈能享受离休干部待遇。后来的单位也多次派出人员对妈妈的事情到原单位做了调查。妈妈原单位和原来的同事都还能够找到并且给写下了证明。后来到了八十年代，我病的很重就到大连一个空军疗养院住院治疗，这个单位的前身就是抗美援朝时期的志愿军后方战伤医院。妈妈就在这个医院工作过。问题是现在组织部门要落实一个人员历史工作年限问题，必须要有当年原始的档案材料。没有这个原始的档案材料，任何人书写的证明也是不起作用的。而妈妈的档案材料的确实在频繁的调动工作中让人弄丢了。我也曾去过省档案馆，看看妈妈的档案会不会和父亲的档案放在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托人看到了父亲的挡案材料，妈妈的档案没有和父亲的档案放在一起。原来妈妈是不大说这些事情也不计较这些事情，谁知老了老了，偏爱喋喋不休的说起她该不该退休离休的事情来了。我对妈妈说，别再想那些没有用的事情了，您都八十五岁了，身体还这样好，别说还有工资，就是没有工资我们孩子也要养活你啊，想想已经死去和战争年代牺牲的那些人，妈妈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吗？！我说的话妈妈很容易就接受了。别看妈妈听我的，不知哪天她想起来还会和我念叨这个事情，因为妈妈毕竟老了。

昨天她还向我说起了另一个事情，开始我没有当回事情，当我离开老年公寓的时候，有个认识的老阿姨，又向我诉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感觉是个事情了。我哪一天一定去向妈妈做一个承诺和保证。

事情是这样的，也是早年在劳改队就和妈妈在一起工作的阿姨，她们年龄相仿，他们在一起工作了一辈子都没有分开过。这位阿姨也住进了老年公寓。妈妈经常去看望她。阿姨的身体很不好，病的很重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了。尽管在老年公寓住着，但是像桑阿姨这种情况，衣食住行的都实实在在的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了。她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大女儿和我的年龄相仿，我和这个妹妹也二三十没有见面了。前些日子见面的时候，我竟把另外一个同样在一起长大的女孩子，看做是她的妈妈。就是说她自己开了加油站，手里有钱当然懂得保养，打扮的年年轻轻漂漂亮亮。她开口就说她妈妈的不是，在妈妈住房遗产分配的事情上，对妈妈有一肚子意见。

妈妈在老年公寓时刻去照看她，有了稀罕好吃的东西也总是给桑阿姨送一些去。妈妈对我说“你桑阿姨病了，她们姐弟四个都争着不来看望照料妈妈。”在老年公寓住着，一般遇见这种情况，都是儿女们在跟前照顾着，做更好一些可口的饭菜来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住在老年公寓的爸爸妈妈……“他们别说给你桑阿姨做些好吃的送来，她们就是来也不经常来呀……”而像桑阿姨这样的女儿和孩子这样对待父母的，现在真是不多了。而我的妈妈触景生情，怕到了她的晚年，到了她生病需要子女们，怕也遭遇到桑阿姨这种情况，怕我们我们会撒手不管不问她的事情，以致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不，除了把她担心的事情讲给我听，还告诉了身边老年公寓的叔叔阿姨们听……

妈妈，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出现的，你费尽心血的在困苦中把儿女们养大，所历经的磨难我一件也没有忘记，你把我们养大，儿子一定会陪伴着妈妈到老。亲爱的妈妈，你的晚年一定会衣食无忧，生老病死有儿子女儿们负责到底。今天是母亲节，我向你承诺和保证……

妈妈年轻的时候

妈妈和妹妹在一起

我在部队当兵的时候妈妈到部队去看望我。

至今保存妈妈唯一穿军装的一张照片。

我和弟弟妹妹

就是我把他的头打破，我自己咬了自己一口赖在了他的身上，就一口说是他咬的。他在1983年夏季，开玩笑，用我的手枪差点把我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