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冬话母

长玉

<h3>以此篇向那个年代受苦受难的母亲们致敬!</h3> <h3>1946年冬,我出生在辽宁省新金县一个小山村里,家中女孩行排金字,父母给我起名金冬。</h3> <h3>村子四周都是山,我的家在距村子一里路的山坳间,村名叫矬子沟。</h3> <h3>这是祖宅的位置,现在已经是农田了。从我记事儿起,我知道我的家庭是个大家庭,家中有奶奶,爷爷我没有见过,他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弟兄六人,他排行老四,我没有姑姑。家里有五间正房,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房子都是用石头砌起来的,屋顶是用茅草搭的,五间正房的中间是厨房,其他房子都沿着南墙砌着火炕,厨房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大灶台,灶台在做饭的时候,烟气就通过烟道进入火炕,炕就热了。</h3> <h3>这是我奶奶。奶奶个子不高,大烟袋不离手,对我母亲十分严厉。有一回不知道什么原因母亲哭了,奶奶就拿着大烟袋锅敲母亲的头。但是对奶奶,母亲一直非常孝顺,当时轮着照顾奶奶,轮到我家的时候,母亲就变着花样给奶奶做好吃的。我家离海有40多里路,有鱼贩子挑着担子来卖鱼,没有钱母亲就用鸡蛋换鱼虾给奶奶吃,从来不让我和弟弟吃。</h3> <h3><br /></h3><h3>大姨家在我家东面的山坡上,离的不远。母亲是家中五个姊妹中的老小,姥爷姓姜,起初靠打鱼为生,后来给人家看果园,生活本就艰辛,后来他染上了赌博的毛病。听母亲说他赌博输了把母亲卖给一户人家做媳妇,在那里母亲天天挨打受气、受虐待,干体力活饭还吃不饱,坚持不下的母亲毅然选择逃了出来,跑到大姨家,作为大姐的大姨对母亲一直很照顾,收留了母亲。大姨把母亲介绍给肖家,父亲当年27岁了,母亲只有17岁,这样父亲母亲就成了家。</h3> <h3>48年解放了,父亲公开了党员的身份,做了两年的村长。50年参加志愿军到了朝鲜,家里其他人都搬到村里去住,都离开了,一个院子11间房只有我母亲带着我和弟弟长江生活,十分冷清和凄凉。</h3><h3><br /></h3> <h3>父亲去朝鲜后,家里没有生活来源,生活十分艰难,母亲和大姨家的二表姐去普兰店做工,把沤好的麻一丝丝拨开,每天凌晨4点就走了,把我和弟弟锁在屋里,她走前把吃的留在锅里,家里只有五六岁的我和三四岁的弟弟,每天中午的时候大姨让四表姐给我们送点地瓜,从窗户递进来,当时大姨生活也不容易,孩子比较多,她生了14个活了10个,在这种条件下一直接济我们,这段情我一直铭记在心。在家真的害怕!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狼声叫得十分瘆人,有时狐狸还钻进院子把鸡咬死拖住,真的怕人。母亲做工下班从普兰店要走25里路回来,到家都二半夜了,那一段留下了很深的记忆。<br /></h3> <h3>到1952年春天,有一天我提着篮子拿着铲刀去地里剜野菜,鸡鸭鹅都要吃啊,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告诉我:&quot;你爹回来了&quot;!我赶紧往家跑,回到家一看确实是父亲回来了!,父亲一米八的大个,穿了一身棉军装,军装上的又黄又亮的铜扣子我印象很深。我扑到父亲怀里,父亲轻轻拍着我,我想我们家终于可以团聚了!父亲在家没多长时间就去了哈尔滨工作。</h3> <h3><br /></h3><h3>过了半年母亲决定带着孩子去哈尔滨找父亲。第一次出远门,大姨不放心,母亲执意前往。第一次坐火车我十分兴奋,但是晕得我是吃什么吐什么,昏昏沉沉坐了很长时间到了哈尔滨。前排右三是父亲</h3> <h3>住在平方区家属楼,楼是俄国人盖的,没有暖气,只有壁炉,屋里很冷,我的手冻的肿得跟馒头一样,母亲买来药膏抹抹也不管用,后来每年冬天都肿。对哈尔滨的印象就是冷!非常冷!<br /></h3> <h3>在哈尔滨父亲他们是建设101厂,一个铝加工厂,53年调回沈阳,单位叫东北四冶,家住在南湖区的一处民房。我在那出了麻疹,我在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感染过天花,那个年代预防不了,得了病就硬挺着。母亲就日夜抱着我,还担心我乱抓乱挠落下麻子,就这样熬了几天终于挺过来了。</h3> <h3>54年发大水,原来住的房子都塌了,公司把我们安置在铁西区工人村,我家住在71栋2门1楼。54年11 月母亲又生了一个弟弟长富,这一辈男孩是长字辈。父亲又去了长春,月子里的母亲没人照顾还要照顾我们,父亲从长春带回的床单、被单母亲在月子里就开始洗了,也没什么好吃的可以吃。</h3> <h3>55年的二三月份,我父亲单位带家属前往西北,我弟弟长富还不满百天,走到天水弟弟就发高烧不得不下车救治,改签第二天的车次赶往兰州。后来长富弟弟经常发烧,妈妈就带着去医院打链霉素,四个小时打一针,肺炎好了,但是耳朵背了(耳聋),他不爱说话,当时家人并没发现,三四岁的时候去医院检查时已经聋了。原来他能讲话的,后来发展成半语,最终成了聋哑人。</h3> <h3>到了兰州,父亲的单位叫西冶二公司,我们住在东港区定西南路二栋4层的单元里。前排右一是母亲,这是家里能找到的最早的母亲照片,那年她29岁。<br /></h3> <h3><br /></h3><h3>1956年冬天的一天,我上午上课,下课的路上迎面碰到上下午课的邻居同学,告诉我:你家出事了,你弟弟被火烧了!我听了心里一紧,赶紧往家赶。一进门,家里有很多人,都是叔叔阿姨邻居婶子们,母亲一直在哭。我弟弟长江当年7岁了,还没上学。后来听母亲回忆,一早上她在做家务,长江就跑到楼下玩儿,另一个弟弟长富年纪小在床上玩儿,上午9点多有人呼喊母亲说你儿子被火烧了,母亲急忙往楼下奔。原来在一个办公楼前有个木制的垃圾箱,很高,上面还盖着盖子,垃圾箱里是办公楼里倾倒的废纸,长江跳到里面玩儿,同在一起玩耍的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孩子划了一根火柴扔进去,那时的火柴是白头的,在哪儿都能划着。我弟弟想爬出来的时候已经起烟了,被呛的没能逃脱;当时院子里有看大门的(保安),看到起烟了,他不知道里面有人就把垃圾箱盖子有盖上了,等到火势起来才发现有人,长江被救出时身上被烧的跟黑炭一样!手一抓皮都掉了!看大门的用棉大衣把弟弟裹着送到两里外的医院,母亲赶到医院,长江醒了,说:"妈,那小孩划火"。然后又晕过去再也没有醒来!邻居们把她搀扶回去,母亲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回的家。这件事对母亲打击很大,父亲当时在永登建水泥厂,单位安排他回家处理后事。母亲精神崩溃了!夜夜睡不着觉,原来晚上床上并排睡着我们姐弟三人,现在怎么看都少了一个人!就一直哭,睡不着!面对这种情况,父亲决定带我们去永登,搬到永登后在中普车站边租了一间民房。</h3> <h3><br /></h3><h3>父亲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工作,很晚才回家。他的工作地点在矿山,离家十来里路。几个月以后57年3月我的二妹金枝出生了。当天房东帮忙给母亲做了一顿饭吃,父亲依然是很晚才到家,第二天父亲起来劈柴生火,弄的乌烟瘴气也没有把火生起来,无奈母亲只能起床烧饭,父亲又上班了,没有休息照顾母亲一天,父亲是当年的甘肃省劳模。母亲确实很苦啊!当地有个风俗,女人生孩子,生男孩30天能出大门,生女孩40天才能出大门。但是我们吃水要去离家五六里的小河里挑水,母亲去不了只有我这个家中老大去挑,我刚满10岁!从来没干过这种活,邻居家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姐妹叫桃花宝,她非常善良帮我一起挑水,她每次都挑很长的距离,我挑的短,快到家时都是我挑,我怕母亲看见不高兴。她一直在默默的帮助我。房东大娘人也非常好,西北盛产洋芋蛋(土豆),她每天都煮上一大铁锅,给我们端一盘,母亲也把我们穿旧的衣服送给她。我记得桃花宝还有个弟弟,有五六岁大,西北人吃面条也没什么菜,就是拌的红红的油泼面,五六岁的小孩捧个大碗面也拌的红红的,不怕辣!</h3> <h3><br /></h3><h3>58年春天,父亲调到白银参加建设。回到兰州后,我在白银二校上学。母亲参加了扫盲班,她的课本我还记得:白皮葱、紫皮蒜、花英萝卜、天鹅蛋。刚学文化的人学这么难的字,根本学不会,母亲的扫盲一点效果都没有,连自己名字还不会写。照片右一是母亲</h3> <h3>59年父亲又调到河南省洛阳市建设黄河冶炼厂(洛阳铜加工厂)。单位开始实行共产主义大食堂,家属统一去食堂打饭,每顿都是稀的多干的少。母亲为了我长身体都把干的给我。</h3> <h3>60年6月三妹金花出生,当时是下午两点多钟,她一直肚子疼,让我叫二楼的刘婶上来帮忙。孩子出生后,没歇几天产假的她又带着三妹去草绳厂上班,把三妹放在草垛里,身上搭点东西,饿了就喂奶。</h3> <h3>60年,我六年级,公司决定家属分批随迁洛阳,我们是第六批,妈妈抱着三妹,我背着二妹领着大弟弟,坐火车一路到了河南,12月23号我们到了洛阳,单位的大卡车把我们接到一个篮球场,分配的房子是涧西区34号街坊13栋2门3楼,一个大走廊的房子,我母亲在这里一住就是四十多年。</h3> <h3>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粮食蔬菜都是定量供应,肉蛋根本吃不上,一家六口人每天只有一个茄子。母亲保证我们吃饱,每顿只喝稀汤。</h3> <h3>63年经济逐渐恢复,3月二弟长玉出生,65年小弟长征出生,一家八口聚齐。人口多,生活依然艰难!</h3> <h3>64年我初中毕业,考虑家里的情况,学习很优秀的我没有听从老师的挽留参加工作了。</h3> <h3>65年父亲又调往成都支援三线建设,母亲这一次决定不跟着父亲走了,就在洛阳扎根了。接着文革开始了,父亲因为伪满时期地下交通员的身份被批斗。母亲让我带着两个妹妹回东北躲避,她与父亲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h3> <h3>68年我结婚了,以父亲母亲为根的大家庭开始开枝散叶</h3> <h3>这是父母在世全家最后一张全家福,把儿孙都带大的母亲第二年就病了,于两年后去世!</h3> <h3>2015年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出生地,已是沧海桑田。期间去拜谒大姨的陵墓,墓碑上赫然刻着姜万英之墓。姜万英本是我为我母亲起的名字,母亲没有大号,过去只称肖姜氏,50年代在兰州参加工作需要有个正式的名字,母亲让我给起名字,还要给大姨也起一个。我给母亲起名姜万英,给大姨起名姜万荣,又给大姨写信告知。谁知道阴差阳错,大姨也一直在用姜万英这个名字。情深意重的姐妹竟用同一个名字生活了大半生!</h3> <h3>父母的全体后代的合影,一个和睦幸福的大家庭!母亲所处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母亲的遭遇也不可能重演!母亲的爱将世代传承!</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