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排料徒步穿越洽比、夯沙

海纳百川

<p class="ql-block">原创作者:石瑞超</p><p class="ql-block">从湘西苗族圣山阿公山、阿婆山的吕洞山和花垣县排料乡境,经保靖县夯沙乡、吉首市洽比村,有一条清澈的山涧河流,在吉首狮子庵与从大龙洞方向来的河水汇合,那便是湘西州州府所在地吉首市的母亲河一一峒河的主要源头支流。</p> <p class="ql-block">这条河既是吉首的母亲河,也是我的母亲河。因为,洽比村是我祖母的故里,夯沙村是我外祖母的家乡。</p><p class="ql-block">祖母姓杨,在我远未出世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了我大伯、二伯、我父亲和姑姑四人。我家在当地还算有点地位,一个是建国初期的副县长,一个是国民党军官,一个是国、共时期都任职的学校校长,姑姑则是个工厂的裁缝,都是吃国家粮出身,只是朝代各有不同。以阶级划分,中农出身的家庭,盘几个人读书,我的祖母是辛苦的,但并没有享子女的福。</p><p class="ql-block">外祖母姓黄,只知道是大户人家出身,家族很大,不仅在夯沙,而且在吉首光明那一带都有很大的分支和产业。而外祖父则是工商业兼地主。民国末年,政权出现空档,社会混乱,外祖父家大业大,属于社会贤达,社会地位和威望较高,众人便推举他这个无党派人士担任乡长以维护地方秩序,估计既没有政府的任命,也没有报备。大概是受传统思想影响,报国之心愚昧,他居然变卖家产,购枪买炮,拉起队伍,搞所谓的护乡卫“国”。没有组织作为后盾,全凭个人力量,担当社会的信任。不久后,解放军进入湘西,他是旧政权的乡长,当然地就成了“匪”。后来,在长沙读书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二舅上山劝降,他才放下武器。</p><p class="ql-block">外祖父当“匪”没有抢人更没有杀人,他当“乡长”时,地方秩序确实得到了维护,寨子一带也免遭了其他地方人的抢劫,保了一方平安。当年,他们并不了解解放军,只知道对方是“匪”,要颠覆政权。摄于对方力量的强大,他们避其锋芒躲进了山里,并无真实的对抗,更无民愤和血债。我在保靖工作时,看过一本保靖县志,里面有讲过外祖父的事,说是乘乱夺取地方政权,除了这点,好像也没有说他还有其他恶毒的事。</p><p class="ql-block">外祖父是无党派,他没有像隔壁有党派的乡长和八面山的师长一样,被省城的程潜一封书信招去,就又在新政权当官去了。更没有像那些在沅陵整训的被旧政权任命的乡长们那样,许多人都被“突突”了。而是被判刑,在附近村寨住在老百姓家里“劳改”,周末可以请假回家。</p><p class="ql-block">据说,我的母亲和我三舅学习成绩都还可以,后来都考上了学,却没有被录取,就是因为外祖父的问题。因为他一时为了“国家”而让子女丧失了为“国家”服务的机会,一家人连旧政权的半点好处都没享受,却背负着阶级的桎梏卑微地生活着。因为成份问题,母亲家那一辈份人中,除了大舅早己工作,二舅是革命军人工作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参加社会工作。</p><p class="ql-block">因为家族的缘故,我对洽比、夯沙这两个地方都有种朴素的感情,对连接这两个地方充满灵气的河感到无比的亲切。</p> <p class="ql-block">儿时,每当夏季,我便嚷嚷着要去外婆家。因为,我喜欢外婆家门外的那条弯弯曲曲的河。在拐弯的地方,总是有一处深潭,一条长长的沙滩。热的时候,下河洗个澡,舒服极了。河滩上好看的石头随处都是,让人爱不释手。兴致来了,搬开一个稍大点的石头,总会摸到螃蟹或小泥鳅。</p> <p class="ql-block">记忆中,这条河是热闹的,有大人们在河里赤手摸鱼。也有用渔具撮虾挖虫的男男女女。收获,常常为清贫的生活带来一份惊喜和期待。</p> <p class="ql-block">河里特有的白条鱼格外的好吃。白白的肚皮,长长的身躯,虽长得不大,背上却是厚厚的肉。那时的鱼可多了,一簇一簇的,也不怎么怕人。如果你静静地把双脚泡在水里,总有小鱼儿会用嘴来吸你,让人痒痒的舒服。</p> <p class="ql-block">对于祖母家,我随父亲去过几次作客。可能不常去,也没有与我一般大的亲戚玩,加上祖母过世较早,双方后辈没有联系的纽带,都有些陌生感。只记得那个表舅家在半山的一块平地上,院子是他们寨上最大的,长着很多古树,房子有吊脚楼,家底应该殷实。</p><p class="ql-block">后来,读书和工作,加上家里人都搬进了城里生活,离父亲家的亲戚也就远了,互相之间的走动也就少了起来。渐渐地,“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也就成了常态。确实,隔代了,下一辈人体会不了上一代人的感情。</p><p class="ql-block">源于一种情节,一份追思,一份向往。喜欢户外的我,于5月6日组织了一次从排料,经洽比,上夯沙,再回排料牛角苗寨的穿越。</p> <p class="ql-block">从排料至洽比,有一条叫十里坡的古官道。路由石板辅就,由于现代文明程度不断加深,交通日益发达,花垣又落后于吉首,这条山路已经很少有人走了,就连当地的老百姓看到我们从那里走,也善意地提醒我们,“路走不通了”。</p><p class="ql-block">户外常常遇到过这种现象,农村人常常想不通我们这些户外人,为什么大路不走,偏要走已经不好走的路。而我们,恰恰又最喜欢走那些当年人常走现在已经荒芜了的路。</p><p class="ql-block">走过当地人种的庄稼地后,竹技和树枝渐渐占据了路面,路隐隐约约。尽管岁月不断流逝,那路,却依旧让人能看出它当年的繁华。我们走在里面,仿佛穿越一段沉淀的历史,</p> <p class="ql-block">人间四月好风光,早晨的一场大雨,把大地洗得格外空旷。山体格外清明,空气格外清新。树木正在旺盛地生长着,金银花遍山都是,和着其他野花,溢出阵阵清香。</p> <p class="ql-block">雨后的山路很幽静,也很湿滑。一不小心踩在湿湿的青苔上,便会一屁股滑倒在地上,引来人们一阵哄笑和话题。一些石头围着树木成一圈像码头一样供人休息的遗址还在,让人产生当年人们围坐在一起休息谈天的回想。树木有的是樟木,有的是带刺的红木,长得很茂盛,有的树大得冲垮了围着的石头,散落一地的败落让人感概。</p> <p class="ql-block">约莫一个半小时,便到了洽比村。进入村寨内,望着静静流淌的洽比河,一种陌生的亲切感油然而生。我除了知道这是祖母的故乡外,其他的,一无所知。旧的走了,新的又来,如此往复,构成了这苗岭村村寨寨的亲情。</p> <p class="ql-block">都说人是由水组成的。我想,我的身上一定留存着与这条河有共鸣的不二元素。不然,为什么一见她,我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自由豪放和喜悦。内心里总是迷恋着这河水给我的灵性。</p> <p class="ql-block">沿河而上半小时,便到了英雄故里坪年村。清末湘军水师统领杨载福,也叫杨岳斌,杨太保,就是这个地方的人。</p> <p class="ql-block">他是湘军创始人曾国潘的得力干将,官至陕甘总督,其母亲是牛角寨人。杨岳斌参与平定太平天国后,曾于1862年平定西北回民起义,因战功和安定边疆而被当时的清政府加封。</p><p class="ql-block">苗族世代都聚集而居,三乡四寨多沾亲联戚。我的家乡有许多先辈都曾跟随杨岳斌南征北战驰骋疆场,而尤以牛角寨的石光玉最有出息。他是杨岳斌的得力干将,杨岳斌曾亲自前往牛角寨三顾茅庐请其协助出征收复台湾。是个战南京、平兰州、攻台湾的狠角色。可能因为这个渊源,排料一带一直尚武,寨寨都是武术之乡,代代都有传武的师傅。</p><p class="ql-block">儿时也时常听到父亲讲杨岳斌带领苗兵与法国人大战收复台湾的故事。翻阅历史,那是1885年的事了。我的先祖,亦曾当过湘军石光玉的师爷,不知战至台湾否?不然,我的血脉里为什么那么崇敬侠义与刚强!满怀家国情怀,同情弱小却不畏豪强。</p> <p class="ql-block">莫道草庐无俊杰,岂知山泽起英雄。看到坪年苗寨前这山涧河水,我极力地向熊二、小饼干、小田这三位吉首大学学子,介绍着我所知晓的、关于杨岳斌的点滴。同时,也在思索,这山沟水是如何孕育出湘军水师统帅来的?</p> <p class="ql-block">再行半小时,便到了夯沙。高山环绕下的村寨,漂亮的风雨桥,穿寨而过的河流,河滩上戏玩的少年,勾起我无尽的遐想。</p> <p class="ql-block">头脑里好像是满满的,又好像木然得一片空白。是思非思,是想非想。外公、外婆早己成古,我由少年郎也已变为中年人。人生弹指间,往事如风,只有那一份美好与思绪一如青山依旧,细水长流在心田!</p> <p class="ql-block">稍事休整,我们便朝着排料乡牛角寨方向奔去。</p> <p class="ql-block">一路沿着山沙路缓缓而上。远处的群山、悬壁美得让人不得不叫奇。人们心情舒展,肆意忘情。却全然不知一场危机正悄然来临。</p> <p class="ql-block">在山中,植被太丰富了,一些地方像是路,水冲过的轨迹也像路。徘徊、停滞、前进,不断反复,我们居然迷路了!我正指派3名先锋沿着当年外公送我回乡的大概方向前进时,右前方有友友大喊有路,把大部队全吸引了过去。</p><p class="ql-block">确实,那里有一条由石板稀稀疏疏铺的路,人走的轨迹很明显。</p> <p class="ql-block">走了近四十分钟,居然又无路可走了。原来,我们走的是下面村寨上山打柴劳作的路。到了一个地方,人们不再前往,眼前什么轨迹都没有了,四处全是悬崖和刺弄。队伍凭着感觉往密林深处走去,希望能找到路。可绕来绕去折腾了近2小时,还是回到了原点,上面是悬崖,下面是陡坡,都没有路,总也走不出去。</p><p class="ql-block">大家努力地寻找和判断,先锋和领队误认为一处悬崖绝壁下是原来大家都走过的山路,可能是植被太多把路封了,只要走过去,一定就会看到有路。于是,便号令队伍从乱丛中硬开一条路直上,向山上悬崖底部走去。强驴眼睛哥哥、老兵艰难地充当前锋在前面开路,雨霖铃、野百合、陶灵自告奋勇作第二梯队。他们在刺弄中想努力地用身躯躺出一条路来,却事与愿违,并没有取得很大成效。虽说有梯队安排,因为太难走了,探路的走得并不快,走着走着,人又聚集在一起,挤成了一堆。</p><p class="ql-block">队伍一步步艰难地向上挪。我在几条土坎上拉人,已耗尽了力气。看着眼前的境况,内心在担忧,队伍是否能够走得出去?</p> <p class="ql-block">到处是泥泞,每个人都奋勇地拼尽全力向上攀爬,为的是赶在天黑前找到路,爬上山去。人们无法顾及斯文,人人一身稀泥。先前指派的3人已从一处悬崖处攀上了山顶,走到了牛角寨。但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己经很远了,也没有时间折回再上。听到他们己上到了牛角寨的消息,队伍想尽快赶到牛角寨的心情更迫切了。</p> <h3>吉首大学学子熊二</h3> <p class="ql-block">此时,坏的消息传来,先锋探明,绝壁处无路可走。原先为了跟上先锋,争取时间,全队奋力向上冲的决策成为重大失误。无路可走的消息传来,挤在一堆的人们精疲力尽不知所措。此时,已快下午六时了,天也明显地暗了下来,人的心情如雨后阴天笼罩在天空中的乌云一样,沉甸甸的。</p> <p class="ql-block">中军的虎哥、天龙行、沙滩和收队的瓶子哥,顾不了回避,大声建议:“弹尽粮绝,体力耗尽,速速原路返回,已免全队黑在野树林里,被迫夜宿山中。”如影等几位友友则希望继续往前找出路来。队伍稍稍有所燥动,不知怎样行动才对。雨后的山上是冷的,黑夜中更是不可预测,一些人开始露出了恐惧的目光。</p><p class="ql-block">权衡利弊,我稍为思考分析,便大声呐喊:“快速下滑,全力以赴,原路返回!”</p><p class="ql-block">因为没有路,只能沿刚才上来的“路”往下滑,不下滑既站不稳,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等我们慢慢地走。</p> <p class="ql-block">团队的精神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担当的人自告奋勇地涌现出来。大龙“滑”下一个山坡后,顾不上整理,快步走在队伍前面,边走边喊:</p><p class="ql-block">“跟我来!”</p><p class="ql-block">听雨、123、尚欣等配合着中军人员稳定着队伍一路急行。知道前后都有人,怕人迷路走散,又不能停留,便用吆喝声来吸引前面和后面的人。其他人也模仿着他们的声音呼喊着,一时此起彼伏,声音响砌山谷,既缓合了队伍的情绪,也带来了一股战胜困难的乐趣和勇气。</p><p class="ql-block">从保靖赶来参加活动的瓶子哥则站在一处下坎的叉路口上,坚毅地告诉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请跟大部队走,我是收队,我将在最后,等着每一个人走过!”</p><p class="ql-block">沙滩拉着吉首大学学生小饼干的手说,“我们一起走吧。”</p><p class="ql-block">我对落在身后的河南学生熊二说,“放心,我们一定会在天黑前带你们走出去的。”</p> <p class="ql-block">人,都是有潜能的,一阵急行军,一个多小时便回转至夯沙了。</p> <p class="ql-block">痛并快乐着,这是所有人的感受。经历过喜悦,经历过艰辛困苦,人们为自己刚才的经历所感悟感动,仿佛有种重塑了自己的再生感觉,同时,也更加热爱了这个集体和每个人人性的光辉。忘却了刚刚经历的困苦,大家欢快地在夯沙的风雨桥上合影留念。</p> <h3>大学生小田和小饼干</h3> <p class="ql-block">过来接我们的车也不顺畅,先是从吕洞山方向过来,快到了,路却被水冲垮了,只好改道从吉首过来。都快晚上十点多钟了,我们才回到吉首。我将吉大的几个学生交给从吉首赶来参加活动的建斌夫妇带回学校,自己则带着大队伍回牛角晚餐。</p><p class="ql-block">友友们兴高彩烈地来到牛角寨群友龙正富家吃晚晚餐的时候,先到的苗路湾、一米阳光等3人登顶的相片美得让人眼馋,引起大家的兴致,全然忘记了已快到深夜。但是,他们一直在等着我们大部队人齐了才一起吃晚饭的行为却再次让队友们深深感动,户外有这么一群友情十足的朋友真好!而经历艰辛后的舒坦,让人对下一次的活动更加充满了期待。</p> <p class="ql-block">5月6日的户外活动,那些喜悦,那些艰辛,那些人性的大爱,那些沉淀的过往,一如涓涓细流,浸浍我的心田,久久不能忘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海纳百川2018年5月7日于木育林70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