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们家的老屋其实并不老,1984年开始平整屋场、准备建材,1985年建成住人。建在县城的北门外,不快不慢地走,出城一刻钟可到。砖木结构的平房,连灶屋、杂屋一起也就那么几间,可占的地盘子不小,粗略丈量了一下,有将近两亩地。砌有一人多高的围墙,里面是一番怎样的景致,墙外面的人只能凭想象。</p><p class="ql-block"> 果树之外,最多的要数香樟树,多年前栽下的近20棵香樟树早已成材。</p> <p class="ql-block"> 农历二月尾,屋前屋后的30多棵果树扎堆开花,白色的小花不怎么打眼,馥郁的花香却无处不在。走在院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不用深呼吸,只随便地嗅嗅,柑桔的花香也会让人神清气爽。父亲从别人那里瞟学了果树嫁接技术,在自家的果树上做实验,还蛮成功,脐橙与桔子共一树,看上去十分的奇葩,家里人见怪不怪,外人见了一脸惊讶。</p><p class="ql-block"> 为了给果树上肥,父亲80岁挨边时,还挑着粪桶去隔壁人家的猪圏里掏粪,常常是弄得一脑壳蜘蛛网。</p> <p class="ql-block"> 果树之外,最多的要数香樟树,多年前栽下的近20棵香樟树早已成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一到八月,就是门前的两棵桂花树出尽风头的时候了,枝枝丫丫间缀满了黄色的小花,成串成束,桂香袭人。</p> <p class="ql-block"> 避开自家屋前繁茂的树木朝远处望,视野十分地开阔,可以望得很远;站在开边望我们家,视线会被绿荫遮挡,只隐约看得到尖尖的屋顶和墙。</p> <p class="ql-block"> 围墙内有一个不方正的鱼塘,不是特意挖的,是经年累月陆陆续续取土形成的。鱼塘狭长,与其一墙之隔的是有几十亩水面的大鱼塘,大鱼塘水满的时候,我家的鱼塘会有约30米长,6、7米宽的水面。鱼塘形成的当初,父亲没往里面投放鱼苗,奇怪的是竟也有小杂鱼游来游去,不知从哪里来的。后来,父亲正儿八经买来鱼苗往里放,鱼却不好养了,要割鱼草,要投喂饲料,劳神费力,还不如买鱼吃划算,年底干过塘后就没有再养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挨鱼塘边栽了一长溜木芙蓉,一年又一年,木芙蓉长得干粗、枝繁、叶茂,不少的树干还横斜在水面。粉红色的芙蓉花,大朵大朵,开的满树都是,映衬得屋子一派兴旺。走拢去,即便不看树上的繁花朵朵,光看水里花的倒影,那也是特别地韵味。</p> <p class="ql-block"> 与芙蓉花树十来步之隔的几棵栀子花树高高大大,真正地长成了树。我回老屋的次数不多,难得碰上栀子花开,碰上了,就兴奋地将花连枝带叶剪下,踮起脚剪,踏着凳子剪,装满篮装满盆。送人了还有剩的就插在灌了清水的广口瓶子里,满屋子暗香浮动,绿叶白花,简单素雅,十分地赏心悦目。栀子花年年都开得盛,早些年父亲还摘了卖,后来腿痛风的毛病加重,就不卖了,甚至都不摘了,任其花开花落。</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个人从早到黑地在院子里摘果子,爬上爬下,把一棵树摘完,把棵棵树摘完,那是很乏味很累人的事。这样的事父亲默默地做了好多年,直到年入古稀才请亲戚帮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碰上丰收之年,果实会装满家中的水缸、木桶以及若干的纸箱子,装不下的还要堆放在地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为了让果子存放得久些,父亲将其在保鲜剂里打个滚,然后用保鲜袋一个一个单独包装,简单的动作无数遍重复,要十分地耐得烦。自家只吃得极少的一点点,也不会拿出卖,大多是送了人。</span></p> <p class="ql-block"> 果树硕果累累,菜园子里也是一派葱茏。埋在土里的有芋头、洋姜、红薯,长在地面上的除了四季蔬菜,光农作物就有黄豆、绿豆、蚕豆、芝麻,油菜籽,不存在转基因,不打激素催长,施的是农家肥,菜叶子常常被虫啃得大眼小窟窿,真正的绿色、有机,可以放心地吃。</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一直保持着劳动的本色,他退休早,退休后就围绕着老屋挖洞寻蛇打,种过蘑菇,养过猪,养过鸡鸭……在自家院子和人家抛荒的土里培育欧美黑杨,靠卖树苗,一年能挣个好几百块钱,那些年的几百块钱不是个小数目。</p><p class="ql-block"> 培育树苗很累人,松土、扦插、锄草、施肥、抹枝桠,没有一件是轻松活。杀虫打农药就更不轻松,毒日头下,背个喷雾器在高过人头的树苗间穿行,磕磕绊绊的,一会儿工夫就会汗如雨下。一次回家,见父亲在给树苗打农药,我说让我替一下,父亲不肯,说莫搞得一身农药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投入也有打了水漂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受什么鳖精等因素的影响,家乡水鱼的价格疯涨,见有人养水鱼发了大财,大伙一窝蜂养水鱼。我年近70岁的父亲也跟风,花钱请人在自家院子里砌了一个颇为壮观的水泥池子,准备用来养水鱼。因种种原因,这个池子一直闲着,后来嫌碍事又占地方,拆了,白费了钱财和力气。</p> <p class="ql-block"> 老屋里平素只有父母亲住,我们姊妹四个有三个在外地安了家。过年、或者父母生日才会聚齐,一旦聚齐了,加上亲戚,那也就有蛮热闹。</p><p class="ql-block"> 闹了一些热年后就不热闹了,因为在城里买了房,年事渐高的父母把生活的重心往城里转移,毕竟城里买东买西要方便许多,看病就医也近些。从此,父亲心挂两头,只要是天晴的日子,都会去老屋打一转,说是打一转,其实是去劳作,起先是骑个破单车去,后来改骑了老年人代步车。</p> <p class="ql-block"> 在父亲的眼里,老屋里有做不完的事,天天做天天有,比如打扫屋前屋后的枯枝败叶,在菜土里扯草、松土、播种、栽菜秧、间苗、浇水、施肥……总之,去了就不会闲着,搞得一身灰扑扑、汗渍渍的。</p><p class="ql-block"> 担心父亲劳累过度,家里人都劝他少去老屋,去了也不要做那么多事。父亲口里答应好好好,还是照样去,去了照样做这做那。父亲累并快乐着,老屋新屋、城里郊区两头跑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他83岁的生命尽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约摸是2011年的秋天,年届80的父亲还雄心勃勃地搞了一项大工程,花大气力,投入大笔资金,对屋前面的围墙进行了脱胎换骨的翻修,加高、加宽、加固了的围墙十分地气派。拿出翻修方案,联系施工的班子,购进大量的砖头砂子水泥,安排施工人员的吃喝……这一系列的啰嗦事父亲都是亲力亲为。父亲对工程质量毫不放松,尤其对日后将浸在水里的那一段更是盯得紧,泥工边砌他边查看。施工人员一度拖拖拉拉,来一天不来一天,工程进度缓慢,父亲心里着急便来了脾气,对为头的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看在他老人家年纪大又还占理,那人不与他对顶。翻修围墙,弟弟不但出了钱,还出了力,施工期间,他从深圳赶去帮了一晌忙,每天搞得黑汗水流。长孙夏禹子也拿出了一万块钱表示对爷爷的支持。翻修围墙不为别的,只为日后不因地界不分明而跟人扯麻纱 。父亲想得长远。</span></p> <p class="ql-block"> 父亲作古后,老房子就常年锁着,一年里开不了几回门,常年没人打理,就被贼牯子盯上了。贼牯子精得很,除了翻箱倒柜,还把墙上挂画处的砖头敲掉,寻找暗层;还挖地三尺,用三齿耙、铁锨把干枯了的猪粪池挖了米把深,以为藏有宝贝。</p><p class="ql-block"> 贼牯子N次光顾,屋里那点家什,先是如梳,再是如篦,后来几乎是如剃了。一屋狼藉、满目疮痍,望着,心里发疼。</p><p class="ql-block"> 老屋空了,却没有坏掉,刮风下雨屋里滴水不漏,这得益于父亲健在时的精心维护。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一直没有弄得十分地明白,当年父母亲是怎么想起要建一栋私房的,有单位里分配的房子住着呀,挤是挤了点,绝大多数人家不都这么过吗?建一栋房子可不是件小事,要有足够的钱投入,而我们家缺钱。父母亲的薪水微薄,建房只能靠精打细算,靠节衣缩食,靠东挪西借。从开荒平地基,到屋子砌成住人,父母亲有着怎样的辛劳付出,可想而知。</span></p> <p class="ql-block">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话在我们家有了充分地应验。老屋已经纳入棚户区改造范围,征拆是迟早的事,得知消息,心里五味杂陈。</p><p class="ql-block"> 自建的老屋毕竟不同于购买的商品房,大到砖瓦、水泥、木头,小到钉子、铁丝、玻璃,都是父亲一一挑选、比价后买回来的;屋子砌多高,砌几间,砌成什么样式,全是父亲拿主意。睹物思人,见到散落在各处的木脚盆、镰刀、锄头、铁锨、枝剪、扁担、粪桶……自然而然会忆起父亲生前劳作时的情景;摸一摸这些木的竹的铁的用具、农具,似乎又与父亲有了亲密地触碰。</p> <p class="ql-block"> 父亲忙碌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走”的时候也是那么匆忙,匆忙得来不及跟老屋挥一挥手,来不及跟我的老母亲依依作别,来不及给儿女们留下叮咛……所幸的是老母亲还健在,愿母亲无病无痛活到120岁,把父亲没来得及享的福都享了,这是我们做儿女的最大的心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15年5月10日父亲仙逝,谨以此文怀念父亲。</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