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无疆

明明如月

这部分内容写于2018年，那时因为母亲甲状腺减退住院有感而发，今天是母亲节流着泪添加了部分内容，母亲于2022年11月10日离开了我们，11月9日，我还在单位上班，没什么预兆，8日临晨她醒来和弟弟说了一个小时的话，都以为她是睡颠倒了，谁想那却是最后的话语了！

住院期间疼痛折磨着母亲，依然跟着我们聊天说话，还跟着我们拍了视频。乐观的心态让她和身边的人如沐春风！

做完手术后母亲在家门口留影。手术专业术语胆肠吻合术，很大一个手术，过程中护士叫了我们三次，心跳加速了三次，特别害怕出事，母亲清醒后说很疼很难受，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她不想我们担心，硬忍着的。在生命最后一个多月时间一直住院，也一直情绪稳定，疼了就说给她揉一下腹部，她很幽默，我的手冰，母亲说换个手，弟弟赶紧笑着去揉，病房气氛始终是愉快的！开始一天打两针止疼药，后来一天打六针了，可她没有大夫说的有人疼得在床上打滚的情况，哭天抹泪的，她一直忍着，怕我们担心，这得多大的毅力啊！记得剖腹产手术后都疼得我哭了，何况癌痛，敬佩我的母亲！

母亲手术后，教授说了也就是最后的时候了三到六个月，我赶紧打电话让姨妈带着一家人过来转转，姨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很快过来了，节俭的母亲说，找个好一点的宾馆，平时她都说不要乱花钱，没必要的东西不要买，于是定了个差不多的宾馆，交了足够的押金，带着一家人去茯茶小镇逛了逛，姨妈在小镇问我你妈得的啥病，我说胰腺癌，姨妈当场哭了，过几天舅舅一家人也来了，我想这也许是最后的见面了，最后的留影合照了，吃的也是最后的晚餐了！

疼痛难忍，母亲依然笑着面对，亲情让她更加快乐！她一直念叨她结婚后离得远，心疼妹妹才十几岁就给家里洗衣服做饭，如今妹妹过得好，带着一家人来了，她非常高兴！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在农场的贫困生活，那段难熬的时光，她是怎么度过的！

心电图显示母亲走了时，哭泣声里，我握着母亲的手拍了一张照片，我明白这是我最后一次握她的手了，没有拍她最后的仪容，她肯定会说，哎呀，拍啥拍，走了也是解脱了。母亲是豁达的，每天输液，疼痛，痛苦是想象不到的，她说能不能让大夫给我打一针，让我走了算了，我们买的墓地早上太阳晒着很暖和的。我说那可不行，大夫都是大学生，研究生毕业，打一针犯法了，白上学了，她笑了。

母亲留给我们最大的财富是她的稳定的情绪，坚韧不拔的毅力，一直没告诉她什么病，想让她乐观一点，其实她一直没有悲观过，我女儿，侄女来看她时，还积极配合我给她拍照，我们的手放在一起，心也在一起，大家都在身边，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她从头到尾只问过我一次，是不是胃癌，因为吃不下饭插了胃管。但她心里已经清楚，给老家亲戚说，下次你再来可能我就不在了！她已经没有生命特征时，我流着泪告诉她，她得的病是胰腺癌，了了我一直想告诉她而没说的心愿！相信她听到了！

出生于一九五零年的母亲糖尿病二十多年一直困扰着她，2017年又检查出了甲状腺功能减退，也是长期服药的病症，可这些病痛并没有打到母亲，她依然每天拔野菜，走步锻炼，在西安周边景点转悠，心态平和，神采奕奕。

母亲与父亲婚后就跟随父亲在偏远山区甘肃省华池县平定川农场。七三年我出生了，母亲才二十三岁，承担了做母亲的责任，随着弟弟的出生，她肩头担子更重了，在她心里我们就是她全部的事业。可为了更好地生活，她不得不参加生产队劳动，弟弟才四五个月，还在襁褓，只能一个人放在炕上。等她回来时弟弟依然躺在襁褓里姿势都不变，弟弟说话比别的孩子晚，她一直自责不应该把弟弟一个人放在家中，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体是否需要休养恢复，后来劳动时她就带着我们姐弟。这些都是后来听母亲述说，没有多少记忆，但其中生活艰辛可想而知。

记忆里母亲在门前养着猪、鸡还有鸭，在承包的地里种土豆、豆角、茄子各类蔬菜。一麻袋一麻袋的拔野菜，再骑自行车带回家做成猪食、鸡食。拔野菜时母亲带着我，我跟着母亲在高过我的菜地里，步步紧跟，听风吹沙沙的声音，让无边菜地更显静谧，一眼看不到母亲就心慌害怕，大声喊着：妈妈，妈妈。她总是第一时间出现，看见她，我就安心了，踏实了，不再害怕。

我女儿出生后，给母亲带来了很多喜悦，女儿七岁前母亲和女儿合影特别多。那时母亲刚五十岁，没有病痛折磨，精神奕奕，带着女儿在市里四处游玩，父亲买的的相机记录了很多故事。女儿背带裤也是母亲买来棉绸自己缝制的，女儿小时候很多时尚衣服都是母亲亲手裁剪缝制的。

女儿小时候喜欢闻着母亲的手，睡觉前也是闻着奶奶的手才能入睡，女儿才有安全感。母亲小学文化，在农村长大，从小帮家里干农活，照顾弟妹，惯于吃苦耐劳。有了我们以后依然参加劳动，缓解家里生活，靠挣工分的微薄收入，给我们买奶粉，添加衣物。母亲自己会裁剪衣服，买来好看布料和纽扣，做出衣服合身款式还新颖，给贫穷艰苦的生活增添了许多快乐。邻居几个女孩借我的衣服穿着照相，母亲总是毫不吝啬，她和左领右舍关系都很融洽。总看到她在煤油灯下纳鞋底，做鞋面，几天就做好一双鞋，给我们一家人做鞋，做衣服，给领居做，给老家外公兄弟姐妹们做，印象里母亲一直是忙碌的，但她从不在我们面前沮丧，朴素的衣着始终干干净净，饭菜荤素搭配，在那个年代，饭菜能有些肉已是不易，这都归功于母亲的勤劳，平日里辛勤劳动喂猪养鸡，在每年年底就是收获的时候，左领右舍帮忙把猪杀了，记得有一只猪四百多斤。把猪肉切成方块，腌制在大缸里，一年四季我们都有猪肉吃了。没有添加剂、没有注水，纯土豆、野菜、包谷喂养的猪肉，味道那么香，那么纯正，至今回味无穷……。

平定川农场的左领右舍，一起劳动的人都似母亲的朋友和亲人，都夸奖母亲心灵手巧，有的穿过母亲做的衣物鞋子，收到过母亲剪的鞋样和衣服裤子样板，都多少受过母亲帮助和恩惠。同样每个人也都给予过我们家人很多帮助，父母上山捡木耳，拾果树仔时，我们就在领居家玩耍，吃饭，得到的是亲人般的对待，这也是母亲与人为善的回报。小学文化的母亲，有一颗善良的心，与人相处讲究宽容，不计较，乐于助人，使大家对她很尊重。现在在西安六村堡小区里，依然和邻居们相处愉快，互相赠送拔来的蒲公英、苦苦菜、荠荠菜，分享超市菜价打折、药店送鸡蛋等一系列“情报”，一起聊天，在院子走步锻炼，母亲出门不带手机，面对面的语言沟通，让老人们关系更加融洽，他们享受着愉快地老年生活。

那年钟楼世纪金花刚开业，母亲带着女儿见证了这一时刻。女儿九个月就送到父母家，母亲毅然承担了照顾外孙女的责任。我是分开两个月以后才见到女儿，母亲说，女儿不适应，不用奶瓶喝奶，最后母亲把奶粉冲在碗里，再加上女儿饿极了，咕嘟嘟一口气喝完了一碗奶，是父母亲陪伴女儿近七个年头，衣食住行，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女儿从小性格开朗，活泼可爱，化解了远离妈妈的孤独。

这是母亲和女儿在钟楼留影，带着女儿上了城墙，父亲用他的相机记录了很多美好！关于我女儿七岁之前的故事，母亲讲过很多，比如父亲在看电视，母亲和我九个月的女儿在另一个房间，母亲说如果你看见爷爷就点点头，女儿看过去，果然看见了点点头！还有很多美好的小故事她带走了，再也没办法讲述了，我们再也不知道了！

忘了哪一年和父母、女儿、侄女去了一趟大连、青岛，北京，再以后没有一起出省旅游过。母亲说不能浪费钱，她从不问我们张口要钱，父亲生病住院我付的医药费，还没出院她就一分不少地给我了，说她们两人退休金够花了，不问儿女要钱，不增添儿女负担。在与亲戚朋友相处她也是这样叮嘱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前年父亲刚出院，听说高陵亲戚住院手术了，一向节俭的父母亲竟然包车去看了亲戚。我说：“大夫不让爸爸出门，你们还去那么远，何况爸爸住院他们也没有来看呀。”“那是我们没有给亲朋好友说你爸住院的事情，小手术不要麻烦身边的人。”母亲说，她就是这样看待问题，不去麻烦别人，别人的事她却感同身受，第一时间送去关心和温暖。

长城上的父母还年轻，和我们一起挤上长城，很后悔在他们有精力时，没带着他们多转转，姑妈说的话“照顾好你爸，否则一切都没有弥补的机会！”很有借鉴，我想我们姐弟不能一直处于埋怨和后悔中，因为还有个老父亲需要照顾，不能处处周到，但尽心尽力就好！

2017年父亲生日那天，我回到西安，第一眼看到母亲，有点震惊了，她面色苍白，走路佝偻，皱纹一下深刻的，感觉步履艰难的，侄女说：“奶奶上楼梯都摔跤了。”我才意识到母亲病的严重了。电话里嗓子哑，以为感冒，拖了二十多天，我带到医院看了，说是甲状腺炎，开了药，吃了没见效，母亲就在附近小诊所输液消炎，好几天又不行了，我们不在身边，母亲的病拖拖拉拉近一个月。年底母亲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主动要求住院治疗，一检查是甲状腺功能减退，导致人乏力没精神。

母亲住院期间，病情逐渐缓解，母亲虽然面容憔悴，但精神状态很好，与病友聊的不亦乐乎。我是趁热打铁给母亲买了丝巾和帽子，否则她还是不要这些东西，依旧带着起了毛球的帽子，五六年前褪了色的丝巾，穿着女儿的旧款运动鞋。经历过苦日子的她，节俭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柜子里有新买的鞋子，她说这个穿坏了再穿新的。每次在母亲这呆几天后，一般我能保持一个月不乱花钱。

出院后和母亲在小区合影，发现随着我年龄增长和母亲的合影越来越越少了，从工作地方回来后，总是忙着同学朋友聚会聚餐，参加摄影活动，回父母家各自为政，我玩着手机，女儿玩着手机，侄女也玩手机，交流少了，父母再三说，吃过晚饭在院子走走，孩子们不去，我也不去，她就和父亲在院子走步。自从母亲出院，猛然意识到和母亲的相聚，应该是见一次少一次了吧，于是陪父母在园区走步，看到熟悉的长辈，我视力不好，母亲总是提醒我：“霞，那是你许姨，那是你王叔……。”母亲很高兴，一个散步，已经让母亲非常高兴了。她不需要贵重衣服鞋子，不需要住进大房子，不需要我们豪车相送。小时候她陪伴我们，如今该是我们陪伴她的时候了，却总是忽略这些重要的内容。这些小细节，确是母亲的大幸福。真不敢想象，如果母亲走了，我该是怎样的后悔，怎样的惭愧，怎样的忏悔……。

母亲总是惦记老家的兄弟妹妹们，这一年大年初三姨妈，舅母，表妹妹夫，带着她们的孩子们来到西安看望父母，这是难得的聚会，母亲看到弟弟妹妹一家人和和睦睦，儿孙绕膝，特别高兴。

这年四月中旬，父母去附近寺庙逛回来，又到学校看了女儿，在母亲心里始终牵挂的都是我们。母亲虽然只是小学文化程度，却有一颗善良的心，对待拾垃圾的人都是一样心态，从没有瞧不起过谁，在她眼里众人平等，在她行为和言词里多的是同情、帮助、友爱、亲情、原谅，没听见她说过谁的不好，知足和感恩，让母亲这半生艰辛辛苦却幸福着。母亲的朴实无华，坚韧的性格，与人为善等种种优秀品质，深深影响着我，让我遇到困难、挫折时不气绥，不后退；在生活中与人为善、宽容大度，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谢谢母亲让我拥有。

2018年和父母去西安市植物园赏花，今年我又去了一趟，却没找到和母亲拍照的小路。

2019年大概母亲节前后，我与母亲在小区合影，她喜欢自己的小区，都是住了二三十年的邻居朋友们，彼此了解，共同语言多，母亲走后请的邻居都是夫妻一起来的，他们想共同回忆回忆和母亲相处的日子，母亲看到她们的到来一定很高兴，很欢喜的！

母亲走了，她完成了她的使命，把我们扶养长大，把孙女，外孙女带大，她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要豁达，要开朗，要感恩，这样生活才有意义！她住院期间，我跑前忙后，母亲看在眼里说，小时候，有一家人把生的女孩送人了，后来看孩子吃喝不好，又要回家，母亲抱着我在院子，邻居大爷说这孩子可舍不得送人吧？言辞间觉得我辛苦了，孩子长大了顶用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呀，你养我小，我养你老，她始终是充满感恩的人！

母亲在时万物晴朗可爱，母亲走了，万物依然晴朗可爱，只是思念是一种病，看似忘却，却在某个时刻跳出来侵蚀我的五脏六腑，让人潸然泪下，难以控制，早晨收到两个姑姑发的祝我母亲节快乐，她们是想安慰我，收到女儿祝福，站在厨房窗口，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个万物晴朗可爱的母亲节，也是我第一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