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回忆之一:视频风波

罗新

<h3>在“430”聚会的前两周,我常常做一个梦,梦里的场景总是相似的:纪念大会快开始了,我的发言一个字都没准备,我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h3> <h3><font color="#010101">这样的梦做了好几次,我也知道是自己的压力造成的。设立“怀念去世同学”这个环节,是很早就决定了的。我之前做了一些对比照,里面用到去世同学的照片,引起许多人的感伤和内心震动。后来我又做了美篇“天堂里的你们”,收集很多同学们的怀念文章和回忆、追思,也引起很大反响。筹委会的同学们都觉得应该在三十年聚会的时候,设立这个环节,以表达我们对这些同学的怀念。</font></h3> <h3>这个环节在去年的9、10月份就定下来了。但是具体以什么形式体现呢?大家可谓绞尽脑汁。</h3><h3><h3><br></h3>一开始考虑的形式是:黄益民等合唱组的同学合唱“怀念战友”,背景闪过去世同学的照片。等到了12月份,开始落实各项活动和节目的时候,这个节目的安排就有了争议。</h3><h3><h3><br></h3>如果把这首歌放在下午的联欢会上,与联欢会整体的“欢乐、相聚”的氛围就不合拍。本来同学们看节目很高兴,突然有这样一个伤感的环节,对大家的情绪都有影响。<br>如果把这个节目放在上午的纪念大会上,那么上午的大会是以发言、拨穗等比较“正式”的活动为主,插入一个合唱节目,也不太合适。</h3><h3><h3><br></h3>就这样,经过长时间的考虑,这个合唱节目被取消了,大家建议换上查晓燕的诗朗诵。</h3> <h3>这个事情还是要回溯到几个月前。当得知84级已经有一些同学去世之后,查晓燕写了一首诗,表达哀思和纪念。</h3> <h3>如果晓燕在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她的诗,背景闪过去世同学的照片,应该效果也不错。</h3><h3><br></h3><h3>到了三月份,各个节目要敲定了,查晓燕发现她的节目太多了:她要参加走秀、情景剧、手风琴伴奏、合唱,还要和岳群有一个向丁石孙校长致敬的诗朗诵。(太能干、太好用的同学,压在他们身上的担子也就越重。晓燕的孩子小,自己的工作负担也不少。但是所有的彩排时间地点,都是她来安排的,还要参加这么多的排练,真的是忙坏了。)</h3><h3><br></h3><h3>在这种情况下,让晓燕再朗诵怀念去世同学的诗作,显然已经不合适,必须马上另想办法。</h3> <h3>在怀念去世同学的美篇里,我还收录了其他几位同学的诗。可是,祝晓艳、倪碧莲、韩利民都有演出任务,也都不在北京。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再去找人商量这个节目了,筹委会的同学们一致说:罗新,你上吧!</h3> <h3>关键时刻,该顶上就得顶上。筹委会的同学们在许多事情上都是这样做的。事已至此,我没再推辞,虽然,我对上台发言这个事情很没把握。</h3> <h3>事情定了下来,我却没有时间准备,因为我突然进入史上最忙阶段。</h3><h3><br></h3><h3>从3月10日左右开始,本次聚会的报名系统上线了。一时之间,各种问题扑面而来,我们筹委会的几个同学每天都得在各群奔波,了解情况、解答问题、和会务公司沟通.....。过了几天,由于海外同学一直无法使用PayPal,我又开始用我的PayPal账户来接受美元捐款,每天都要核对数目,上报会务公司。</h3><h3><br></h3><h3>与此同时,我的最后一辑对比照也在制作当中,后来又开始做三十天倒计时,还顺带着找人和插旗。那个时候纪念品的小样也陆续出来,完美主义的刘大又让全部纪念品回炉重做,丽娜和燕滨每天盯着各个节目,不断地调整、完善.....那段时间,鸡飞狗跳,筹委会小群的信息每天几百上千条。</h3><h3><br></h3><h3>当时文集也进入最后的紧张校对阶段,我的手机被照片和视频塞的爆满,已经无法下载文集初稿,加上实在是千头万绪,没有精力去看稿子了。可怜的陈江峰,率领文集编辑们没日没夜地审稿子。后来他说,短短的半个多月,他把几百万字的稿子审订了四遍,累的他差点住院!</h3> <h3>在这个情况之下,我根本无法静心来考虑“怀念同学”这个环节,只是在几个大群发信息,希望大家提供去世同学的照片。很快,叶祖怀、丁晓雷、童超、杨瑞芳等同学就发来一些照片,加上我之前收集的照片,制作视频足够了。在老邬的建议下,这个环节的名字定下是“永远的同窗”。</h3> <h3>离聚会的日子越近,我的内心越紧张,后来,就是几乎天天做梦,就像我开头所说的,梦的内容几乎一样,就是我在纪念大会上的表现糟透了,砸了。</h3> <h3>4月17日,我回国,在北京短暂逗留两天。19日,去海南探亲的我,因航空管制在机场滞留了大半天,深夜才坐上去海南的飞机。</h3><h3><br></h3><h3>在飞机上,我望着窗外的夜空,浮躁了大半天,不,大半年的内心突然一片平静。</h3><h3><br></h3><h3>我想起了46名英年早逝的同学们。我想:要是他们也来参加聚会该多好。</h3><div><br></div><div>我想起他们每一个人。在整理同学们关于他们的回忆过程中,我已经“熟悉”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他们有的聪慧,有的憨厚,有的和善,有的成熟。我想象着如果他们活着,他们会以什么方式来参与这个聚会。</div><div><br></div><div>在我的想象中,他们做着大家现在做着的事,但是他们的脸都比我们年轻30年。</div> <h3>“永远的同窗”发言稿就这样形成了。之后的几天,我又反复推敲词语和视频,在24、5日的时候,觉得差不多了。</h3><h3><br></h3><h3>当你以为一切都很正常的时候,生活往往会给你挖个坑。</h3><h3><br></h3><h3>视频整理好了,我准备导出,这时发现我的谷歌账号在中国无法使用,导致这个视频无法以1080p导出。</h3> <h3>那段时间,会务公司的人反复跟我们强调:照片、视频一定要有高清晰度,否则在大屏幕上无法看。</h3><h3><br></h3><h3>我看到精心制作的视频无法高清导出时,可以说是欲哭无泪。我马上到群里询问,同学们纷纷支招:翻墙、越狱、转录、分解.....</h3><h3><br></h3><h3>做为一个文科女,我的头都晕了。之后的几天里,我就跟这个视频较上劲儿了。</h3><h3><br></h3><h3>26、27日,我在锡华酒店搞会务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视频,半夜不睡,还在鼓捣视频。28、29日,我在怀柔参加班聚的时候,我的脑子里还在琢磨视频,一有空就在想办法。</h3><h3><br></h3><h3>终于,经过反复实验,我找到一个国内的视频制作软件,从头开始,重新编辑这段视频,并且成功把它高清导出了!</h3><h3><br></h3><h3>乌拉!!</h3> <h3>在怀柔山中极其不稳定的信号中,我把视频上传到网盘里,并叮嘱会务公司和留守校园的筹委会成员给我反馈。很快邵宏伟回话:“视频怎么没有背景音乐?”</h3><h3><br></h3><div>我当时的设想是视频静音,我在台上讲。不过邵宏伟的建议我觉得也对,有音乐的烘托,更能营造气氛。于是我开始寻找合适的音乐。</div><div><br></div><div>我试了很多音乐,都不满意。其实最合适的音乐,就是我在做“天堂里的你们”的时候,用的美篇自带的一个乐曲“月亮门”。那个曲子深沉忧伤,非常符合“回忆和怀念”这个主题。许多人都说:音乐一起,再看到那些同学的照片,以及怀念他们的文字,眼泪就下来了。</div><div><br></div><div>我找了几个“月亮门”的版本,都不对。那时候已经是28日深夜,我几乎束手无策。这时,和我住在一起的周林洁说:干脆你用手机放那段音乐,我用手机录下来。</div><div><br></div><div>于是,两个文科女,用了最原始的办法。两个手机紧紧挨在一起,一个放音乐,一个录音乐。</div><div><br></div><div>终于,一段5分钟的乐曲录完了,又经过一通折腾,我总算在29日早上把曲子传给会务公司。</div> <h3>29日下午,我们回到北京城里。等我晚上抽空见到赵燕滨的时候,她已经忙得一天没吃饭。而有舞蹈和走秀表演的同学们也是都在紧张地集训中。我住进光华酒店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手机充电并上网。然后把配好音乐的视频上传到网盘上。。</h3> <h3>在回国之前,当我设想和计划29日那天我自己的日程时,把那天最后一件事情定为:晚上去美发厅吹头发,以最佳状态迎接4.30的到来。</h3><h3><br></h3><h3>而实际上,29日的深夜,我还在试着把视频上传到网盘上。光华酒店的无线网络断断续续,我上传了无数次都不成功。</h3><h3><br></h3><h3>凌晨一点半,我不得不睡觉了,那个时候,刘大还在会务公司的群里叮嘱事情呢。</h3> <h3>4.30,期待已久的正日子来了。我因为心中有事,不到五点就醒来了。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还是上传视频,仍然无法成功。我只好安慰自己:会务公司之前已经收到无声的视频,也收到要配的音乐,没有这个“合成”的视频,应该问题也不大。</h3><h3><br></h3><h3>不到七点,我就到餐厅去吃饭,一会儿,住在这里的校友们陆续来了好几个。这里的房间都是我通过彭师兄帮他们订的,所以,这些校友的名字都已经熟悉。</h3> <h3>匆匆吃完,我就向百年纪念堂赶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背景板上签名。我来不及和校友们打招呼,一头扎进会场。</h3><h3><br></h3><h3>舞台上,是在练习走台的旗袍队;舞台下,是摆开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刘大,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跑的比兔子还快;老邬,在召集参加拨穗的同学们;邵宏伟,则一遍遍地和设备控制台磨合上午的流程;我一边和刚见面的校友们拍照,一边和会务公司的人讨论纪念大会事宜。为了让我在讲述时,所说的内容和视频正好吻合,在舞台上,面对着我也放了一块小屏幕,以便于我看见视频内容。</h3><h3><br></h3><div>突然,邵宏伟招手让我来到控制台那里,那里的人告诉我:他们只收到音乐,没收到视频!</div> <h3>事已至此,埋怨没有用,指责也没有用,赶紧找视频吧。一群人,有的找U盘,有的翻手机,有的搬电脑。又是密码,又是验证,一通忙乱。那个时候,离纪念大会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h3><h3><br></h3><h3>终于,视频找到了,可以下载了。这时,我看见文科发言代表缪欣伟来了,就过去和她见面说话,又帮她调试话筒和站立的位置。</h3><h3><br></h3><h3>一切调试好之后,缪欣伟得意地给我看她的稿子。她的稿子上面的字非常大,她笑着说:“这样就不用戴老花镜了。”</h3><h3><br></h3><h3>我一面称赞她的主意高明,一面去挎包里摸自己的稿子,我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我的稿子不见了!</h3><h3><br></h3><h3>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次真要砸了!</h3> <h3>我开始埋头一路寻找,一边找一边想,如果找不到怎么办?没有稿子,上台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办?</h3><h3><br></h3><h3>舞台上,没有;过道上,没有;最后来到控制台那里,在一张上面摆满机器的椅子下面,那张叠成四方形的白纸,静静地躺在那里。</h3><h3><br></h3><div>我从没有觉得,这张普通的白纸,是这么的宝贵。</div> <h3>纪念大会开始了,我留在后台。手里攥着稿子,喉咙发干,心在“砰砰”地跳。上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讲话是什么时候了?我想不起来,说不定是在高中时做为三好学生代表,在全校同学面前发言?</h3><h3><br></h3><h3>后台的灯光很暗,我几乎看不清纸上的字,我后悔没有像缪欣伟那样把字打得大大的,我后悔没有把老花镜带来。</h3> 两个同学代表缪欣伟和王志东的讲话,引起了阵阵掌声和笑声,也稍稍缓解了我的紧张。终于,我听到了邵宏伟的介绍:“下面,请罗新同学发言。”<div><br></div><div>我走上讲话台,突然感觉内心一片平静,就像那天在去海南的飞机上一样。音乐声奏起,视频播起,我同时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百周年纪念堂响起。</div><div><br></div><div>5分钟的发言,我前半部分一眼都没看稿子。屏幕上是那些“熟悉”的年轻面庞,我在跟他们说话,代表着台下这800多人。</div><div><br></div><div>当我说完最后一个词“谢谢”之后,台下一阵短暂的静默,然后是低沉的掌声。我走向后台,几个搞会务的年轻人对我鼓掌示意。我没太在意,对于我来说,我只是完成了一项交给我的任务而已。</div><div><br></div><div>会议结束,我打开手机,微信里一下子涌进了好几位同学的留言,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谢谢你,太感人了,我们都哭了。” 之后的一天、两天、几天,我又遇到了不少校友,他们也都表达了同样的心情。</div> <h3>我慢慢意识到,我的发言,不仅仅是完成了一项筹委会的任务,而且是一次我们84级校友的集体心灵洗礼。我们84级做了一件全国高校没有人做过的事 — 在纪念大会这样的场合,怀念去世的同学们。这个过程,一路走来,有多少珍贵的记忆。4.30的这五分钟,将永远留在每一个在场的同学心中。</h3> <h3>为了这五分钟的视频和发言,我承受了几个月的压力,错过了在背景板上的签字和留影;错过了和班级同学的大部分合影,错过了和许多新朋老友相认相亲的场面,头发多白了几根,体重涨了几斤。</h3><h3><br></h3><h3>换来的,是800多人一起静默、一起流泪的那一刻。</h3><div><br></div><div>值吗?</div><div><br></div><div>值了。</div> <h3>————————————————————</h3><h3><br></h3><h3>下面的视频,就是我在纪念大会上发言的实况。记得后来见到中文系的冯君,她说我读错了嵇永强的名字,我还不太相信。我认识这个“嵇”字,我的大学日记里就有他的名字,有关他的回忆文章也都是我整理的,不存在因为不认识而读错的情况。但是我拿到实况视频后,果然发现自己当时读成“周”永强。我自己当时没看稿子,一气说了下来,根本没意识到有错误。只能归结为紧张,或者是太累了吧。</h3> <h3>记住他们,他们是我们永远的同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