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上小学时,买一本二十页的田字格需要四分钱,比较贵。同样的四分钱,正好能买一大张白纸,拿回来展平,来回折叠几下,到一个笔记本大小的时候,用针线把一边缝起来,再把纸一层一层地割开,就是一个既经济又好用的练习本了。<br> <br> 那时候,同学基本都用这样自制的白纸本子,写字画画演算都在上面。个别同学更绝,直接拿火纸(白事上用的黄纸)一缝,也用的挺好,但这样的火纸本子只能用铅笔在上面写,用钢笔太渗,费墨水。不管哪种,当时对自己的本子都倍加爱护,一张没写字的纸就是好东西。你就看这些纸可以用了干些什么吧?在口渴了自己又没带水的情况下,可以拿纸给带水多的同学换水喝,一张纸可以喝两口,关系好的喝三口。也可以撕下两张送给当时的学霸,当成抄写作业的礼品。当然也可以把纸当成交易品,和同学换来自己喜欢的东西。<br> <br> 一九八三年的春天,我爹去了趟沈阳,带回来两包纸,用牛皮纸包着。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纸,工工整整的一摞,白的刺眼,摸起来很光滑很厚实,用钢笔在上面写字,一点也不渗透(应该就是现在的复印纸)。偷着拿两张到了学校,写完作业交上去,老师直夸,这纸真好,这纸真好,还问我从哪里弄的。<br> <br> 很快,同学都知道了我有一种特殊的好纸,都拿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有几个明显地给我套近乎,在我没带水的时候,主动问我渴不?喝水不?其实,他们的心思我非常明白,想要一张我的纸,似乎用我的那种纸写一次作业,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br> <br> 我呢,倍加珍惜自己这个资源的独特性,无论同学说什么,我都坚持了一条原则,可以看,可以摸,就是不给你。很快,同桌给我出了个注意,你这纸这么好,好多同学都想要,你可以卖呀?<br> <br> 嗯?对呀,我咋没想到呢。对,偷着卖。可是,按什么价格卖呢?我在想,四分钱一个田字格,合着一分钱能买五张,我这白纸,又厚又白,一分钱不能五张吧?一分钱一张?又太贵了,学生保证不要。算了,一分钱两张吧。于是,让同桌私底下把卖纸这个消息小范围内公布了,于是,前面的同学买了一毛钱的,后面的同学也买了一毛钱的,没几天,卖出去了好几份,都是一毛一毛的,老爹抽屉里的纸被我拿出去了一大摞。<br> <br> 但是,同学买纸就那一阵风,过了几天的新鲜劲头,就没人买了。到了暑假开学的时候,我升入四年级了,老爹愣是没发现纸少!<br> <br> 没想到的是,四年级刚开学不久,班内有个原来三年级的同学张纯千,一天又拿着一毛钱给我买了二十张白纸,这又在一个新的集体中掀起来一股从我这里买好纸的高潮,也确确实实存了几毛钱,买了自己喜欢的画本。<br> <br> 当时,前面的同学叫孔祥林,右边同学叫张九斤。张九斤爸爸是工人,家里条件好,孔祥林是吴店村的,条件很一般,天天穿着一身肥大的绿衣服,带这个软踏踏的帽子,身上也总是油赤麻花的。这孩子虽然成绩一般,但学习挺用功,也很守纪律,总体上是个让老师很放心的学生。有一天,在上课起立的过程中,我从后面发现孔祥林的裤子上有个洞,通过那个洞,能明显地看到他的白白的屁股。这时,天性起了作用,一个邪恶的想法在我脑子中忽而产生,想趁机捉弄他一下。于是,当老师不在的时候,我悄悄地拿起了一个铅笔头,看准机会,趁裤子和屁股之间有缝隙的当儿,伴随着一阵窃喜,很准确地一下子把铅笔头塞了进去,当时那感觉,就好像向敌人坑里丢了个炸弹一样痛快。<br> <br> 孔祥林反映很快,马上手捂住了屁股,随机又向下摸去。他扭过头,脸上有点发红,很不自然,保证是意识到了自己裤子破了洞,但没辩解什么,抖了抖腿,铅笔头从裤腿里出来了。他把铅笔头丢到我跟前,说了句,“家里穷,买不起,也不丢人”,便不再理我。我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在那里低头写日记。呵呵,没想到,这小子,还写日记。<br> <br> 日记?多么诱人的字眼,这时,天性又发挥了作用,强烈的够看念头在我脑海中弥漫。于是,下午我早早地来到教室,趁他不在,拿过来他的那个自制的日记本,翻看起来,很快我看到了他上午刚写的内容:<br>“……张九斤同学说,狠狠心,咬咬牙,也得买块橡皮。这话我听着特别不舒服。我家刚刚盖了房子,哥哥年底要结婚,没有多余的钱了,我能上学就已经很不错了……”<br> <br> 哎哟,这没想到,这小子还这么懂事!怪不得他天天不换衣服,怪不得他总前后左右借橡皮用,怪不得他总不交作业,原来是条件不允许。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好孩子谁都喜欢,我也是。现在,想到我上午对他的捉弄,倒很不自然起来,决定以实际行动改正一下。<br> <br> 第二天,我主动拿了几张纸送给了他,他很高兴地接受了,说过几天有钱了也会买我的纸。几天之后,他真的拿了一毛钱买我的纸,我给他数了二十五张。</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