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 小时候,我们每个孩子心中,都有自己崇拜的对象。特别是在那个火红的年代,大人们多半对伟人或英雄,敬仰有佳。而我由于年龄小,接触世界的眼界不宽,既不崇拜战斗英雄,又不敬仰伟人名将。我崇拜的人,不怕朋友笑话,却是一位连队里下乡的知青,他的名字叫长江(音)。</h3><h3>上个世纪的1970年,我才七八岁。</h3><h3> 当时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三师十九团养鹿连生活的我(现垦区国营五九七农场),对一群放养梅花鹿的知青们,特别好奇和感兴趣。在我的印象中,长江个头不高,圆圆的脸庞,黝黑泛红。一身的黄军装,和一双绿色水袜子军用鞋穿在脚上,总是显得那样的富有朝气,一尘不染。走起路来他特别有意思。好晃动肩膀,大步流星地向前走。</h3> <h3> </h3><h3> 做为当年的知青,长江来自哪个城市我已记不清了。我和当年的小伙伴们,曾私下里偷偷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外号”,叫摇摆“鹿儿江”。</h3><div>鹿儿江在连队和众多知青一样,就是位普通的放鹿工人。当年连队成立时,没有一只鹿,为了解决鹿源问题,在上级部门允许的情况下,由大学生出身的连长率队,走进深山,挥汗如雨,挖了不少陷阱,用于诱捕野生梅花鹿。鹿儿江和他的战友们,白天上山挖坑,晚上还要静静地值守在陷阱附近,守株待兔,等候鹿儿上钓。</div><div> 野生梅花鹿虽然聪明伶俐,但天生胆子小,对待声音特别敏感。一但感觉到稍有危险,就会采取跳跃式逃跑的方式,一口气儿狂奔数公里,才敢停下休息一会儿。</div><h3>鹿儿江和战友们值守陷阱时,也格外小心,生怕弄出点动静,惊跑了鹿儿。</h3> <h3> </h3><h3> 七八天过去了,鹿儿江他们终于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但他不是鹿,却是鹿的近亲,当地人都称作“傻狍子”的四条腿动物,落入陷阱。它和鹿长得很象,鹿儿江这些刚从城市里走出来的年轻人,根本无法分辩出来,还真以为首战告捷,逮住了一头梅花鹿。当时他们那高兴的劲儿可想而知,溢于言表。也禁不住欢呼起来。</h3><h3> 倒是当地一位猎人出身的老职工,一句话道破了天机。他说:“东北的狍子白腚沟儿”,这不是梅花鹿,看屁股这分明就是头傻狍子吗!话一出口,鹿儿江和他的战友,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从头凉到了脚。好久才回过味儿来。</h3><h3> 事实就摆在面前,鹿儿江他们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将野狍子捆绑好,弄出陷阱。继续朦上鹿儿爱吃的草料伪装好陷阱,进行蹲守。鹿儿江和战友们虽然没有等到野生梅花鹿的光顾,但上天却给他们带来了一顿野味十足的美食——袍子肉炖酸菜。在那个生活物资溃乏的年代,也算是件美事儿了。</h3> <h3> </h3><h3> 后来,聪明的鹿儿江和战友们一商量,想出了个好办法。决定声东击西,驱赶野生梅花鹿自投罗网。他们三五成群,分布在离陷阱十几公里远的山林里,敲锣呐喊,制造声势。别说,这招儿还真奏效,半年多的时间,就有七十多头梅花鹿被捕获。额外还抓了只“黑瞎子”。</h3><h3> 不过,这也加大了鹿儿江他们的工作量。特别是在后期的捕鹿中,他们要到很远的山林里设陷阱,还要到更远的地方向陷阱所在方向,驱赶野生鹿群。二百多只梅花鹿和五十多头野生马鹿,就在鹿儿江这些知青的执着敬业中,成为了连队首批极其珍贵的国有资产,也为后来的人工驯化养殖梅花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h3> <h3> </h3><h3> 而在驯化养殖中,如何才能磨去野生梅花鹿的天性,让其亲近人类,不再胆小跑跳,成为摆在鹿儿江他们面前的一大难题。聪明的知青们,先将野生梅花鹿分成五、六十只一群圈养。所有草料都由分包鹿群的两位知青饲养员喂食。鹿儿由开始饲养员进圈,纷纷抬蹄踱地鸣叫,四处躲避乱跳;到当着饲养员的面儿,慢慢走进食槽进食;再到听到锣声,争先恐后跑上前来抢食;最后再到在饲养员手心里,细细品食。野生梅花鹿彻底被鹿儿江他们驯服了。成了知青们的好朋友。</h3><h3> 正当鹿儿江他们为成功实现梅花鹿圈养,沾沾自喜的时候,连长的一句“圈养不是目的,我们最终还要实现放养”的话,让鹿儿江他们顿感压力倍增。</h3> <h3> </h3><h3> 改圈养为放养。连长只给了这些知青们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一个月后,是骡子是马都得给我牵出来遛遛。为了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鹿儿江和战友们每天几乎是吃住在鹿圈里,观察鹿的习性,研究鹿的神情动作,揣摩每一头鹿的脾气性格。他们发现,自从分群后,每个鹿群经过激烈的争斗,都会出现一只头鹿。</h3><h3> 他们就把驯养精力,重点放在这只头鹿的身上。和它单独在一个环境下相处,甚至同住在一起,交朋友。通过恩威并施的方法,人与头鹿之间,逐惭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在头鹿心中,饲养它和它朝夕相处的知青饲养员,就是恩人,就是老大。老大发出的指令必须完全无条件的服从。</h3><h3>一个月很快过去了。真正检验这些知青饲养员放养成果的时间到了。当时,连长和指导员的心里,包括知青们,都捏着一把汗。连长想,这些二十初头的城里娃娃,能把这些野生鹿驯服吗?圈养时,鹿儿看上去听话,可一放归大自然,这可是四条腿儿的动物,撒起欢儿来,一跑几公里出去,没了影。人是干着急,根本撵不上。</h3> <h3> </h3><h3> 然而,担心归担心,毕竞最终都得走出这一步,才能实现野生鹿圈养变放养的目的。完成一件中国野生鹿驯养史上还没有人敢于冒险尝试的英雄之举。</h3><div> 随着圈门徐徐地打开,圈里的几十头梅花鹿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鹿儿们心里慌慌的。刚来时,都想豁出性命撞坏这扇门,逃回山林。现在,这扇门竟然自己打开了。不知所措的鹿儿们吓得直住头鹿后面躲。而头鹿这时也有点懵圈,不停地用前蹄拍打地面鸣叫。</div><div>在饲养员四川知青张桂芝的鼓励之下,缓慢而又试探性地向门外走去。一步、二步、三步……,头鹿突然冲出圈门,撒开四蹄狂奔起来。躲藏在它身后的几十头梅花鹿也随之蜂拥而出,一遛烟儿跑了出去。鹿舍附近翠绿的山坡上,顿时开满了“梅花”。</div> <h3> </h3><h3> 目睹此情此景的知青和连长,不免更加紧张。这要是跑出去不回来,损失几十头梅花鹿不说,这可是知青们半年辛苦的劳动成果。饲养员拿起手中的铜锣,开始敲击。一声、二声、三声……锣声清脆,响彻山谷。</h3><h3>头鹿听到锣声后,愣了几秒钟,转身向回奔跑,鹿群也随之流动起来,最终都回到鹿舍门前。将敲锣的饲养员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不停晃动着短短的尾巴要食吃。</h3><h3> 放养终于成功了,鹿舍门前一片欢呼!</h3><h3> 再看鹿儿江他驯养的鹿群,打开圈门,鹿儿江吹着口哨,一步三晃地走了出来。身后的鹿儿,跟随着头鹿,一字排开,整齐划一,屁股也一扭一扭地走出了圈门。一字长条竟然排出了一里多地。知青们的见状,哈哈大笑。事后鹿儿江也因此受到了批评。理由是:不按正规驯养方式进行,将鹿驯成了若干个“鹿儿江”。</h3> <h3> </h3><h3> 连长的批评也是不无道理。人工驯化后的野生鹿,是很难再用别的方法进行第二次驯养。就和一个人一样,习惯养成了,是很难改掉的。</h3><h3> 通常每天鹿群外出放养,都是一个人在前面敲锣领鹿,另一个人在鹿群后面用鞭子赶。而鹿儿江的鹿群出门,就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线。他前面晃着膀子,边走边玩边吹着口哨,后面的鹿群则是一条龙似地排开,游走在绿水青山中。战友们开玩笑地说,人家是满山遍野“梅花”开,鹿儿江你是“梅花”怒放线一条。</h3> <h3><br></h3><h3> 有一次,鹿儿江有病发高烧。他的鹿群没人管理,需要放养,连里就指派一位知青代替他。这下可难坏了这位小伙子。鹿儿们只服从鹿儿江的口哨声,不认同锣声管理。小知青好不容易将鹿群赶上了山坡,可很快局面失控,跑的满山遍野,哪里都是。而到了回圈儿的时间,鹿群却怎么也赶不回来了。于是他又叫来别的饲养员帮忙,敲锣、学鹿儿江吹口哨,什么方法都试了,就是不回鹿舍。眼看快天黑了,小知青只好把鹿儿江从熟睡的被窝里揪了出来……</h3><h3> 鹿儿江来到山上,几声口哨响起,只见鹿儿们从四面八方奔来,很快就聚集在了鹿儿江的身边。饲养员一查数,六十七只一头不少。</h3> <h3> </h3><h3> 代班的饲养员这下算是真的服气了。照鹿儿江屁股上就是一脚。“你就是发干烧我也要把你和鹿群挷在一起,只要能吹口哨就行”。</h3><div>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鹿儿江走了,离开了连队,离开了他心爱的鹿群。临走时,他和鹿群里每一头鹿都道了别。也在鹿群里呆了很久。他哭了,流泪了,在温顺的头鹿面前,他还是头一次。那一天,他和头鹿说了好多悄悄话。 他知道,这一走,不仅仅是道别,也是永别……</div><div>鹿儿江走后,他单独驯养的鹿群再也没有走出过那扇门。因为打开那扇门,没有鹿儿江,这群鹿将会永远地消失在那片蓝天旷野里。</div><h3> 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和鹿儿江朝夕相处的头鹿,时常都会通过大门的缝隙,呆呆地凝望着外面的世界,不时发出叫声。其叫声哀婉,令人刻骨铭心。可能鹿儿们觉得,鹿儿江就在那青山绿水中。总有一天,听到它们那凄惨的呼唤,鹿儿江会来到这扇门前,轻轻地打开门,笑盈盈地接走他们,再来一次“梅花”林中漫步,一同融化于美丽的山水间。</h3> <h3> </h3><h3> 再后来,连里驯养鹿的知青们都先后返城了。众多个鹿儿江怀揣着梦想走了,撇下了他们心爱的鹿儿。五千多头梅花鹿曾一度哀鸣一片,无论它们怎样的嘶鸣,怎样的悲泣,都没有等来那远去的主人、远去的知青……也再也没有踏出过那扇锈迹般般的铁门,走进曾经属于它们的绿色世界……。</h3><h3><br></h3><h3>(作者友情提示:本文根据知青在鹿场的真实故事所写。个别情节应文章需要有所渲染,敬请谅解。图片来源:作者珍藏多年的{黑龙江知青北大荒摄影作品集}及网络图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