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一本书

平淡

母亲节快到了，近几天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妈妈的影子，妈那慈详的面容。许多儿时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天。　　 记得大概是1958年的夏季的一天傍晚，突然有人来我家说爷爷被打成了“四类分子”（直至现在我也不明白什么叫＂四类分子”，究竟犯了何罪），而且我们家的房子要归公，做生产队的羊圈。天哪！爷爷怎么从一位村主任变成“四类分子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村上有个叫孙宝田的，外号孙麻子在背后搞鬼。借搞运动之机整垮别人）。赶出家门我们明天住哪里呀？我和弟弟吓坏了躲在妈妈身后，妈安慰我们别怕总会有办法的。然后她转身去了本家的大奶家。大奶让我们住进她家，而且把大屋子让给了我们，她和大爷挤进了小屋子。就这样我们在大奶家里生活了两年。这两年里我们看到的是妈整天劳动后疲惫的身影，但她从来都把微笑挂在脸上。 每天从生产队食堂里打回半盆面汤或稀粥，妈妈总是让爷爷奶奶和我们三个孩子先吃，而她自己只能用野菜来充饥。有一天妈对我说：”晚上你带弟妹到下坎二奶家吃饭”。我不解地问为什么？妈说：“不要问，你们要偷偷地去。”于是我们姐弟三人在二奶家吃了一顿白高粱米饭。（后来我才知道，当时都得到大食堂吃饭，谁家烟囱冒烟了就是“犯法”了。是妈妈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儿米拿给了二奶奶，只好让二奶代我们″违法"了）。 当时年纪小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一天下午突然来一帮人打狗，说是熬狗油上地。于是我家大狗就被人打死了。好心的二爷偷偷地给我们留下一只狗腿。晚上别人都睡了妈才敢把狗腿烀了。爸和我们三个孩子吃了一顿美餐。后来我们还常说：“狗肉真香”。 到了60年我的小弟弟出生了，这时家里就8口人了，一间半房子实在是太挤了。于是妈妈把她当年的嫁妆，十块家织布卖了600元钱，买了四间旧房子。房子虽然很旧，可必竟是自己的家，一家人都很高兴。 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困难又来了，妈妈一滴奶水都没有，只能推碾子把米碾成面做面糊喂小弟。小弟很瘦弱，眼看都一周岁了还抬不起头，妈妈更着急了。还是苍天有眼哪！这时爸爸所在学校给老师每天发半斤牛奶，而且爸爸一位好心的同事听说了我们家的情况，把他那一份也让给了我们。小弟终于有救了，身体渐渐好起来。 家里人多了，妈每天还要下地干话，做衣做鞋成了问题。上冬了每人做一双棉鞋，全家九口人，没等最后一双做完，先做的鞋己经穿坏了。所以就要晚上熬夜赶制，有时甚至到半夜。我们又买一台旧缝纫机，这样节省了很多时间。 妈妈手巧，同样一块布能做出与众不同的衣裳。还记得刚上学时，新书包，新鞋子，新连衣裙都是妈妈亲手做的。而且是全校最漂亮的，足足让我臭美了一阵子。记得一个“六、一”儿童节前夕，妈想给我做一件新衣裳，可手里实在没钱，妈带着我把爸爸的一些旧书拿到集市去卖，然后买了一块小花布，晚上就做成了一件花衫。那件衫我觉得是最漂亮的了，至今我还记得它是什么样子。当时爸爸上班我们上学每个人都穿得干干净净的。 妈手巧可是全村出名的，小朋友们都非常羡慕我们。因而也常常有人拿布求妈妈给裁衣服，妈总是来者不拒。妈妈并不会量体裁衣，可她每次给人家裁的衣服都挺合身。当时很少人家有缝纫机，还有的人根本不会做，只要妈看到别人面露难色，就说放下吧，等我晚上回来帮你做好。就是这样经常有人来求，妈妈也更累了。因此，妈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好人。 我上初中了，学校离我们家有八九里山路，妈妈每天3点多就要开始做饭，拉风箱，烧煤粉煮一大锅粥，而且还要给爷爷另做点细粮，（因为爷爷胃不好，不能吃高粱米饭）。妈妈身体本来就很单薄，再加上长期劳累才四十几岁就驮背了。看到妈妈这样我有些心疼，我就跟妈妈说：“我不上学了，我也参加生产队劳动吧，周围邻居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不是都下地劳动吗？"妈说这可不行，妈这辈子不识字也就算了，你们可不能这样。有文化才能有出息呀！“这样我们几个孩子都把初中读完了。 又过了几年，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制，每年收成好了，爸爸工资也涨了，我们姐弟几个都各自有工作，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是妈妈省吃俭用的习惯仍然没有改变。总是把家里的鸡蛋攒起来分给我们几家。 每到逢年过节，我们几家人聚到一起，妈妈无比开心，大家吃饭了她总喜欢看着，她总说我不饿，我先歇一会。其实她还是像过去一样，把好的东西让给别人。每次我们离开的时候她总是在大门口站立许久，直到看不见为止。望着妈妈苍老的身影心里总是酸酸的。 当年妈妈十七岁嫁入婆家，去世时八十一岁。六十几年爸妈从没红过脸，吵过架。妈妈不善言表，可她一言一行都刻在了我们的心里。所以我们这些孩子也都很谦让，仅管当年缺衣少食，我们从不计较，一家人其乐融融。妈妈没文化可什么事都懂，我们也跟妈妈开玩笑：“当年姥爷家也挺富裕怎么不供你念书呢？你要是有文化说不定是个大官呢，那我们不就是官二代吗？” 我不记得哪位名人曾经说过，女人是一本书。妈妈虽然不识字，可她用一生著就了一本书，一本厚厚的书——《贤妻良母传》。 如今妈妈已经去世七年了，不知遥远的天堂里妈妈过的可好，愿妈妈自己多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