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怀念

昔 若

<h1 style="text-align:center;">——我的母亲</h1> <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生于抗日战争爆发前三年,天生聋哑。我的母亲的一生是极其平凡的一生,操劳的一生,节俭的一生。我无法体验母亲在无声的世界里,在无法用正常的语言交流的日子里,内心是怎样的一种情景,我更无法体验在父亲走了三十多年里,她是怎样的坚强和阳光,无法感受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生死别离的痛苦(大哥外出务工,不幸英年早逝,尸首未归)。</p><p class="ql-block"> 翻翻日历,今天是2018年5月13日,是一年一度的母亲节。我该写点儿什么呢?于我的母亲。我就把平时写的有关母亲晚年的一些日志,选取其中的一部分,整理一下,以此怀念我的母亲,悼念我的母亲。祝愿全天下的母亲幸福安康,福寿吉祥。</p> <h3> (一)走路</h3><div> 两腿叉开,双脚向外微张,彳亍前行,一次挪动一小步,一小步,一点,一点……与其说走,不如说是双脚擦着地面在前行,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触目惊心。</div><div> 母亲的双臂已不能自然伸直,呈合抱状,像是手里老端着或是怀里老抱着什么东西,随着佝偻的身体的缓慢地向前移动,一摇一晃的,很有节奏地上下左右摇摆。不一会儿,来到屋子前边,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的台阶。一只脚小心翼翼地挪到第一阶的边缘,一只脚慢慢的地向上提起,刚到一半,一个趔趄,身子晃了两晃,还好那只下滑的脚刚好落到平台,及时地支撑了身体,迅速站稳。我绷紧的心,突地落下,站在她的身子旁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做着随时接应她的架势,有时还冲着她微笑。</div><div> 我知道,这一伸手搀扶,也许就再也放不开了。她已不再是孩提,不再是年轻,早已过了大喜大悲的岁月,早也没了棱角,风烛残年……此时,多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刚刚会走的孩子,不觉已过了半个多世纪。</div><div> 我的母亲,我很幸运,是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从此,多了一道繁华,在年老的时候,能与你相伴。</div><div> 2016.9.2.星期五</div> <p class="ql-block"> (二)还是那么倔强</p><p class="ql-block"> 午睡时分,我被屋外“扑通”一声惊醒,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门外,“呼——”地起身窜出去一看,她已侧身躺在门口的水泥地上,碗筷散落一旁。无花果树下拴着的小花狗低着头吃着盆里雪白的面条,正欢。屋内,从茶几到门口几步之遥,饭汤清晰地洒湿了一路。</p><p class="ql-block"> 我已记不清 ,母亲这是第几次摔倒,还是那么倔强,凡事执意自己来,又不愿拄拐杖,总是向我比划着没事。心未老,人已老,不觉已是耄耋之年。</p><p class="ql-block"> 秋风中,梧桐的叶子发出“唰啦唰啦”的响声,葡萄叶由绿渐渐泛黄,枯萎凋落。我的脾气也越来越坏,大声的斥责她,能别这样吗?心中事事隐痛,黯然落泪。她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苦衷,也无法听得懂我的语言,全凭肢体的感觉,去意会。</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头发由青,暗淡,黑白夹杂。我只有从她深深凹陷的眼窝里一览她将近一个世纪的风华。没有风光,没有鲜花,姊妹五六个却不能使她幸福腮边常挂。我无法直视,双手夹住她的腋窝,慢慢地扶起,一步一步,摇摇摆摆,搀至屋内,“噗通”——一屁股坐到破旧的沙发上,发呆,有时还笑。</p><p class="ql-block"> 年老,是我们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扶老,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一种传承。空闲,我只有用笔记录这一“心”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昔若.2016.9.7.星期三</p> <h3> (三)饭中的清香</h3><div> 白面条里面放点韭菜叶儿,加点盐,甜淡里飘着一股韭菜的清香——这是今晚我特意做的一顿儿时的饭。我在清香中回味着岁月的悠长。</div><div> 那时总感觉母亲做的饭,难吃:甜不甜,咸不咸;有时,“白水煮鸡儿”。我常常是捏着鼻子在吃,饿急了,倒也吃了一碗又一碗。偶尔有点调料,会觉得跟过年,吃桌(筵席)一样欣喜好大一会儿。母亲常常出去弄点野菜,捋点榆钱,杨树叶子绰绰炒炒,安慰闹饭的儿子。</div><div> 看着自己如法炮制的晚宴,第一次感觉:粗茶淡饭是这般的好吃,香,养人。母亲,在成长的历程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挥之不去的记忆。</div><div> 她是我们人生的第一任老师,终生陪伴的人。</div><div> 明天是教师节。值第32个教师节来临之际,我向母亲致敬!向奋斗在一线的老师致敬!深深地热爱着,三尺讲台,与我的母亲。</div><h3> 昔若.2016.9.9.星期五</h3> <p class="ql-block"> (四)2016年的圣诞节</p><p class="ql-block"> 晚上,六点三十分左右,一九的冬天此时暮色已是一片苍茫。正在布置场面的他接到一个电话:“你在哪儿?赶紧回来!你家烟气可大。”挂断电话,他拨通了三个电话。</p><p class="ql-block"> 一个是打给家里一个村儿的老表:“你现在赶紧到我那儿。隔墙邻居打来电话,家中好像失火啦。我没在家。”</p><p class="ql-block"> 一个是打给他村儿一个临近的一个朋友:“伙计,你赶紧到俺家看看,家里可能着火了。我没在家。”</p><p class="ql-block"> 第三个电话是打给单位领导的。挂断电话,安排好接替看管人员,骑上自行车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之中。</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2016年的12月24日,今晚是圣诞平安夜。</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他的心无法平静,细雨蒙蒙,裹着雪粒,冷风“嗖嗖”,来往穿梭的汽车在公路上呼啸飞驰,随车溅起的泥星夹杂着雨沫纷飞。时而昏黄,时而刺眼的车灯次第闪烁,映着飞舞的雨的精灵,交织,飞落,继而在地面上跳跃,闪着金色的光芒。这时,他想起了儿子,中午通话,说是擦黑到家。他一手骑车,一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接着,那头儿传来“嘟嘟”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夜色在加浓,车子在加速,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路程约莫过半,手机铃声响起:“伙计,家里没多大事,别慌,没事,慢慢骑。”这是朋友打来的。</p><p class="ql-block"> 悬着的心忽地落了地,“嘘”了一声,仍有余悸。心里在想:怎么会这样呢?母亲呢?烧什么火、做什么饭?这不是找事儿吗?</p><p class="ql-block"> 到家,屋门外堆放着一堆乌黑的可燃物,冒着青烟,刺鼻的烟味弥漫张扬。雨已停,风已住,伙房一段电线已烧毁。余下的是朋友、亲人满满的安慰。母亲摔倒,幸得邻居及时抱出,已躺至床上。他找来电灯接通电源,心中五味杂陈,泪满眼睑。</p><p class="ql-block">  送走朋友,母亲从屋里出来,手脚婆娑,步履蹒跚,脸上依然现出紧张的神情。此情此景,他又气又急,倍感酸楚,幸得母亲无碍。正当此时,背后横空传来熟悉不过的声音:“爸——”恍然,儿子在里屋。一股难以遏制的情绪似山洪爆发,一顿痛斥,“你在家啊,没脑子啊。我不在家,你是家的主人啊。” </p><p class="ql-block"> 儿子无语。许久,心情慢慢的平复下来,父子相坐而语。再过些时日,儿子也要打点行囊,为时三个月的勤工俭学。儿子已经长大,该出去吃点儿苦头了。</p><p class="ql-block"> 附近基督教堂里传来圣经的歌声。当人们都在怎样的庆祝欢歌,尽情狂欢的时候,他没能得到主的庇佑。</p><p class="ql-block"> 今夜是平安夜。 </p><p class="ql-block"> 当灾难来临,唯有眼泪才能洗去所有笼罩在头顶上的阴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幸福和快乐原本掌握在自己的手中。</p><p class="ql-block"> 面对尚未成家的儿子,每月几百几百的生活费,将来用钱的地方还会很多······在母亲腿脚还能动的时候,他想再拼一点,努力一点。</p><p class="ql-block"> 家,是新婚儿时的温馨,夕阳老去的空巢,即将新生的憧憬。生活迫使我们步履声声,行色匆匆。</p><p class="ql-block"> 昔若. 2016.12.25.星期日</p><p class="ql-block"><br></p> <h3>  (五)游子吟</h3><div> 终身为生计,</div><div> 奔波两行泪。</div><div> 人说爸妈好,</div><div> 到老眼睑垂。</div><div> 能动是你妈,</div><div> 白发你是谁。</div><div> 一老育十儿,</div><div> 临危多累赘。</div><div> 谁言寸草心,</div><div> 可报三春晖?</div><h3> 2017.4.9.星期日</h3> <p class="ql-block"> (六)多年以后的第一次陪伴</p><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第一次与母亲同住一屋,睡得那样深沉,简陋的床板,让人感觉那样的实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p><p class="ql-block"> 凌晨“啊——”的一声,把我从梦中惊醒。那声音震慑骨髓,使我的心里有些害怕。时值暮年,母亲怎会得上缠腰蛇?左手捂腰,右手抓挠,都无法掩饰满脸的凄苦。我不知道缠腰蛇有这般厉害,红红的血斑印迹,向前蜿蜒作蛇状爬行。听老人说,头与尾不敢相连,一接连,就会没命的 。以前没掀起衣裳看过,总以为消化不好,肚疼;母亲无法言喻,只能猜测。听说韩楼一女的专治这类病,随央人割治,诊所抓药,持续月余,日渐好转,更加消瘦。</p><p class="ql-block"> 日里,搀扶着母亲,颤颤巍巍,身子前倾,双拐前后移动,掷地有声。人生有过多次陪伴,长大后与母亲同屋还是第一次,不曾想会这么快。几天下来,不觉她已骨瘦如柴,更不能做饭,今年已八十有余。</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屋子是最南边临近客厅的一间,向南的玻璃窗明亮,光线很充足。透过窗格子,能亲切地感到窗外葡萄藤的每一个触须。眼下,绒绒的绿叶刚有眼眶大,有的像刚出生的婴儿的手掌了。躺在床上,头朝北,可以清楚的看到。雨落在叶儿上,“沙沙”的,在叶尖凝成一个个晶莹透明的雨滴。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切,我怎么也记不清母亲与我有过多少个第一次:第一次,呱呱坠地,来到这世界,喜极而泣;第一次让我蹒跚学步,不断的鼓励;第一次教我牙牙学语,笑成啥样儿;第一次为我背上书包,天天早起;第一次无言的守候,倚门而立……</p><p class="ql-block"> 今年在家,长这么大了我第一次看到母亲理了发,虽是精神,已鬓如霜花。第一次给母亲整理床铺,被褥粗鄙,没有一个像样的柜子,潸然泪下。第一次护理母亲,半夜磨牙呼吸之音,那般厚重,心乱如麻。第一次背起母亲,身轻如一把棉花,泪染双颊。第一次为母亲梳头,银发徐落,凝聚着一生的牵挂。</p><p class="ql-block"> “妈妈,我想对你说,话到嘴边又咽下。</p><p class="ql-block"> “妈妈,我想对你笑,眼里却点点泪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17.4.10.星期一</p> <p class="ql-block"> (七)南街幸福苑</p><p class="ql-block"> 连日的阴雨,使得将近谷雨的天凉如初春。中午雨歇。终日侍奉老母,别无事事,总算理解了这份清静之苦,之乐,之福。</p><p class="ql-block"> 晚饭过后,待母亲躺下,走出家门,向东经商业街漫步,排遣胸中连日来的郁闷。两旁铺子的灯光散发着粉红的,金黄的光芒,一片明亮。独自走在并不悠长,并不宽广的街上,心,忽而轻松了许多,忽而飞向美丽的南国,遥远的苏杭,忽而飞向灯火通明的学校,热闹的操场。手机里传出的音乐,在耳畔缓缓地流淌。</p> <h3>  翌日,天晴,恍如夏至,明亮,暖和。正好晒被子,洗单子。进屋把母亲床上的被褥一并拿出搭到院内的绳上。微风过处,一股老气扑鼻,说不清楚是酸,是臭。</h3><div> 小孩儿刚生下来,还在襁褓之中时,也有一种味道,那是淡淡的乳腥气,乳香中带着一股骚味。心头常觉一种欢乐,无尽的希望。年老时,身上的气味也淡,略显浓,说是另外一种香味,不如说是一种随风而来的酸臭味,充溢着老之将去,是对生的挽留,对生的渴望。世人皆为生之乐,谁为老之颂。</div><div> 前些日,去街上买馍,经过南街幸福苑,七八个老人门口团坐。或听录音机,或侃侃而谈,或闭目养息。屋内,亦或不能下床者,手脚僵硬者,两眼痴呆,可是对亲人的呼唤。护理人员正忙着换尿不湿,倒便桶。尽管不停地打扫,也难以掩盖扑鼻的酸臭。不觉鼻子一酸,两眼朦胧。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想法,在瞬间一片空白,不再想着把母亲送这里来。</div><div> 看看绳上晾晒的被褥,洗好的衣物,满院新生的枝叶,倍感老之乐,老之苦,孩子之事,后代之福。</div><div> 有一天,想陪,人又会在哪儿……</div><h3> 2017.4.12.星期三.晴.</h3> <h3> (八)扔了拐杖</h3><div> 天放晴了,真好。天空像洗过一样,颜料染过的一样,碧蓝,通透,没有一丝云彩。空气带着湿润,微凉,鸟儿亮着清新的歌喉,隐藏在枝叶间欢唱。</div><div> 八九点钟的阳光有点刺眼。院里,桃树的叶子绿的发亮,层层叠叠,竞相舒展着优美的身段。石榴树的叶子密密匝匝,细,小,绿身红发,粉妆如画,那么单纯,勃发。葡萄叶啊,似手掌,每片叶子四尖展开靠拢合圆,如初生婴儿的笑脸。果枝,悄悄的从叶柄的另一侧一点一点,探出脑袋,向上挤满了枝丫,欣喜地打量着整个的世界。</div><h3> 哇,好靓的歌喉,好甜好美的农家小院。核桃呀,你才露出小指肚啊,叶子都这么厚这么大了。</h3> <h3>  母亲也来到了室外。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有了精神头儿,有了笑脸。走着走着,突然扔了拐杖,那架势,与刚学步的孩子没有两样。双手向中间摇摆,颤颤巍巍,一点一点,身子随着手臂摇晃,向前,向前……她在尽力地控制自己,眼睛直直地盯着路面。我惊讶极了!</h3><div> 你怎能不要拐杖呢?你都八十多岁了,妈妈,我的娘啊。母亲在院里来回的转悠,时不时的瞅瞅她心爱的葡萄,用手摸摸绿绿的小球球儿,嘴角洋溢着微笑。这是她亲手种植的,被我移栽到了门前边的月台边儿上。看这情景,心里寻思着 ,我是不是又可以上班了,干活了。</div><div> 可有时,我亲眼见母亲坐在沙发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吃饭,吃着吃着,碗,筷,不动了。饭粒掉了一地……大姐(北京二舅家的大姑娘)对我说:“韩家的人,都爱打盹儿。”</div><h3> 昔若.2017.4.17.星期一</h3> <h3> (九)温情的夏日</h3><div> 连日来的清水鼻子,也不算太重,但很难受,常在早晚发作。鼻子一痒痒就打喷嚏,一打七八个,眼泪都能喷出来,泪珠顺着脸蛋儿流。乖乖,这要是拍电影,得多大的动静,多大的造型儿啊!</div><div> 难道是杨树的飞絮惹的祸?花期过敏?不会吧?兴许是抓的药过期了吧?这都六七天了,换家诊所吧。</div><div> 第二天上午,去了十字街路东的一家诊所,又抓了两天药,可惜不能刷医疗卡。先生张嘴要八块。先前,路西边一家两天药才四五块,贵了点,医药无价,老百姓能有啥办法?老同桌说他们那儿抓一次都要十几块呢,这算是便宜的了,还没听说过看病抓药讨价还价的。</div><div> 到家吃了药,一睡就是下午的后半晌。走出屋门,才一会儿,鼻子又开始痒了,憋了回去。</div><div> 院中石榴树正开花。个个红红的小金碗里装着朵朵红绸,媚态百生,花期还没到旺季,有许多还是骨朵,有的刚刚露出红点。鸟儿在叶间蹦来蹦去,叶影晃动,叽叽喳喳,很悦耳,很是欢噪。门口的葡萄树正扬着米粒儿的果穗,憨态可掬。果粒间丛生着的无数金黄色的花柱,绒绒的,直竖着;果粒头戴绿色花边小帽,随着果粒的日渐长大,洒落了一地。</div><div> 初夏的阳光不辣,不冷不热。杨树的飞絮很是调皮,想飞哪儿,就飞哪儿,原意落那儿就落那儿。挂上树梢,落在房顶,粘上睫毛,滚落墙角……微风徐来,好一场夏日阳光里纷飞的金色的雪花。难怪古人会写出“京城无处不飞花”“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词句,真是奇思妙想,又是随手拈来。</div><div> “也许,明天就可以去上工了吧?老二,又该问我要生活费了。”心里这样想着,更恋那久违的课堂。前几日,学生来电,还说假日要到家中补课呢。想着想着不觉停了笔,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拿出手机随意拍了两张。母亲来到院中,看样子比先前精神了很多,渐渐不要拐杖也能走得了路了。</div><h3> 昔若.2017.5.6.星期六</h3> <h3> (十)2017年的母亲节</h3><h3> 不知道为什么,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想起母亲这首歌,“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哪三鲜饺,有人给你包……</h3><div> 最近,网上发了很多关于母亲的文章,母爱的图片,母亲的诗句,都是对母亲的怀念,对母亲满满的祝福。心就在想,母亲节,我该写点什么呢?</div><div> 我家弟兄姊妹六人,三个姐姐出门在外,“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成了人家的人,每年除了庙会,几乎不会回来的,回家都是有时日。大哥青年中卒,小弟亦是他家之人。自家中,与母相伴。独坐沙发,沉吟至今,已有二十多个年头。母亲无法和我正常交流,自是独个儿躺在沙发上。我不知道她会在想些什么,是否在想自己的子女?节日,除了过年,六月六,端午节,不给她比划,她什么也不知道,更不必说母亲节。此时,我多想找个谁说说话。</div><div> 有谁呢?哪怕一个短信,一个电话,微信一个笑脸,空间一个动作……只有手机的键盘,在右手食指的点击下跳动着一个个快乐的音符。这些也许只有年轻人才会有的事情,上一代没有手机,自然对网络陌生,也很少识字的。我也没想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他们都忙,有着自己的朋友圈,说了也未必搭理,回了也是象征性的一句,自觉没趣。我很想重返课堂,也想着把母亲一并带走。年纪大了,出行来回颠簸,多有不便,也怕人笑话。</div><div> 可我又能做点什么呢?今天母亲节,我去超市买点肉吧,回来生火,娘儿俩好好吃顿晚饭。也像母亲一样,自娱自乐,愿意睡就睡,愿意坐多久就坐多久,其他不用理会。</div><div>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为母亲,祝愿,为母亲,祈祷。</div><h3> 2017.5.14.星期日</h3> <p class="ql-block"> (十一)没想到,就这样走了</p><p class="ql-block"> (公元2017年的7月24日,农历闰六月初二,是母亲去世的日子。没想到,才一天没去,她就这样在二姐家突然走了……)</p><p class="ql-block"> 十八成年,我才侍奉了你两年。这些年我还没给你洗过澡,我还没给你理过发,你是天然的理发师,剪子一剪,扎个小辫,系根黑头绳,样子似乎永远十八岁。</p><p class="ql-block"> 前天,我去看你,还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和我说话来着,我告诉你鸡蛋高血压不可以多吃,饭不吃别倒。记得你以前挺爱吃剩饭的,哪怕一口,总是烧火把饭热了又热,甚至有时饭是凉的,端碗就来,总爱就着大蒜。</p><p class="ql-block"> 我还没去接你,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比划着想回家,我歪着头说再停两天,给孩子再弄俩生活费……谁知道,却成永诀。</p><p class="ql-block"> 我很不会伺候人,就知道给你做饭,剩一半放在保温罐里,以便我不在家的时候给你中午吃……从那次失了火,就再也没有过,黑好,吃好吃赖,我来给你做。我就知道你病了给你抓药,衣服脏了,给你洗洗,别的我什么都干不了,我很没用。我就知道寒冷的冬天你没鞋的时候,花一二十块钱给你买双减价棉鞋 ,你比着笑着软和让我再去买一双,自制的硬底子硌脚,而自个儿特意做了三双崭新的黑灯草绒单鞋,保存了十几年,舍不得穿,千叮咛万嘱咐的带上……感觉你的手真巧,千层底,万针线。那时我还调皮的学着你的样子,用缝制好的布绳做起古老的盘丝扣,你看着不停地笑,嬉笑里交流着我们之间特有的欢乐。</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葡萄才刚刚成熟,知道你爱吃,选好的,紫红的,还没剪下,你已撒手人寰。香的烟,如幽灵般飘飘,摄我心魄,纸灰夹带着火星,忽明忽灭,冉冉上升,倏而四散飘落,心方得片刻安宁。一柱清香,一杯清盏。往后,想你的时候,对月当空,把酒桑麻。</p><p class="ql-block"> 也好,你这样走了,就再也不用受罪了。长明的烛火,会照亮你前行的征程,路的尽头,心仪的他(父亲)已在那头儿等候,早就梦想着,带上儿女回家,认祖归宗,在外漂泊的日子不好过。你熬了二三十年,守了二三十年,终于不再孤单。五谷的种子会铺满你的脚下,提前给你备好了犁铧,翻好了土地,撒上谷物,待到雨儿落下,精心侍弄,来年便可五谷丰登,不再挨饿;衣物器具会堆满你的房间,鲜花会开满你的院落,充满温暖,不再寒冷,没有了孤单,马儿,会带你驰向前方。</p><p class="ql-block">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p><p class="ql-block"> 你要是饿了,冷了,热了,别忘了说一声,别再没有任何迹象,梦中没有任何征兆,我的梦一向是很灵敏的。现在仔细想来,小花狗带着身孕出走,一去不回头,至今不知确切的下落,可是在提醒我?家中近日常有野猫出没,卧于石榴树下,可是预示着什么?我不爱迷信,相信亲人有着心与心的感应。我很笨,往常总是一碗饭,突然加大食量,我该想到的,我真的很笨。大姐曾经给我讲过类似的事情,我怎么会忽视忘记?</p><p class="ql-block"> 来年二月二龙抬头时候,燕子衔泥筑上新巢,草木萌发,鲜花蓓蕾,我定去看你。我会陪你笑,我会陪你哭。</p><p class="ql-block"> (二零一七年七月二十四,闰六月,初二,大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昔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17.7.25.丑时.守灵.泣书.星期二</p> <h3> (十二)你啊,让我的泪儿漫流</h3><div> 有你在,是个家,家是暖的;你在,心中是牵挂。</div><div> 后夜淅沥垂落的雨啊,早早地清洗了所有的街道,凌晨五点渐停。空气骤然凝固,乌云遮盖了一年当中最为毒辣的阳光,昨个儿还是39℃的天,渐凉,仿佛知道我的心殇。今天,7月26日,闰六月初四,是个吉利的日子。我特意请来了挖掘机师傅,拉来预制板,为你们盖上新房,插一棵最年轻的新柳。送行的人围满了场地,所有的话语,所有的悲殇顿时化作了一片相思雨,汇成一句话,我的亲娘。</div><div> 一生勤劳,一生辛苦。走进你的房间,徒剩四壁,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没有一样像样的床铺,没有一个像样的被罩,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几乎所有的衣物都是别人不用送来的,不穿的衣服经过你的那双手变成了被罩,这是世上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被罩,最经济最实惠的被罩。一张我修补的旧课桌是你的衣柜,乌黑色的板箱是你一生唯一的嫁妆,一张老式的菜柜桌儿,诉说着当年的辉煌,见证了一个家族的荣光……我为你究竟都做了啥?以后做的再好,你们在哪儿?一把黄土。我又能到哪儿去弥补,去救赎我的心……</div><div> 也许我不该让你接出去,也许你更不该被转接到泉李二姐家,短短的五天,成了今生今世的哀伤。我为什么没把你早早地接回?可你跟着我又能享到什么福?至少在外的日子有人给你洗澡,有人为你剪发,吃上一口热呵的饭……知道你向来不好在外边住。</div><div> 我就隔一天没去,我就一天没见,你就这样匆忙。为什么要这样?我还没有为你做上最后一次面汤……没有最后和你说上一句话。</div><div> 翌日,清理你的床铺,整理你的房间,眼中又一次噙满了泪花。你啊,请让我的泪儿慢流。</div><div><br></div><h3> 昔若.2017.7.27.闰六月初五.点汤第二天卯时.泣书.星期四</h3> <p class="ql-block"> (十三)圆墓</p><p class="ql-block"> 昨夜下了一场阵雨。中午,家里特意炸了五碗油花,邻居帮忙蒸了83个韭条儿饺子,母亲享年83岁——今天7月28日是母亲下葬的第三天,按照乡下的习俗是圆墓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黄昏,家人齐聚,焚香烧纸,炊烟渐起,环绕周遭,提壶点汤,呼唤亲人。大姐带来五谷杂粮和棉花的籽粒,我撒遍了整个坟头,弯腰用十指代替钉耙仔细的耙遍了每一寸的肌肤。天色空濛,昨晚夜里微雨,来年啊,五谷坟头粮满仓,荣华富贵度金身。在坟头的四角,在墓顶,栽上葱秧儿,慧根孝悌传后人。</p><p class="ql-block"> 老吾老,幼吾幼。</p><p class="ql-block"> 坟上归来,看到门口的沙发,一幕熟悉的场景浮现在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睡,或者打盹儿,不管夜色有多漫长,直到我回去,她才径自进屋。</p><p class="ql-block"> 今晚,人都出去了,我坐在她当时同样的位置上,独守空房。心想,要是有人和我说说话儿多好,有人陪陪我多温暖,不知不觉,慢慢地进入梦乡。没多大一会儿,梦中醒来,我才深深地体会到她当时的那份感觉,内心的孤独,亲人的祈盼,以致活着的时候,我竟没有任何的感觉,多了几分嗔怪,咋不躺倒床上去睡啊。现在,就想陪她,人在哪儿?想和她说说话,人在哪儿?即便再好吃的,能吃的到吗?</p><p class="ql-block"> 临走的前天(7月22日)中午我们还在门楼下说话。母亲起身挪到一旁的小凳上坐定,用手指了指空出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时隔一天(7月24日下午),我接到的却是一具僵硬的尸体,稍感余温。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泪水直流。回想这一幕,叫我如何接受?我还没和你说上最后一句话,已成永别。</p><p class="ql-block"> 你为什么走的这么急?走的这么的突然?我的娘啊。</p><p class="ql-block"> 出殡的头一日夜(7月25日),我们在钱袋里装满纸钱,搭在夏来(马的名字)的身上,披上娘的衣裳,提前添足了马料。我双手捧着瓦盆,烧着纸钱,从灵堂来到大门外,让马儿带走你的魂魄,留下深沉的思念。回来才发现,你却没有穿鞋,光着脚,冰冷的水晶棺没留一丝的缝隙,一张烧纸蒙在安详的脸上。娘啊,可怜娘。生的模糊,阎王爷照顾。自是也不是讲究的人,憨人自有憨福,好在是夏天,路上不会太凉。马儿识途,父亲早已等候在奈何桥畔,定会给备好一双可脚的新鞋。从此,不再孤单。</p><p class="ql-block"> 写着写着,泪水涟涟。母亲生前事,苍天召后人。孝道需及时,莫待空余恨。清风细雨来,花草柳色新。坟头上根香,逝者音容存。</p><p class="ql-block"> 昔若. 2017.7.29.之夜.星期六</p> <h3> (十四)娘在是个家</h3><div> </div><div> 我想透透气,出去走走。</div><div> 逝者长眠,生者坚强,我想坚强来着。</div><div> 日里进家,总也感觉母亲在我的身边,就在沙发上坐着,微眯着眼睛,打着盹儿;就在院子里撇了拐杖,张着双臂。嗯,平衡保持的不错,一小步一小步,走着走着,那么倔强;黄昏,偷着给我洗衣服,还用拐杖挑一下挑一下,试图把洗好的衣服凉到绳上……</div><div> 晚,黄金时段电视剧频道《父母爱情》,看到主人公一家子姊妹五六个同桌吃饭,真是热闹。我们也是姊妹六个,那时也很是热闹,也拌嘴,争东西吃。大了有了各自的家。除了小打小闹,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小时是姊妹,大了是亲戚。现在,家里成了我一人。</div><div>那时候,每天天不亮,第一个叫我起床的是母亲;每天第一个叫我吃饭的是母亲;每天催我睡觉的是母亲;每天比着找我比划着写作业的是母亲;每天等我回来的,是母亲;每次最后一个吃饭的也是母亲……</div><div> 娘,你是我的记忆,娘啊,你是我的全部,你在——是个家。雨掩埋了忧伤,风吹干了诺言,院里的一草一木,无不隐藏着你的笑容,屋内无处不是你的声音。</div><div> 娘,你是儿的榜样,你是儿的牵挂。终生勤俭,对儿女无欲无求。任劳任怨,尽瘁一生。</div><div> 你是家的守望,你是精神的力量。“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手机的音乐在耳畔回响,往事渐渐蔓延。</div><div> 一娘育十儿,十儿难养娘。</div><h3> 2017.8.3.星期四</h3> <h3> (十五)冬天的水,是暖的</h3><div> 我的母亲对我说:“水是暖的。”</div><div> 寒冬腊月的天,母亲在井台上给我洗衣服,手通红通红的,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皴裂的口子上都缠着白布胶带。我看了看母亲,冲着她缩着脖子,夹着肩膀,用两手在胸前做着颤抖的样子,说:“冷!别洗了。等天暖和了,再洗。”然后抬头,用手指了指天空,右臂前屈,五指在额头做擦汗状,再快速的把手放下收到小腹前,握着拳头前后来回两次。</div><div> 母亲摇了摇头,看了看我,咧着嘴,摆了摆手,示意不冷,水暖活着呢。</div><div> 这是只有我们姊妹们和母亲才能听得懂看得懂的语言。父亲走的早,母亲三十年如一日,就这样,默默的守着这个家。</div><div> 水,是暖的?是真的吗?</div><div> 我有点纳闷。母亲看着我疑惑的样子,“哈哈”地笑起来。</div><div> 转念一想,母亲说的好像是对的。看她说地那么认真,洗地那么带劲儿。冬天的水,是暖的吧?要不,鱼儿怎么会在冰封的水底嬉戏,鸭子怎么会刚融化了一点点的水面上欢唱,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伙伴在雪地里热闹……</div><div> 今年的春儿,打的早,柳树枝还没来得及打苞,戴帽,再过十二天,就要迎来农历2018年的新春。二月十一的天,人们还穿着棉袄。我把所有的脏衣服,床单,被罩……一股脑的全都收拾了出来,彻底的来一次大扫除,迎接新年的到来。今天的天刚好,阳光照在人的脸上,感觉是暖的。</div><div> 我取出两个水盆放在井台上,舀好水,放入脏衣服,挽起棉袖,手刚进水,“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缩回,真凉!凉的刺骨,钻心。没多久,指尖酸麻,隐隐作疼。</div><div> “冬天的水不是暖的吗?难道是母亲骗了我?”</div><div> 我抬头向屋里望望,屋里空空;我举目四望,扫视着整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院落,不见熟悉的身影。脱光了叶子的石榴树的枝桠横七竖八地指向苍穹,母亲往日的情景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不觉眼中酸酸。夏日,她临终前的半个月,还在手脚婆娑着洗衣,用拐杖晾晒我的秋衣……</div><div> 我咬了咬牙,再次弯腰,洗,洗,慢慢地洗,慢慢地收回所有的记忆。除了母亲,还会有谁?</div><div> 这样,大概过了三十分钟,突然感觉水有了变化,不再那般刺骨,那般凉的钻心。手心开始发热,像母亲的手——通红通红。</div><div> “喔——”才感觉,冬天的水,果然是暖的。</div><div> 母亲仿佛在冲着我在笑,在我当年站的位置。</div><div> 我,又看见了,母亲。</div><div><br></div> <h3> ——昔若.作于2018.2.11.星期日</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昔若整理于2018.5.13.凌晨.)</p> <h3> (文字是情感最后的念想,也是终生的怀念。每看一次,都有不同的触动,每一次触动都会碰击心灵的每一根神经。</h3><h3> 如风,如雾,如诗,如画,如阳……)</h3><h3><a href="https://www.meipian.cn/1e03cdvr?share_from=self"target="_blank" class="link"><i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i>父亲说过的话——回忆我的父亲</a></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