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生您来做女儿

幽谷听泉

母亲

女儿

孩子

我们

姊妹

工分

享受

生产队

承受

生活

从和母体有了连结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在无尽地享受和肆意地挥霍母爱。

　　享受得理所当然，挥霍得心安理得！甚至还贪婪地奢求:“妈妈，下辈子我还做您女儿！”

　　母亲，曾是我炫耀的资本——“这是我妈给我做的新鞋”“这是我妈给我缝的花衣服”“这是我妈给我做的好吃的”“这是我妈给我做的小棒——一年级用来算数的。母亲用高粱穗杆截得整整齐齐，磨得光滑圆润，然后用线穿起来，给我固定在书包上。我咋看咋比别的小孩儿的好！因为他们的特粗糙，而且长短不一。便觉飘飘然。那感觉，不亚于今天穿名牌提名包吧！母亲，是一个香甜四溢的词！我被馥郁芬芳包裹着，好甜，好美！

　　近来，我常想母亲——想母亲身上特殊的气味；想母亲甘甜的乳汁；想母亲惠风拂面般的吻；想母亲美丽的容颜；想母亲齐腰的发辫；想母亲呼唤我乳名时的天籁之音；想母亲终日忙碌的身影；也想母亲沟壑纵横的额头；想母亲佝偻的身躯蹒跚的步履……想着，想着，有时甜蜜幸福，有时又犹如针头刺进心尖般的痛！——母亲，世上最爱我的人！今生有缘，我做了您的女儿！而您，还能陪我走多远？

　　母亲！您把最圣洁、最崇高、最无私的爱给了我，而我却似乎没有一刻让您省心过。

　　母亲怀我时，吃什么吐什么，不吃也吐，胆汁都吐出来了。而且妊娠反应时间是她所怀的几个孩子中最长的。每当我听母亲和别人拉家常时说起这件事，就倍感愧疚。我是我母亲的女儿，体质差异应该和母亲差不多，我怀我女儿时妊娠反应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瞬间领会了“养儿方知父母恩”！更别说我母亲生我时的痛苦了。有研究表明:人体最多只能承受45(单位)的疼痛。但在分娩时，一个女人承受的痛却高达57(单位)。这种痛相当于20根骨头同时骨折！我不想也不用去证实这一研究的权威性。因为我也是女人，我也生过孩子！我生我女儿时，生了三天三夜，每一次宫缩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而当医生把保孩子还是保大人的选择放到我面前时，我未尝有过一丝犹豫——保孩子！感谢上苍，最后母子平安！我还清楚地记得，在我痛得几乎无法再坚持的时候，在医生焦急的呵斥声中，我只有一个意念在支撑自己:拼了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出来时，我有短暂的昏迷，当我醒来看到孩子时，我自豪地告诉自己:我用生死完成了一个女人到母亲的幸福蜕变！我是我母亲的女儿，我母亲生我时也经历了我生我女儿时的痛苦！我庆幸我是女儿，我能亲身体验我母亲生我时的痛！我敢肯定，我母亲生我时也毫不犹豫地愿用她的命换我的命！

　　母亲生我满月后，就背着我下地干活了。那时女人养育孩子是附带的。生产队干活都是平均分配，不会因为你背着孩子就给你少分配点。我母亲背着我干完农活，还得背上一背牛草或者猪草或者地里收获的庄稼。那时我就被从母亲背上转移到怀里了。事实上，我不是被抱在怀里，而是被背带吊在怀里，因为母亲双手还得解放出来拿锄头或者牵牛！我无数次心酸地回忆起这幅画面，总会锥心地痛！继而责怪自己不是一个妙手丹青。若能描绘这幅画面，我就给这幅画起名为《万能的母亲》！相信这幅画定能永久传世！

　　有了我之后，母亲更是没日没夜地干活。

她说不能让我冷着饿着——这理想多宏大啊！那个年代，没冷着饿着的人几乎没有！而我们姊妹几个就真没冷着饿着过——这得付出怎样的艰辛啊！那时生产队总有做不完的农活，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遇到收庄稼的时节，白天把庄稼收回来，晚上还要分到每家每户。得有人把包谷呀，洋芋呀之类的撮到称上去称，许多人白天累了都不想去撮了，而我母亲每次都抢着去撮——因为有工分啊。待我母亲把堆积如山的粮食或者蔬菜撮完回到家，还得把家里分到的撮给我父亲背到楼上去。这一夜，母亲有没有睡觉，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我早已进入梦乡了。但现在分析起来，母亲应该是不可能睡觉了。天刚蒙蒙亮，母亲又像往常一样去挑水了。除了把水缸挑满，还要挑在厕所里，和上爸爸有空就去牲口路上捡的粪，生产队里挑去用，又有工分了。若遇下雨天，生产队休息时，我母亲就去割草，给牲口吃，或者垫圈，烂成粪后，又是工分了。我母亲总是寻找一切挣工分的机会。年终时，我们家分的粮食总比别人家多，分的钱也比别人家多。分了钱，父亲就会去扯布给我们姊妹四个做新衣服。大姐和我的是相同花色的布，人家都说我们是双胞胎，其实大姐比我大三岁。

在地里劳作短暂休息时，母亲也不会闲着，马上拿出针线活做，晚上夜深人静还做。或缝或补。母亲针线活很好，剪裁缝补，挑花秀朵，无所不能。谁家接亲嫁女，总会找母亲去剪裁新衣。那时，大部分的人都是没有鞋穿的。我们姊妹几个，从没打过光脚板。母亲曾给我做过一双鞋，款式有些像今天流行的短靴，那时只知道整个脚包在里面很暖和，现在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前卫！

有一次，一个小伙伴亮出他脚上厚厚的老茧向我炫耀:“你看，我的脚连刺都戳不进去”。脱下鞋，看着细皮嫩肉的脚，我知我的肯定不行。记不得当时我是咋说的，也记不得当时我是咋想的。但我清楚地记得，若干年后，儿时的玩伴们再聚时，说起这件事，都唏嘘不已，眼里噙满了泪水。而我，在妈妈的溺爱下，终究没能经历这种磨练——我到现在也打不了光脚走路的。

　　母亲像台机器，她没给自己预设关机按钮；母亲又像个陀螺，被灰暗的年代、不屈服命运的性格和沉甸甸的责任抽着转着，转着……

每次想起母亲，我心里就会滴血！

母亲用非凡的意志和超人的能力兑现了她“不让我们姊妹冷着饿着”的诺言，而且还把我们姊妹几个送进学校。这在那个年代，是真不容易啊！

　　现在条件好了，母亲又用另一种方式爱着我们。她惦记我们的生活，惦记我们的工作，惦记我们的孩子。每次给母亲买点东西，她总是说“你们负担重，别乱花钱。”如果我因什么事耽误了，隔一天没给母亲打电话，她就会打电话来重复着那句永不变更的话:“你们好嘞嘛？”

每次我回去陪母亲，她会紧紧地抱住我的脚睡，我顿感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小时候冬天母亲把我的脚塞到她衣服最里层的温暖感觉又回来了。母亲以为我睡着时，会用她松树皮般粗糙的手抚摸我——就像小时候温情地吻我的额，吻我的脸，吻我的脚……！我静静地躺着，怕惊扰母亲——她享受，我也享受！

　　母亲性格开朗、乐观。生活的重压甚至摧残都没能将她改变。也许正是这种乐观开朗，82岁高龄的老母耳聪目明，思维清晰。她还每天追剧。晚间新闻和天气预报是必看的。

我给母亲买了个音乐播放器，她每天早晨去游马路的时候听音乐，听《三字经》，听《增广贤文》。想想母亲之前承受的生活重压和而今对生活的热爱，我心里猛然蹦出一句时下流行语:“生活虐您千万遍，您对生活如初恋！”母亲对生活的乐观态度，完好地遗传给了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想想母亲，便豁然开朗，力量倍增。

　　蓦然回首，我已年过半百，细数母亲无边的爱，我早已负债累累。所欠母亲的这笔情债，今生今世难以偿还了。母亲！母亲节来临之际，送你一束康乃馨，再送你一束忘忧草！愿您健康！愿您长寿！愿您永远快乐！幸福！

突然有个灵怪的想法:“母亲，下辈子，您来做女儿！”

　　你来做女儿，我来承受您所承受的痛苦！我来做母亲，你来享受我曾享受的母爱！母亲，您可不能爽约啊！

2018年5月11日

图片来自网络，特别谢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