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榆花叫榆钱

漫浪

<h1>春天“三大树上菜”,香椿芽和洋槐花已经在我笔下的“美篇”中闪亮登场、精彩露过脸了,不写写榆钱就有点不厚道,也显得不公平。其实,记忆深处,榆钱的印象似乎更深,故事更多,要写,就怕闸门一开,滔滔不绝,收不了场而讨人嫌,所以,顾虑重重中迟迟没敢动笔。</h1><h1><br></h1><h1>说实话,今年的榆钱吃的比香椿和槐花都早一些,由于是从市场买来的,怎么吃都吃不出儿时一群淘气猴上到树上捋来、让妈妈泡制后香甜可口的味道。不知道是现在的榆钱变味了还是我们的口味变刁了?</h1><h1><br></h1><h1>面对一层层重重叠叠挤在一起的榆钱,闻着它们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忽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桃树开的花叫桃花,杏树开的花叫杏花,梨树开的花叫梨花,为什么偏偏榆树开的花不叫榆花而叫榆钱呢?</h1> <h1>翻文献得知,榆钱是榆树的翅果,因其外形圆薄如钱币,故而得名。后来,人们因其与“余钱”谐音,因而就有了“吃了榆钱有余钱”的吉利说法,这显然比说“吃了榆花余着花”的喻意更显得美好而易懂。</h1><h1><br></h1><h1>我十分敬佩第一个将榆树的花儿称作榆钱的人。首先,他是一个具有丰富想像力的艺术家,能把榆钱的形状与钱币的形象联系起来而显得传神。其次,他是一位心理学家,他知道人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是什么,一旦有形似的东西都往金钱上靠,人们总会乐而笑纳的。再次,他是一位实用学家,叫榆钱既能激起人们对金钱的占有欲,又能解决人们生理上的食欲,做到了物质与精神双重满足,何乐而不为呢?</h1><h1><br></h1><h1>可以说,把榆树开的花叫榆钱是古人对植物命名中最成功的典范之一。</h1><h1><br></h1><h1>《诗经》中有“山有枢,隰有榆”的记载,意思是,早在三千多年前,山梁上已长满了刺榆,山洼里也长满了白榆,可见榆树的古老和其生命力的顽强。后来又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和“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说法,桑榆都指的是日落的地方,但从另一个角度讲,桑树和榆树在古代满天盖地,生长茂盛,落山的夕阳也是最后才与它们道别。</h1> <h1>榆树是大自然的杰作,人类把它当作好朋友是经过长期的接触和试验探索得出来的结论,是在历经多少个饥荒之年的冒险尝试而换来的宝贵经验。不仅是榆钱可以食用,榆树叶、甚至榆树皮也是饥荒之年人们饥不择食的救命物。历史上,如果发生了榆树皮被刮的光光白乎乎一片片,一定是发生了自然灾害或战争造成的饥荒之年。而榆树强忍着疼痛,仍然欢笑着为人们来年聚集来榆钱更灿烂的春天。</h1><h1><br></h1><h1>榆树性情随心所欲,随遇而安,从不挑剔生长环境。种子随风飘落,在肥沃的土壤上落户,它们便成长为一片片参天树林;种子落在贫瘠的沟岔里,即使长成灌木林而不“成材”依然乐观向上,活出自己的个性。</h1><h1><br></h1><h1>成为有用的参天大树也好,成为“无用”的灌木丛也好,它们身上表现出的坚韧不拔的精神与毅力是相通的。每年春天草木泛绿,榆树便在人们的期盼中,把金黄色的一串串层层叠叠的榆钱缀满枝头,让人们拿去做成各种美味佳肴,及时送到人们的餐桌之上。</h1> <h1>儿时的村庄,房前屋后、河边沟沿生长着许多粗高的榆树。春风飞度,榆钱便急匆匆地一串串、一簇簇抢在榆叶发芽之前压低树枝突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它们犹如只只风铃,酒脱而飘逸地勾引着等待了一年时间的兴奋孩子。我们一个个像猴子,“刷刷刷”地爬上老树,捋下一把把“钱币”先塞进各自的嘴里,把肚里泛起的馋虫硬是压了下去。</h1><h1><br></h1><h1>榆钱儿无香,生吃却很甜,越嚼就越香。解馋之后,集中精力把多余的榆钱儿放进袋子里,心满意足地回家了。</h1><h1><br></h1><h1>没等进屋,妈妈早就迎了上来,抓一把又胖又大翡翠般的榆钱闻着,脸上露出的是满意的笑容,榆钱如何吃,她心里早就做好了盘算。</h1><h1><br></h1><h1>先洗净控干,做什么菜这道工序都不可少。蒸着吃,用黄面拌最好不过;做窝头,完全可以当主食;拌馅加鸡蛋或肉沫,包饺子、包包子、卷煎饼,那完全就是一顿奢侈的生活改善了;煮粥熬汤,吃起来滑润喷香,味道鲜美得让人难忘。无怪乎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曾发出“杯盘粉粥春光冷,池馆榆钱夜雨新”的赞叹!</h1><h1><br></h1><h1>用榆钱改善生活,那完全就是春天里一段节日般的盛宴,清苦而欢快。一树榆钱半月粮,榆钱盛开之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刻,榆钱便成了家家户户的临时“粮仓”。所以我明白了那时的村庄家家宅院里内栽种榆树、香椿、槐花和桑树的根本原因,可以说,它们是关键时候的救命者。</h1> <h1>榆树古老而奇特,粗糙的外形却包容着细腻的内容。它随意生长,很难端正向上,周正成材。它或扭曲身子斜仰,或腆着腰身横卧,老气横秋地把天空戳得支离破碎,疙疙瘩瘩地把人的眼睛看得七窍生烟。可它的木料细腻而细实,千百年来,是人们做家具、打车辆、修农具、刻器具、顶桥梁的上好材料,素有“北榆南榉”的美誉。</h1><h1><br></h1><h1>它丑陋不堪,却是人们制作盆景的理想树选。榆树盆景,树干苍劲古朴,枝叶清秀飘逸,近观远望,都可以小见大,让人浮想联翩。</h1><h1><br></h1><h1>榆树的药用价值也不可忽视。养肺益脾,下恶气,利水道,久食令人身轻不饥。疗小儿火疮痂庀,杀虫清肠。妇科疗养,安神止带,健胃助消化。榆树以牺牲全身而为人类的健康长寿贡献力量。</h1><h1><br></h1><h1>榆树实实在在起到了人类好朋友的作用,可人们却常常把“榆木疙瘩不开窍”挂在嘴边,让我有时也弄不清这是在夸它呢还是损它呢?</h1> <h1>作为人类古老而忠诚的朋友,榆树和榆钱自然也逃不过历代文人的法眼。</h1><h1><br></h1><h1>韩愈《晚春》写道:“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春将归,杨花与榆钱虽不及百花吐艳争芳,但并不自惭形秽,它们随春风漫天飞舞,仿佛雪花,潇潇洒洒别具一格。</h1><h1><br></h1><h1>北宋宋文学家画家张舜民有一首《村居》写得颇有情趣:“水绕陂田竹绕篱,榆钱落尽槿花稀。夕阳牛皆无人卧,带得寒雅两两归。”榆钱随风飘落做为夕阳村居的一种元素,和其它的元素一起,构成了一幅意境深远的天然画。诗中虽无人出现,但读后仿佛村里的人们在画面中悠闲走动,真是大手笔!</h1><h1><br></h1><h1>唐朝诗人施肩吾,在《戏咏榆荚》中,对榆钱的“钱”意象刻划得入目三分。“风吹榆钱落如雨,绕林绕屋来不住。知尔不堪还酒家,漫教夷甫无行处。”说如雨的榆钱,不肯进屋让人们当钱收藏,酒家也不让用它换酒喝,只是满地都是榆钱,苦了晋朝那个从不说"钱″字的叫王衍(字夷甫)的人此时若在,真是无路可走了啊!</h1><h1><br></h1><h1>岑参在《戏问花门酒家翁》中,更是轻松写道:“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道旁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诙谐之中,让我们对榆钱充满敬佩的同时,也对诗人的乐观情怀而忍俊。</h1><h1><br></h1><h1>无意中看到了一则古代的笑话。有一叫化子在榆钱飞落之时,兴高采烈地拿筐子拾取了许多榆钱藏在山洞里,被人们怀疑是个精神病。他却笑道:“你们觉得我这种行为不正常,可是世上那么多人总是以占有钱财的多寡来看人。许多人有钱财而不去用,心甘情愿刻薄自己,为的人维护别人眼中的大富翁形象,这跟我藏榆钱又有什么两样?”</h1><h1><br></h1><h1>虽然是一则笑语,读后却让人笑不起来,不由让我反思:榆树开的花朵究竟是该叫榆“钱”还是该叫榆“花”?</h1><h1><br></h1><h1><br></h1><h1><br></h1><h1><br></h1><h1><br></h1><h1><br></h1><h1><br></h1><h1>(部分图片选自网络,特致谢。)</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