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农民工”

原鸣圆

“美丽三亚，浪漫天涯”这是海南省三亚市的城市名片。但在三亚并非全是美丽浪漫的故事，也有社会最底层群众的辛酸苦辣……

在上下班的途中，我常常被一双双渴望“干工”的眼神所吸引。他们默默的坐在路边，眼睛专注的盯着远方，有盼望、有祈求，还有深深的无奈……这双眼睛显然是灼着了我心中的柔软，于是从去年11月起，我开始拎着相机走近他们。

他们来自东三省、河南、安徽、四川等地农村（尤以河南驻马店新蔡、正阳为最）。在中国，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叫“农民工”。而我将他们视为我最亲的“老乡”。

在和他们聊天后，知道了他们背井离乡来三亚讨生活的大致原因：一是老家耕地面积少，仅靠有限的耕地养不活一家人。二是除了农业没有其它产业，而农产品价格偏低，常常忙乎一年还难以收回成本。三是村官腐败，风气恶劣。当本村农民民不聊生时，村官不仅在村里盖别墅，而且还在城里买房子。

“现在，上面的政策是挺好的，但是中间往下就烂掉了！”他们说。

三亚市城中村“月川社区居委会”是他们的主要居住地，因为这里房租便宜而且方便找工作。眼下，月川社区一带已成棚改区正忙于拆迁！

他们每天五点多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就出门了。或夫妻，或好友，三五成群结伴出行。当然，也有“独行侠”。

某天，我遇着一个妇女端着坐着孩子的婴儿车行走在废墟上，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笑了笑说谢谢，还说“我已经习惯了”。从之后的简单交流中得知，他们一家五口人都来到了三亚，老公、儿子和儿媳妇早早就出去了，她将孙子侍弄好以后才带着孙子出门找零活。

这条道去年11月份还可以通摩托车、电动车的。后来填了土，形成了陡坡，车子就走不了了。

低廉的电动车成了打工一族的主要交通工具。找工作或者去干工都离不开它。当这条路不能通行以后，他们不得不走另外两条小巷子或月川主街，然后汇集在迎宾大道东侧一带。

在找停车位的帅哥

据说这里人数最多的时候有几千人！我没有遇见这样的盛况。每次去也就看到五、六百号人。

很显然，大家都不愿错失任何一个“干工”的机会……晚起床者，只好在街道边吃饭等待机会！

从形象上看他是名符其实的帅哥，可他是不会说话的哑巴。除了不会说话，小伙子还是显得很阳光，也很机灵。和他一起的同乡们对他也很友好，有工干时尽量带上他。

东北兄弟边唠嗑边等待“老板”出现。

在我所拍摄的照片中，他（她）们对“干工”的渴望，对“雇主”的期盼，对“未知”的无助与无奈，还有在冥冥中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无不写在Ta们的脸上，深深地刻在Ta们的眸子里，也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

在和他们的聊天中，我问得最多的问题是“每个月平均能干多少天工？”“每天的工钱有多少？”“你们干嘛不找个相对稳定的工干呢？”“每天的开支有多少？”……多数人回答说“每月能干十天八天就不错”，少数人回答“一个月只能干四、五天”。每天的工钱？不一定吧，男人在200--400块之间，女人干保洁也就两三百块钱。每天开支？三餐饭和房租，得有80多块钱！

“谁不想干相对稳定的活儿呢？我们了干过市政工程，拖欠我们几万块钱的工资现在还没有拿到呢！”……只要说到这个话题，我身边很快就会围过来好些个农民工兄弟，诉说着他们的委屈与愤懑！

驻马店贺姓帅哥在帮工友修理装具。

某天，我正听几位兄弟诉说工难找的时候，这位帅哥立即开怼：我基本上天天都有工干！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你们丑、你们老！不管男人女人，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

几位年长者也不恼！

见时间不早了，有人开始着急，掏出手机主动出击……

“望眼欲穿”

有“老板”过来，是他们最开心的事

机会来了！

终于有了着落！

“老哥，您今年有60岁了吧？”我向一年长者微笑着打招呼。

老哥抬头扫了我一眼“60？回不去喽，我都70多了！”

“都70多了，还出来干这活儿？”

“那不干咋着？”

“您有儿子吗？儿子不养您？”

“老哥”叹了口气，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儿子也有儿子啊！”

某个周日晨，我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准备回家吃早餐时，看见一位头戴红色头盔，着黑色衣裤，穿皮鞋，还骑着一辆很拉风的电动车的长者时，心里直犯嘀咕：这么时尚的老头儿也出来干零活？能干么？

没想到几天之后我又在某个巷子里遇见了他。他主动搭讪了我。在聊天中，我知道他有一儿一女，儿子又生了一儿一女。话语中透露出的是满满的幸福！最后他告诉我他每个月有2000多块钱的退休金。我问他从哪个部门退休？他说是某个农场。我说“你现在是拿双份工资啊，很牛啊！”他乐了。

我用搁在胸前的相机盲拍了这张照片。

下午三点多，还没有等来“老板”。兄弟们还是不愿放弃最后可能的机会……

他们中的多数学历低、无特长，只能出卖苦力挣钱，但也有一部分人拥有一技之长。

他们不怕辛苦，不怕流汗，只怕没有活儿干！

对恐高者来说，想想站在楼层的最顶端都会害怕。可他们还在那里干活儿。

其实，他们是三亚建设和发展不可或缺的一支力量。

这位皮肤晒得黝黑的女士是安徽宿县人。她说在娘家时每人有一亩地，嫁去婆家了“一家四口才一亩地”“那怎么活？”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泼辣能干的女人。“我和我老公来三亚收荒十多年了，家里也盖起了房子”。我给她伸出了大拇指！

如果将水电工、泥工、木工、小工等视为作战部队，那么这些从事餐饮服务的群体就是当然的后勤部队了。她们是“农民工”群体的组成部分，同样来自全国各地。

这位专卖馒头的小姑娘也来自安徽。当我问她年纪轻轻为何不去大城市而来三亚打工时，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三亚好玩儿呗！”

下午六点多钟，乡亲们陆陆续续收工“回家”。

一头汗，一身灰，驮着老婆把“家”回。

晚七点左右，几个小巷子立即被收工回家的“农民工”部队填满！

回到住所。两位年轻人一左一右站在伸手能握的阳台打着电话，我准备拍下这个画面的时候，右侧的小伙子躲开了。

我跟左侧的小伙子说“我想看看你的租住房，行吗？”，小伙子爽快地答应了，他来自河南驻马店，姓赵，1982年出生，木工。“房租每月400块，还是很便宜的”他说。“这里很快就要拆掉了，真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么便宜又方便的房子……”说到这里，小赵显得有些沮丧。

我问他“你媳妇儿没跟你一起来吗？”他说“没有。媳妇儿在家管孩子，大孩子十五多岁上初中了，没人管不行”。

我认真看了看他放在小桌子上的笔记本。笔记本上记着他3月10号回到三亚后，每天干工情况和收入明细。我由此断定他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好丈夫、好父亲！

巷子里的小餐馆开启了“忙碌”模式。有家的回家炒菜去了，绝大多数单身狗将小餐馆当成是自己的食堂。

这四个帅哥都很开明、很活跃，见到我手中的照相机也很淡然。

“我们是总部的！”坐在里面的帅哥在自嘲中不乏骄傲抢着回答我的问题“这个餐馆老板也是我们总部的！”

他说话的语气将包括老板和老板娘在内的几人都逗乐了。

看看桌子上只有一份菜，而他们各自准备了两个馒头。这就是他们的晚餐。他们应该是很节俭的了！

也可以来两瓶啤酒，来二两“海马贡”酒，也可以来个“五魁首，六六顺！”

这位老兄得有60多岁了吧？我见他独坐一隅，用一大碗面就着二两酒，还不时地朝门口张望，他是在寻找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么？从他“坍塌”着的躯干里，我看到了他的艰辛与疲惫。从他茫然且空洞的眼神里，我又读出了他的孤独与寂寞……我似乎是位多情善感的人，每每看到这样的画面，眼睛就忍不住发热发潮……

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并明确为“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体目标和要求。

虽然只有20个字，却字字千钧！

观一斑而知全豹。面对20字的目标要求，想想全国如此庞大的农民工队伍，再想想他们背后的故事，我只想说“任重道远”！

图/文 原鸣圆（高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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