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娘打来电话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娘说:“雪儿,牙还疼吗?好了没有?要记住去看医生,记得要吃早餐,别老是饿着啊,小宝乖吗?”放下电话,我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像有千斤重担压在我的心头喘不气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娘老了,老的没有自信、没有从容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以前响亮了。我心情突然不安起来,娘轻易不给我打电话,这次该不会是生病了吧?</p> <p class="ql-block">过几天就是“母亲节”了,无论哪一位文人墨客,一谈到母亲,落笔时都是带着一份生生的疼,无论是在觥筹交错间,还是在幽幽独处时,那一圈圈深情的涟漪都已然潜滋蔓长着,活色生香了一份爱的期盼。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的母亲,是一袭蓝色的背影,有蓝色的方头巾,打开飘起一片宁静的安详,还有珍藏在心灵深处的蓝色衬衫,穿上它与广袤的蓝天融为一体。小时候,夜晚昏暗的煤油灯下,娘头戴蓝色的方帕,我蜷缩在娘的腿旁,伴随着炕头“嗡嗡嗡”的纺车声,我渐渐进入了甜蜜的梦乡……</p> <p class="ql-block">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回家没有事先打电话。前一天,我看天气预报,知道这一天有雨。下雨的日子里,气温是非常低的,尤其是农村,就更加凉了。如果娘知道我要回去,一定会在村口迎接的,而且她会很早就从家里出来,站在村口张望。我担心天凉会冻着娘,她老人家已经70多岁,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当我的车子拐下公路开到村口的小路上的时候,我一眼看到,头发花白的娘正拄着拐杖,站在路口向着公路的方向张望。凝视着细雨冷风中的娘,我已无力控制自己的泪水。羸弱的娘,尽管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仍然冒雨出来迎接远方的女儿,我甚至不知道她在那里守候了多久?她知道女儿今天一定会回来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赶紧下车,扶着娘回家。到家以后,我下厨跟娘一起做饭,照例是我喜欢的手擀面,娘和面,我拉风箱烧水。吃完午饭,我便要急着动身启程赶回城里了。这时,娘拿给我一把崭新的红色油纸伞,还有一双紫色的高筒雨靴。娘说:“雪儿,小时候你没这些,娘记得你喜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一下子眼泪掉下来。现在谁还用得着这些啊?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个梗。小时候,我觉得娘一直偏袒哥哥,总是疏忽我。读小学时,那时乡村道路还是泥土路,每逢天下雨,道路泥泞,仅有的一把黑色的油纸伞总是给哥哥,我只有戴一顶旧草帽去上学,而且,唯一的一双父亲穿旧的黑色高筒雨鞋也总是哥哥穿,我只有穿一双漏水的低筒雨鞋,逢大雨天常常是泥浆灌进鞋子里,脚又冷又脏,邻居小梅总是穿着漂亮的紫色雨靴来我家臭美。为此,我心里总是很难过,小伙伴们也没少取笑我。所以至今,我仍无法释怀。后来,每次我在外受了委屈,回家就向娘抱怨我的懦弱、自卑都是小时候的烙印。我只会不断地向她要求更多的爱,更多的关怀,不断地向她要求更多的证据,希望从这些证据里,能够证明她是爱我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记得上次回老家,娘给我看她珍藏的“传家宝”,印象深刻的是一对墨绿的翡翠手镯,娘说是我买给她的,将来要留给我女儿出嫁时做嫁妆。我偶尔记得娘戴过几次,后来也没留意,以为是娘不小心打碎了。长这么大,我只不过是30岁那年,去云南旅游时,顺便给娘买了一对翡翠手镯而已,娘却因此而相信了我,并且把它们细心地收藏起来,因为,也许这是娘从我这里能得到的唯一女儿爱她的证据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刹那间,我突然发现,原来世间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容易受骗和容易满足啊!</p> <p class="ql-block">娘只上过几天学,但扫盲时在速成班顽强地学会了一千多字,当然还是深受了没有文化的苦,因而很重视下一代的教育。我从13岁时就离开娘开始在外住校学习,与娘在一起的日子更是离多聚少。我每周末回家,返校时还要带走娘烙的两张锅盔,娘的手常年干活劳作,冬天手就会皲裂,手指缠满了胶布,但娘烙的饼特别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娘养了三只老母鸡,全部是家里的杂粮喂养的,娘把鸡蛋攒下,周末煮熟让我在学校补充营养。为了保鲜,娘经常把鸡蛋分几次煮熟,并写上时间,让我在学校按日期吃。至今,我都能闻到那黄澄澄的蛋黄的清香。后来我婚后更是忙于工作、家务,周末也难得回老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几年每次邀娘来城里住,娘总是说她要侍弄那三亩地,农田里有农活,后来娘又说城里汽车多、人多,她担心过马路,娘上一次来城里找我带她看病,在我住的小区里转了几圈才好不容易找到我家。</p> <p class="ql-block">我扶着娘向大门口走,娘一直在我身旁唠唠叨叨地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到了门口,娘在腰里摸索出100块钱说:“夏天到了,小宝没有回来,给娃买个汗衫,这是姥姥的一点心意。”娘最疼她的小外孙,小宝满月时,娘坐在小宝床边,满眼的笑,善良的娘嫌她的手粗糙,不敢摸我儿子的屁股,说担心伤着了孩子稚嫩的皮肤。</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车启动了,娘挥着手一直跟着车子在雨中往前走,我突然看到娘差点跌倒,娘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着,泪眼模糊中,我看到娘一双形同枯枝的手在风中摇晃……</p> <p class="ql-block">父母对儿女的爱,犹如那涓涓溪流,缓缓流淌,而儿女对父母的爱却像风吹树叶,风吹一下树叶就动一下。母亲的唠叨里,满满是爱的情愫,父亲的沉默不语中,却尽承载着无声的挚爱。那村口袅袅的炊烟、农人的锄头,以及母亲在村口遥相守望的身影,总是在无声静默间,老了容颜,厚了思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岁月是一帧水墨丹青,随着不闻人事的年月渐深,愈加有了浓浓的乡味,历久弥新。母爱是一把雨伞,年幼时,很奇怪同样在一把雨伞下,娘的右半边身总是湿的;长大了,在外闯荡疲惫时,总是躲在娘的伞下疗伤,才能找到一丝宁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世间纵有千万把伞,却不及母亲这把大伞,因为在女儿的心中,母亲的那一份注视和等待,总能在寒凉的深夜里拂来一丝温润与慰藉。当母亲的爱如舟楫划过异乡的暗夜与黎明,女儿的心中总会充盈着丝丝缕缕的眷恋,暖了心,暖了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