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啃大骨头

刘飞

　　武侠大师金庸写美食很有水准，可不容易让人馋，谁知道鸳鸯五珍烩是啥滋味，无经验则无从联想。古龙的牛肉汤和白馒头则真的让人饿，因为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尤其是深夜联想…………

深夜发吃，报复那些随便吃都吃不胖的人！那些大鱼大肉甩开腮帮子吃喝却总也不会胖的人！是不是因为他们吃喝时，仿佛无人挂念明天？

　 下班途中，喜讯传来，樊堤口村一头名曰“黑瞪眼”的牛争夺女友顶架受了伤，自此一蹶不振，时至今日，眼见其伤势难愈，便决定杀了它吃肉。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在吃货们中间飞来飞去。一头牛的肉、下水、蹄、血等数量有限，没法按人均分。我们想了个公平合理的办法，～抓阄！看运气，谁抓到什么就得到什么，抓到“肝”的得肝，抓到“肺”的得肺，抓到“前腿”不给后腿，抓不到的没有屁份儿。

　　却见资深吃货哥眯着眼，不紧不慢地吧嗒着烟，根本没有去抓阄，又忽地把烟头一扔，站起身往卖肉跟前凑着要说话。我跟上一听，原来他是在商量沟通，要用放弃抓阄的权利来换取那一堆骨头。

我一听急了：“哥，咱不要肉要骨头干啥？不要骨头！”哥怪我多嘴，瞪着泛着莹莹绿光的大眼睛说：“你懂个屁！咱炖着看，看看啥好吃！”

　　拉着一堆肉敦敦的骨头回到吃货哥家，搬了三块石头，在院子角落摆成“品”字形。把大铁锅搬起来架在石头上，就成了一个露天灶。

　　他神神叨叨的从床下拿出这把军用级别的开山大斧要我砸牛骨头。牛骨头特硬，我抡圆膀子，让一干闲杂人等躲起来，奋力劈砍，砸了足足半小时，才将那些骨头全部砸完，累出了一身汗，双手也被震得发麻。吃货哥把这些骨头清洗干净，投在架起的大铁锅里。

　　我抱来了秸秆，正要点火，他却拦住了，说：“先别点火，这东西得用硬火炖，等我去拾些好柴来。”。他解释说粗劈柴烧起来有火力，这样才能把牛骨头炖好。哥蹲在灶前，三尺六的腰围有点气喘，看着火势添柴，让火始终保持旺盛的势头。

　　嫂子拿来了葱、姜、大料，这些都是炖肉的作料。吃货哥却急忙从灶前站起来，把这些作料从嫂子手里拿过去，说：“先别放这些东西，什么也不能放，先用白水熬。你们谁也别插手，全由我来管。”嫂子纳闷的问：“你这是弄什么啊？”哥拍着波涛汹涌的胸大肌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一会来吃。”

撇净油沫，炖了半个小时，直到肉汤泛着白如奶汁厚腻般，才把各种佐料扔进锅中。锅盖下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地响着，诱人的肉香由淡至浓地溢出来。我坐在锅旁咽着口水。那种香，像大海潮汐一般，一浪一浪扑面而来，让你无法抵挡。

　　大火转小火炖了约两个小时，终于出锅了，我先瞄准一根肉多的大骨直接下手，双手把稳，用上下门牙死死咬住一块肉，眼睛一瞪，狠狠一拉，满口的香滑，满嘴满鼻子的油腻肉渣。嫂子笑着问我什么叫幸福，我边嚼边指锅里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断地啃着，但大脑管不住眼睛几乎一直瞟着锅里，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接下来是朝着从肉多的骨头到肉少的骨头啃，或者寻找好下口的骨头啃，比如铲子骨边沿上的肉筋道而细腻，有时遇上一脆骨，就直接送给后槽牙咯吱咯吱，香脆无比。

　　啃光大骨上的肉之后，将大骨倒转过来，像吹小号一样，对着骨口用力一吸，伴随着“呲呲溜溜”，一股精华骨水始得味蕾花开陶醉不已回味无穷。这种吃法最为正宗，不能像饭店里啃大骨发一吸管吸骨水，经过吸管再进入嘴里的骨水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温柔。同样地，现在餐馆里发手套啃骨头，就如同所有的戴套作业一样，达不到那种自由畅快。

　　最精彩的是加了香叶与肉同煮，它仅仅是一味增加浓鲜的调料。只见肉骨头色泽紫红、骨酥肉烂、香气浓郁。一块排骨带了稍微肥肉的，原始的肉骨香和香叶的清辣香缠绕在了一起，此刻已让我嘴巴决堤，哈喇子泛滥了。

　　锅里还有剔骨肉，这是我平生吃过最好吃的骨头肉，那古老醇厚的味道，像是从20世纪八十年代随风飘过来。让吃货哥七尺男儿吃得潸然泪下眼圈发红。只听说过一道菜令人流口水，但啃骨头啃的感慨到流眼泪，还闻所未闻。他说“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饱，就知道天天饿，不敢想象1942是如何过来的”

很多人，想象自己有轻松的工作、闲暇时间、花不完的钱，然后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错了，珍惜眼前，哪怕是吃，即使在平庸的一天吃一份平庸的食物，也会从被滋润的心灵唤起怀旧开始，直到以唤起味蕾的感觉而终止。一个安静投入的、老道的味蕾，无须历经百味，即使家常便饭，也能吃出极致！

其实幸福就在你的身边，而不在你的对面。在你对面的是别人的幸福，但如果你不够珍惜，身边的幸福就会成为对面的幸福。

2018年5月10日凌晨，撑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