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的作品《陪伴母亲》

小邱

文：李成

摄影：李成

播音：李成

　　又一个母亲节到来，到处充盈着对母亲的感恩祝福，广播里主持人与听众互动的话题也是该给母亲送什么礼物。想起一位教育专家说的，现在的孩子最最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那我想说，对于母亲尤其是那些年老体弱的母亲，最好的礼物就是陪伴。正所谓送金送银送鱼送肉，不如常伴左右。

我的母亲95岁，父亲过世后的这两年，她衰老退化的速度惊人。过去吃苦耐劳，精力旺盛，包打天下，可如今除了吃饭和如厕，终日就在沙发上躺着，似睡非睡，昏昏沉沉。仔细端详：脸庞瘦削，两腮凹陷，嘴巴微张，仅剩的二三颗牙参差且发黄，头发乱了，几乎全白，四肢已经骨瘦如柴，蜷缩在被单下，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这就是我曾经秀美端正的母亲啊，谁也熬不过时间，谁也留不住青春！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同时又想到，即使是这样龙钟的老态怕也是时日不多了，看一眼少一眼吧。两年前，她是父亲最忠实的陪伴，如今，她最好的陪伴不应该是保姆，而是她的儿子。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到老，陪伴母亲成了我责无旁贷、义不容辞的任务。

　　陪伴母亲，就是让她做还能做的，帮她做不能做的；陪伴母亲，就是关注她的吃喝拉撒言行起居；陪伴母亲，就是经常在她面前"捣乱"，想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引诱她说话，迫使她运动，尽可能保存她已经严重退化的语言功能和行动能力

陪伴母亲，我会故意在电视机前站着，直到她忍不住了，让我坐一边边去，说挡着她了。其实只要银屏上有光影在动，她就算在看电视了，音量为零也无所谓，根本不知道在演啥。躺着，时常用蒲扇盖住脸，怕光。我到母亲跟前做一些夸张动作，手舞足蹈一番，弄几个芭蕾舞造型，或扮个鬼脸什么的，引得她移开扇子，露出笑容，甚至开口说话："你干什么啊？"你认识我吗？我是春玉（她早年的名字）"我是你生的（说颠倒了）"。

陪伴母亲，我有意拉开门帘，打开阳台玻璃门，一见光亮，她就嚷着关上关上，见我不动，她立马起身，尽管有些吃力艰难，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重新关门拉帘，再躺下。过了一会我又故技重施，她也不厌其烦，起起落落，无形中增加了活动。

陪伴母亲，我会在她如厕时跟随其后，能基本自理乃至今幸事，不过也需要适时帮她拉下或穿上裤子，不然她一手扶墙一手动作，费劲耗时且容易摔倒。看看便器里的排泄物，观察其颜色和形状，判断着她身体的状况，或宽慰或焦急。

陪伴母亲，我会在午夜睡前或凌晨解手时到她床前探视，睡的沉不沉，被子盖得好不好？听到轻轻的鼾声，心里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这时候会想，小时候，母亲也一定是这样站在我床头的吧？虽然知道她现在听力退化对声音已经不敏感了，但我还是蹑手蹑脚怕弄出响声惊醒她。有时黑暗中她会突然睁开眼，很开心地笑着问一句："你起这么早啊！"吓得我赶紧说"天还没亮呢，接着睡接着睡"，是不是很像我们小时候跟妈妈玩捉迷藏的游戏？半夜里的情况还不少呢：有时发现她屋里还亮着灯，从门缝里一看，原来是上完厕所后又用毛巾把头发擦湿，正照着镜子梳头呢。臭美了一辈子的母亲对头发是情有独钟的，看得出她对现在的短发不满意，因为总也打理不好了。有一次看到她拿着剪刀在剪被子，说是太大了要剪小；睡到半夜会突然起来抱着被子要到客厅睡，说那里有电视看。助行器拖地的声音在夜深人静时格外刺耳，惊醒我们事小，老担心打扰了邻居。只好安抚劝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听话的时候，也有拧着折腾好久的时候，我甚至都想好了万一邻居埋怨时说的话："这孩子小，不懂事"。年迈的老人，可不就跟孩子一般了？就如同不肯吃饭时，我哄她："吃了要长大"，她听出了我的幽默，回一句："吃了要变老"。

陪伴母亲，晚上回来可以听到保姆的点赞或告状：阿婆今天很乖，一大碗粥一下子就吃完了；阿婆不肯洗澡，用脚踢我，还拿水浇我；阿婆尿裤了，她自己换了干净的；阿婆好厉害，一小筐龙眼她都吃光了；阿婆把手纸都抽光了，也不用，全塞到裤兜里和枕头下，好浪费……就像一个家长听了老师的汇报一样，我或点头或摇头，或表扬或苦笑，然后将那些揉成一团的手纸一张张展开叠好再放回盒子里，囤积手纸是人家目前唯一的嗜好了，就顺其自然吧。

陪伴母亲，早晚催促她刷牙洗脸，她会随口应道"我刷过了"，我也不必揭穿谎言，只是坚持说再刷一次，不然牙齿会长虫的。她虽无奈但也在我的协助下完成了。牙是没几颗了，但这样的活动是有益的。

陪伴母亲，有时就在家里上班，尤其是保姆休假的时候。人在电脑前，可耳朵却挂在客厅里。几声咳嗽，会在心中激起慌乱的水波；上厕所的脚步突然中断，脑海里会马上升起一个问号，随时做好一探究竟的准备；偶然一声巨响，让你惊魂不定，弹跳而起奔过去，往往是虚惊一场，响声来自屋外。但也有几次是母亲摔倒了，她身子轻，很快搀扶起来就没事了，有一次她还记在心里，过后夸赞我来的及时。要是没人在家怎么办？想想就后怕。去年二次大的受伤还是有保姆在家呢，一次下巴淤血黑青一片，一次后脑破裂流血到医院缝了两针。老人是易碎品，轻拿轻放，大意不得。

　　陪伴母亲，会在傍晚时带她到楼下校园里散步。这是她多年的爱好，说椰子林里空气好，过去是自己去，还倒退着走路，赢得不少回头率，后来拄着步行器要人陪了，再后来轮椅代步了，但也是每天的必修课。如今很少提了，已经没有了下去的欲望，这就需要提醒她劝她甚至逼着她下去散步了。虽然只是坐在轮椅上，但一路上的颠簸谁说不是运动呢？遇到熟人简单交流这也是社交啊，能读出墙上的标语"欢庆国庆节""中国梦"等，不也是学习吗？校园里满眼的绿色和大学生们青春的身影也都是一种能量的补充啊！偶尔给她拍几张照，她更会露出笑脸配合你。路上遇见年轻父母推着婴儿车，轮椅上的母亲与婴儿车里的孩子对视着，马上想起那幅经典照片上的文字"我曾是你，你终会是我"。冬去春来，月落日升，生命轮回，珍惜现在吧。

妻子和保姆站在一起，母亲会问"哪个是你老婆啊"；我和姐夫站在面前，她也分辨不出哪个是他的儿子；散步时有人问候她，她听不见，也认不得对方，但会很友好地回应说"我快一百岁了"；躺在沙发上，她自言自语，嘴里念念有词母亲糊涂了。那天我问"早餐想吃啥？"她答道"你们做啥我就吃啥"；女儿凑到耳边问奶奶"您多少岁了？"她答96，"不是95吗？"她很淡定从容地说："96和95差的了多少嘛"，口气中似乎还带有一丝不满母亲很清醒哦！

母亲节到了，妻子建议给母亲拍几张照，表情丰富，精神挺好，这是母亲回馈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了，不是吗？陪伴，要继续下去，最少还得五年，那时母亲就是百岁老人了，想想就激动。我们也会变老，但在母亲面前，我们的身份永远不变，所以，做儿女的，请将陪伴进行到底吧！

2018.5.13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