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之二:老桥老井老圩

他山石

<h3><b>之一,老桥。</b> </h3><h3> 老桥,横跨于永丰县藤八河(原名龙门江)东西两岸,是当年通往沙溪欧阳修故里和龙冈第一次反围剿主战场的必经桥梁,是藤八河上的一道风景。这里河水如镜,柳树成荫,每当圆月照空之时,月色倒影水中,流入洞中,如玉带彩虹更显明媚皎洁。</h3><h3> 老桥,原名浑源桥,早于唐代曾在此建一木桥,至清雍正年间(1723年-1735年)将木桥改为石墩木板桥。民国五年(公元1916年),由地方人士集资建成石墩拱桥。拱桥由麻条石拱砌,十墩九孔,它由九个半圆形石拱组成,每个石拱长度不一,全长125米,宽5米,高6.5米,是县内的第二大石拱桥。1977年县政府拨款改建,将旧桥上的麻石栏杆拆去,加固桥身,并增加了1.5米的人行道和钢筋水泥栏杆,人车分道而行,使桥面更为宽阔,行人更加安全。这一古老的桥梁,至今仍保存完好。</h3><h3> 老街桥头接近河滩的地方,有一牲口市场,一边是牛圩、一边是猪场。猪场的交易,要么母猪、要么仔猪,随行就市,光明正大讲价,明明白白交易,你情我愿,没有太多的讨价还价;而牛圩则截然不同,交易中透着些许的神秘,买卖双方往往通过经纪人(俗称“牙人”)帮忙砍价,买方经纪人眼睛溜着一头头黄牛,一边扳着牲口嘴唇看口齿,一边分析着黄牛的缺点,当然,目的就是方便下一步砍价了;卖方注意着走过自己牲口跟前的“牙人”,大声夸赞着牲口的好处,一旦有交易希望,便双方找一角落,通过各自的经纪人达成交易,至于卖了多少钱,旁人往往不得而知。</h3><h3> 老家的耕牛精贵,相比于这边价格自然卖得偏高。加上交通不便信息不通,就有人跑到藤田做起了牛生意,当起了牛贩子。老家的大伯,懂得相牛,时不时坐车到藤田来,将相中的黄牛买下,再徒步牵往老家,百来公里的路程晓行夜宿,往往需要三、四天才能到家,个中辛劳和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品尝得到。</h3> <h3>  老桥的头尾两侧,有麻条石台阶层层向水面递进,老街的居民和老圩的村民们,分别聚集在两边,忙着洗衣、洗菜,那一桶桶的衣物、一篮篮的蔬菜,张家洗完李家来,三三两两,总是络绎不绝;遇到哪家有鸡鸭破膛的时候,就有胆大的鱼儿游过来偷食,你用手一抓,鱼一惊,溅起几点水花又向水底游去,调皮而又可爱!</h3><h3> 枯水季节,鹅卵石露出河床,光滑透亮、圆润干净;于是,大大小小的被单(那时候还没有被套)和衣物晒满了半边河床,或青或蓝,或绿或黑,虽然色彩不怎么艳丽,但也是当时的一道风景。</h3><h3 style="text-align: start;"> 桥下的水不深,水浅处齐膝,水深处过头,是小男孩和后生们经常洗澡、游泳的理想之地。河水清澈见底,河里鱼虾成群;于是,捞鱼、捕鱼、捉鱼,成了闲暇的一种乐趣。尤其是到了盛夏,每逢月明星稀的夜晚,桥面和沙洲坝上,陆续有乘凉的年轻人光临,或倚栏望月,或枕石观星,那种悠闲而又叽叽喳喳的热闹场景,至今已不复返。</h3> <h3> 老桥,既是连心桥,更是风水桥。不要说从唐代有木桥算起,就是1916年建成石墩拱桥来说,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打记事起,尤其是藤田中学走读那六、七年间,每天经过老桥要走上八趟,听闻并见证了各种车辆、各色行人的坠桥事件,但没有一人死亡,有的只是一点轻伤,仅仅而已。</h3><h3>  笔者在1993年4月30日下午,乘坐一货车回家,经过老桥上时,因两车让道不慎压断了伸出的人行道水泥板,导致车辆翻滚下桥,但车内数人均无大碍,只是挡风玻璃刺破了皮肤而已,河水染红一片,桥上的人还以为我们早登极乐呢。你说,不是风水桥是什么?</h3> <h3>  老桥的上游,是藤八河最最神奇的地方,那里蕴藏着丰富的菊花石资源。据考证,菊花石生成于古生代二叠纪时期岩体中,距今二亿年前,由海洋中的原始特种藻类经地质演变而形成的古生物化石,因其形状酷似菊花,故此得名。此奇石因长期经泉水滋哺,吸取水中灵气,石质黛黑细腻,花形优美,形态逼真,有如一朵朵菊花镶嵌在黑色的岩体内,更显古朴归真,栩栩如生,被当今权威界誉为举世稀少的石中珍品,堪称永丰一宝。</h3> <h3>  每到雨季,藤八河河水患难成灾,洪水就会似猛兽一般咆哮而来,席卷着上游大量的树木、庄稼、野草向老桥冲来,那气势有如黄河决堤奔腾向前,以推枯拉朽之势飞速穿过九孔洞,向恩江河流去……</h3><h3>  站立在桥上观潮的人群,象观赏钱塘江大潮一样欣喜若狂,时不时发出阵阵的喊声和惊叹声,丝毫不觉得自己站立的危险。因为,年复一年的洪水泛滥,即使洪水偶尔冲过桥面,也没有桥身损毁和人员伤亡的情况发生,这充分显示了古代建筑设计师的聪明智慧和建筑工匠高超精湛的建筑技艺。</h3><h3> 当然,洪水过后给两岸地势低洼的村庄带来了不小的灾难,房屋进水,作物被损,农田被淹。</h3><h3> 正因为如此,河堤建设成为保护两岸人民生命及财产安全的首要问题。2010年藤田镇党委政府争取到了防洪河堤建设工程项目,该项目总投资1200多万元,工程总长7.178公里,左岸(老圩地段)防洪堤长0.94公里,右岸防洪堤(田心地段)长6.238公里,防洪标准达到50年一遇,是一项集防洪、市政、交通、景观、排污为一体的综合性工程。</h3> <h3>  九十年代末,为了适应新街的发展和交通的需要,藤田镇政府在老桥的下游,新建了一座更宽更结实的钢筋水泥桥。</h3><h3>  即便如此,在老街的居民看来,远没有老桥那么古朴,那么亲切,那么地记忆深刻……</h3> <h3><b>之二,老井。</b></h3><h3> 老井之所以老,是因为所建的年代不详。但建于解放前一说,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了。</h3><h3> 这里所说的老井是老街开挖的第一口井,也是解放前镇上唯一的一口井。直到破四旧时,原热闹的古戏台随之拆除,并在戏台脚下挖了一口新井,以缓解老井的压力。因此多了个地名:戏台脚下。记得母亲说过,我们曾在戏台脚下住过好些年,是新井边出生,老井边长大的小孩。</h3><h3> 老井,上方下圆,麻条石砌成,表面呈“口”字型,里面呈井筒状,井壁的四周由上至下,留有凹进去的缺孔,便于掏井的人落脚和不慎掉下的人自救。取水高峰时能同时容纳八人打水,人少的时候一般立在井角、双腿叉立,这样取水快捷而不易掉入井里,当然这是起码的安全常识而已。我从小住在井边的小巷中,打读小学时候起,父母就这样手把手地教我们如何站立,如何取水,如何自救等等。</h3><h3> 老井是口典型的泉水井,四季不枯,甘甜清冽,她如母亲的乳汁养育着老街一代又一代贤民子孙。若用这里的水制作豆腐,吃起来相当细润爽口;用这里的水酿成米酒,喝起来特别醇香久长。俗话说,饮水当思源,从老街上走出去的子弟,无论身在何方,不管身份高低,应该不会忘记这口长满青苔而饱经沧桑的老井了吧。</h3><h3> 老井不深,七八米见底;老井不宽,两米见方。掏井或掉了铁桶的时候,有高大的后生往往攀附着井延,然后两腿一分呈“大”字型下去,无任何保护措施,下去快,上去得更快。精彩的举动,常引来旁观者赞赏的眼光和喝彩!</h3><h3> 记忆中的老井,是清晨和傍晚最热闹的地方,那句歇后语场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老街的早晨是从井边开始的。天一亮,大人们早早地来到井边,将家中的水缸挑满,反复几个来回;盛夏时,亦或带个脸盆,用清冽的泉水洗净脸上的疲倦,准备迎接忙碌的一天;傍晚天刚黑,陆续有部分吃完饭的男人(无论老少),都会搭条毛巾、提个桶子、穿个裤衩,然后晃晃悠悠地走来,开始在井边“哗哗”地冲凉,一桶又一桶……洗毕,近的赶紧回家换裤,远的干脆在背人的角落,三两下换掉湿漉漉的裤衩,然后才慢慢地离去。那种旁若无人、见怪不怪的情景,也只在条件匮乏的年代才有出现。</h3><h3> 炎热的天气,老井是井边居民纳暑的好地方。昏黄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大人小孩,带着凳椅,铺开蔑席,或坐、或躺,或蹲、或立,或干脆坐在井延上,摆起了龙门阵。凉凉的风,冰冰的井,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小巷深处,悠悠……</h3> <h3><b>之三,老圩。</b></h3><h3> 老圩,是为纪念宋雍熙年间彰化镇(即今老圩村)建圩而得名。至今,在老圩村落众多古建筑中,依稀可见彰化镇旧址保存完好。改革开放后,藤田老街正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商品放开,买卖自由,交易集中,人来客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繁荣景象,至今难忘。</h3> <h3>  1979年,电影院落户老圩,结束了东奔西走看露天电影的历史。记得学校组织看第一场电影,还在读小学五年级,那时的影院设施简陋,连基本的座椅尚未配齐就已开放观影,代替座椅的是一排排刨光了树皮的根根圆木;电影是徐玉兰、王文娟主演的越剧《红楼梦》,尽管小孩们听不懂咿咿呀呀的唱腔,看不懂大观园里的人物情感,但当宝玉愤然出家的时候,还是引来女孩们的一片哭声。</h3><h3>  每到学校包场看电影,是全校师生的喜庆日子,尤其是放映《少林寺》那次,可谓是街谈巷议、一票难求,人挨人、人挤人,甚至人踩人。一场电影犹如一场庙会,人山人海,空前绝后……</h3> <h3>  当第一台黑白电视出现在老圩村,有精明的宁氏生意人瞄准到了市场商机。一到傍晚,放映美国连续剧《加里森敢死队》时,酒厂对面空旷的晒谷场上便容不下看“西洋镜”的男女老少,一人五分至一毛的不等收费,让站立的人群看得兴奋不已,如痴如醉。挤不到跟前的小孩,或是掏不起票子的大人,哪怕看看热闹,听听声音也好过过瘾,特殊的年代空虚的人啦!</h3><h3>  之后的文化站仍设在了老圩,即电影院内;有上千册图书,时不时更新,时不时被人借阅。笔者初一起便是常客,从中外名著到科普读物,无一不借,无一不看,尤其是礼拜天的日子,更是一整天呆在那里,可谓如饥似渴、流连忘返,所有的书籍几乎被我读了个遍。</h3> <h3>  那时,印象深刻的文化活动,除了看戏、看电影外,就是藤田周边的灯彩了,其中尤以陶塘的吊丝灯、傩舞和老圩的采莲船灯、蚌壳灯,最为盛名。吊丝灯、傩舞,只有在每年元宵灯会时,才能一睹她的芳容,让看过的人无不啧啧称奇,赞颂不已。这两项民间灯彩,已被誉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值得后人去传承。</h3><h3>  记得一到中秋或元宵节那个星月皎洁的夜晚,老圩的打龙灯活动便开始在村中拉开序幕。首先表演的是采莲船灯,采莲船灯为纸扎的花船,由船夫伴着船中花枝招展的少女,随音乐节奏划船,船身与人忽前忽后、忽高忽低,飘然而行,引人入胜。</h3><h3> 紧接着才是蚌壳灯入场。蚌壳灯,为纸扎的大型蚌壳,由少女扮成的蚌精舞动,忽开忽合、翩翩起舞,一矮胖后生男扮女装,涂脂抹粉,打扮成媒婆的样子,扭扭捏捏、手摇一把花扇,显得十分的有趣,尤其是他嘴边的那颗黑痣特别引人注目,让人无不忍俊不禁,开怀大笑。</h3><h3><br></h3> <h3>  龙灯,多是草龙灯,偶尔也有板龙灯;草龙是由稻草扎成的龙灯,上面插满了香火,星星点点、煞是好看;草龙少的几十节,多的上百节,从村前绕到村背,再从村背舞到老桥,一般至老街的桥头原路返回,舞者卖力、看者喝彩!那摇头摆尾、上下翻滚的草龙,穿行在桥面上,融进了月色中,其鼓乐齐鸣、鞭炮轰响,龙腾虎跃、载歌载舞的场面渐渐达到鼎盛,高潮迭起、推向极致,真真是万人空巷,吉祥满满,蔚为壮观……</h3> <h3>  印象中的老圩,桥头有户宁姓人家,一对老年夫妇,花白的头发彰显神医的风采;他们不开中药铺,只是常年经营一种祖传的黑药膏,其药味地道,炮制得法,秘方正宗,是截毒、拔毒的上等良方。在那个医疗条件匮乏、环境卫生低劣的年代,特别是小孩,头上、身上长有疮疡肿毒在所难免,但只要几分钱买他的膏药一贴,不用吃药,不用打针消炎,几天即可消肿、拔毒、祛腐、生肌,便宜而实用。相信十里八乡,没用过他家黑药膏的只是少数而已,如今想想,这一民间奇方估计已经失传了吧!</h3> <h3>  如果说,藤田是军运会摇篮;那么老圩,则与红色有着很深的渊源。1930年1月27日,毛泽东、朱德等率领红四军来到藤田,曾一同住在老圩宁锡光大屋。</h3><h3>  同年12月30日,红军取得了第一次反“围剿”龙冈战斗的胜利,歼灭国民党政府军第十八师9000余人,活捉师长张辉瓒。闻听前方捷报,毛主席喜形于色遂在马背上吟诵,完成了这首著名的《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h3><h3>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h3><h3> 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h3><h3> 1933年8月1日,红军第一方面军在藤田举行首次赤色体育运动会,朱德为总裁判,周恩来给优胜者发奖。所以说,藤田是军运会摇篮,一点也不假。</h3><h3> 如今,毛泽东旧居、朱德旧居、周恩来旧居以及红四军军法处旧址,在老圩村仍保存完好。</h3> <h3>  对于久住于千年古镇的老街人来说,忘不了这一方故土难离的乡愁。老圩的过往,老桥的古朴,老井的情愫,总会时不时闪现于记忆的脑海,魂牵梦绕。</h3><h3>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无论你身在何方,乡愁永远是柔软的命门,有家、有根的人,心才是安定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