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在时间里的船

氼月

　　停泊在时间里的船终于还是在离别的码头起锚了，送别的站台上站满了人，我却找不见你的影子，剩下的是我该离开的落寞，收拾了这些年在这里的记忆，拖着行李箱寻找下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或许我们在某处还能重逢，但是我希望这样的几率是万分之一。

　　看着挥手送别的人，我希望你没有出现在人群里，我怕遇见你的眼神再一次犹豫，再一次抱紧你。这一次你真的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有出现在我的预料里。是的，这一次是真正的结局，是纠结了许久后才选择的放弃，是读懂了彼此后伤痕累累的别离，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后淡然的面对自己。

　　离岸的船分开波浪溅起一层水花，水花嬉闹着尾随着船，就像一些记忆尾随着我总也挥之不去。天空飘着几朵棉花糖似的云，那云应该也是柔软甜蜜的吧，腻在湛蓝色的天空里可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此时我就是那天空里飘着的云朵，解放了，自由了，开始一场新的生活，可是心里却莫名地沉郁。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怕眷恋这里的人和事，怕把那个地方当作自己的归宿，怕在那个地方投入的太多，太难舍。来到这城市已经十年了，说离开真的舍不得，这次离开再也不会回来，怕遇见你，怕与你再萌发了旧情。我知道你爱我，可是爱情不是我们生命里的唯一，有许多东西左右着我们的生活，你不仅仅是为我而活。十年了，我怎么会不了解你，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辛苦，你的无奈。

　　还记得那个阳春三月，我收到了你的第一封情书，洋洋洒洒地写了千余字，每一个字都在纸页上跳着，在帮着你诉说着相思，诉说着喜欢我。我怎么会不动情呢？我提起笨重的笔，写着我的矜持，写着我的拒绝，写着等毕业后谁都没离开这城市再说。

　　那一年毕业了，毕业的你违拗了父母的意愿留在这座沿海城市，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你为了我那时的任性抛弃了大好机会，在这个海滨城市，这个上了四年学的城市，为了我留下来陪我一起奋斗。那时我觉得我的生命有了依靠，世界上还有谁比我还幸福呢？

　　第一次见你的父母，他们态度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在我的面前他们强颜欢笑，我知道他们恨我，恨我让他们的儿子错失了很多机遇，没有实现他们想给儿子的生活，甚至觉得我也不是他们想要的那种儿媳妇。第一次不愉快的见面，终于在你和父母的争吵中结束，我甚至都没有吃上你妈妈做的饭，就狼狈地离开你曾经生活的家。

　　那一夜我们匆忙地上了火车，从此我再也没有去过你父母的家，我觉得对不起你，是我的出现，让你和父母闹得这么僵，可是在这期间都没来得及扮演坏儿媳的角色，就已经认定我是一个拐走他们儿子的坏女人。有时候一些憎恨的情感就在无名中生发了，我就成了你与父母间不和的催化剂。你说一切和我无关，这要我怎么能相信呢？我又不是一个傻子，从第一次见面中我已经担忧我们的未来。

　　因为彼此的户口问题我们终究没有领结婚证，但我们还是很快乐，结婚只是绑定彼此的一种形式而已，只要我们爱着彼此就不必在意那么多，如果没有了爱情，也可以轻松地解脱，谁也不束缚谁，至少那时我们是那样想的。

　　美丽的海滨城市系住了我们的情感，让我们的事业如鱼得水，我就在甜蜜的时光里成为了准妈妈。自从得知我的肚子里孕育了我们爱情的结晶，你更加的心疼我，这样的消息也传到了你父母的耳朵里，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也好转了。可是天不如人意，我就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失去了再生孩子的机会。这无疑是给一个想做妈妈的女人判了死刑，我真的不能接受。

　　孩子就那样没了，我久久不能接受现实，你安慰着我，安慰着我。我再也不能生育了，我怕你不要我了，你说我们不要孩子，我们不要孩子，你只要我就足够了，我流着泪，你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抱着我的头，抱着我，我真希望这一切不是现实，只是一场噩梦，只是一个故事，可是它就那样发生了。

　　我恨自己，我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不在家里好好地保胎，恨自己为了一点奶粉钱还坚持上班。当一切发生了，恨自己还有什么用呢？有时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也没有了在你父母面前翻盘的勇气，我知道你父母更不会接受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出院后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总是疑神疑鬼，觉得你不再那么爱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想象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们之间开始多了争吵，每次都是我莫名地发脾气，每一次结尾都是我躺在你的怀里哭泣，你摸着我的头安慰着我，安慰着我，直到我静静地睡去。

　　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很累。想想你听说我有了我们的孩子时，你是那样的幸福，你一定很想当爸爸，可是一切就那样无情地破灭了，虽然你不说，我以女人的直觉觉察你流露出的遗憾。虽然你说你爱我胜过一切，可我们的孩子要是出生了多好啊。

　　我决定离开你，那一次我偷偷地整理行囊，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希望我离开后，你能找到爱你的人，和她生个孩子，做你父母眼里的孝顺儿子，不是为了我与父母为敌。当你发现我留在家里的那封离家出走的信，你疯了似的满世界找我，终于在海滨的港口找到了我。我错过了那趟船，是因为不舍，是因为我离不开你，你抱着我，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流下来了眼泪。祈求地跟我说：以后不要这样好吗？我不能没有你。

　　当一切又步入正轨，又恢复到我们的甜蜜之中，这甜蜜不像毕业时那样浓烈，是经历了一些变故后的理解，是受伤后不愿碰触的包容。但我还是觉得缺少什么，没有孩子总是一种遗憾。我把想领养孩子的心愿跟你说了，经人介绍我们领养了一个两岁的女儿，有了女儿我们的生活又多了许多欢乐，有了女儿我觉得生活也充实了。

　　当我一心把爱投入到女儿身上时，发现你对我也越来越忽视。当我发现你衣服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时，我劝自己这一切都是错觉。当我出差回来把女儿从娘家那接回来，发现你和别的女人出入小区的身影，我真的不能淡定了。我们开始吵架，你说我不可理喻，我说你敢做不敢当。我不再躺在你的怀里啜泣，而是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是不是我们的爱情走到了尽头，是不是我们都过了浪漫的年纪。我几天不回家，你开始打电话找我，我知道你离不开我，外面的女人在好也不如自己的妻子了解你。就这样我原谅了你，带着女儿回到了家。你再一次抱紧我和女儿，你说你错了，是你不对。

　　当一个抱着小男孩的女人出现在家门口时，我的心彻底的碎了，她说了来意，我把她请进了家里，原来这女人是你父母介绍的，我知道你是不接受的，可是你又顶不住父母的压力。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是不能隐瞒我，让我做一个傻女人，让我沉浸在家庭幸福之中。她不仅有了你们的孩子，还有结婚证。而我什么也没有，没有结婚证，没有孩子，虽然那女人什么也没说，我已经败的所剩无几。

　　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多么希望我没有遇见你。送走了求我的女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不知道会是怎样结局，现在只有女儿可以依靠，还能相信谁呢？你对我说你爱的是我，和那个女人是父母逼迫的，你说你也很累，你说你也苦衷。

　　我知道你很累，我知道你也有苦衷，我知道你爱我，但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那个女人也爱你，还有你们共同的儿子，而我和你什么也没有，只有你的承诺，可是承诺也变了，我们之间剩下的或许只有维系。

　　在你的面前我收拾着行囊，把属于我的东西都打点好，剩下的回忆与你都留给下来，带着女儿离开你，你没有挽留，没有送别，头埋在手掌里，是在懊恼还是在思虑，我不想追问也不想给彼此机会，当那不被看好的爱情开始时就注定了我们的结局了吗？还是我们再也不能在别人的奚落里继续下去，我们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正在思索的我忽然被女儿的话打断了，“妈妈，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去旅游？”

　　我的心紧了一下，镇定地说：“爸爸，还要工作啊！”

　　“妈妈，你看那夕阳多美啊！”

　　“是啊。”看着落下的夕阳，又想起十年前的我们，记忆就是停泊在时间里的船。

注：小说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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氼月、请君莫问、梦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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