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江南一一南浔古镇

海玭

　　南浔，地处杭嘉湖平原北部，太湖之南。是一座有着700多年历史的古镇，被誉为"江南六大古镇的封面"。

1937年，中国建筑学家童寯著书《江南园林志》曰:"以一镇之地，且拥有五园，皆为巨构，实江南所仅见"。

　 有人说:周庄有陈逸飞画过的方圆双桥；甪直有叶圣陶写过的万盛米行；乌镇有茅盾笔下的林家铺子。

南浔却默默守望着浓厚的文化积淀，等待着不多的但是真正懂她的游人们……

　 四月的一天，陪伴着母亲，我来到了南浔。

从宝善街拐弯进入百间楼，外面的喧嚣瞬间被隔离了。一幅古朴、淡雅、怡然的诗意水墨画就这样铺展在眼前。

恍惚间仿若窥见了自己前世的模样:轻挽着发髻，长裙拖地，提着篮逶迤地走在石板小路上……

　乌瓦粉墙，河埠石阶，木柱廊檐，水中倒影，都是那么的清幽雅致，仿佛走进了那梦中期盼的年代……

　　"游遍江南九十九，不如南浔走一走。"

不知为何，我突然信奉起这句话来了。

　　据史料记载，明朝年间，礼部尚书隐退南浔，恰逢其孙大婚，为解决孙媳妇陪嫁的100位女眷丫头的住所难题，老尚书依河立屋百余间，后被称为"百间楼"。

300多年了，百间楼静静地处在江南一隅，看时光轮转，待岁月变迁。

"百间楼上倚婵娟，百间楼下水清涟；

每到斜阳村色晚，板桥东泊卖花船。"

百间楼是真的能触摸到光阴缓缓的地方。

　　百间楼固守着三百年前的模样。水乡古镇的曼妙风韵和独特风采，引得美女摄影师相机的镜头一直在闪。

　　预定的客栈离百间楼景区不足百米。房间清末民初的风格，满满的都是母亲童年里似曾相识的回忆。

　　客栈老板自诩佛系店主，却有着浓郁的人文情怀。就着这张她手绘的南浔地图。我开始了按图索骥的南浔之旅。

　　南浔有著名的三大古桥(洪济桥、通津桥、广惠桥)。

洪济桥建造年代不详，但明代己有此桥记载，1805年重建。1937年11月15日，国民党军队为阻击日本侵略军进攻湖州，曾炸毁桥面，后来修复。

历史的痕迹都写在沧桑敦实的石板上。

岁月不语，唯石能言。

　　通津桥始建于宋代，1798年重建。为南浔三大古桥之首。

　 站在远处凝视通津桥，斑驳的青灰色像清晨的残梦，苍凉而又空灵。

"没有比这个图像更能概括江南小镇的了……"

　如此美景，为母亲留影一张。

　　东大街原是南浔古镇的第一商业街。街道两侧的老建筑营造出的氛围里都是质朴的生活气息，来往的行人都带着古镇特有的悠闲……

　　华灯初上，红彤彤的灯笼倒映在河面，映亮了古老的百间楼两岸。

　　好奇心促使我推开一户虚掩的大门。

　　推门而入的那一瞬"咿呀"声，仿若是前世在今生的回响，轻易就把你拽入了昔时光阴……

　　原汁原味的枕水人家，不知是多少人梦中的江南水乡。

　　傍晚时份，走进了古镇的一家百年老店，与母亲共进晚餐。

点了老人家喜欢吃的白切猪肚、蛋炒银鱼、滑黑鱼片，还有当地的时鲜蔬菜包裹的春卷。价格合理，食材新鲜。

去江南古镇游玩，留宿一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清晨和夜晚才能看见古镇最真实的一面。

伴随着"恒栖阁"朦胧的灯光，一场民国大家闺秀的梦如约而至……

客栈楼下景池里的流水声，只有在深夜才听得真切。翻来覆去的心事，竟被场景迷离了足迹。那玉树般的身影，在久远的时光里若隐若现……

一梦醒来，窗外天色己经微曦。

　　古镇的早晨，街道两侧的店铺大都还没有开始营业，行人稀少。

喜欢这样宁静、古朴的氛围，仿佛呼吸到了百年前的生活气息。

　　行走在寂静的老街，母亲的步伐竟显得矫健起来。

在这千帆过尽独悠然的巷子里穿行，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时光错乱之感。

　　母亲坐在通津桥宽大的石板护栏上，遥望着远方。

明清时期的通津桥畔为丝市中心，十字形水系的交叉点。闻名遐迩的"辑里丝"由此水路运往上海，销往海内外。

"听道今年丝价好，

通津桥口贩船多。"

通津桥见证了南浔丝业的兴衰。桥面宽厚的石板上雕琢着岁月久远的痕迹。只有沿河的老式建筑里，收藏着曾经的故事……

"蚕事乍毕丝市起，乡农卖丝争赴市。

市中人塞不得行，千声万语聋人耳。

纸牌高场丝市廛，沿门挨户相接连。

喧哗鼎沸晨至午，并肩累迹不得前。"

遥想旧时光里，各地的商贩们，聚集在茶楼里，边喝茶边商议当年蚕丝的收购价格。

近处，丝农们交割完蚕丝，手拿刚采购的生活用品，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戏台上演释的故事……

　　浔溪穿过頔塘故道，拐弯向南就变成了南市河。沿河两岸是南东街和南西街。也是旧时南浔的富贵黄金地段。座落着大大小小的富坤之家的豪宅。

　　晨光熹微，没有旅游团的喧闹吵嚷，只有俗世的烟火气。

　　南浔辑里湖丝馆，历史上为南浔商会。

1926年发起建造，是一位中西合壁式建筑。路过的时间太早，还未开门。

石桥上，步履轻盈的是上学的孩子。

南浔古镇素有"文化之邦"和"诗书之乡"之称。明代就有"九里三阁老，十里两尚书"之说。仅宋、明、清三代，就有进士42名。

　　广惠宫，是座始建于北宋治平年间的千年道家福地。相传元末张士诚起义后到此占广惠宫为行宫。

　　广惠桥始建年代已失考，1800年重建，1866年又重建。桥堍有一对精妙的石狮子，原为丝业会馆之物。据说这对石狮是南浔丝商请著名青田石雕匠一家三代，用三年时间琢磨而成。

广惠桥与周围自然景观十分融合，河岸垂柳飘拂，水中桥影如环……

　　“湖州出笔，工遍海内，制笔者皆湖州人，其地名善琏村。"

湖笔，因“毛颖之技甲天下"、"紫毫之价如金贵"，而被誉为"笔中之冠"。距今有二千多年历史。

善琏村属于南浔的行政管理区。

一家老式理发店。看那粉笔书写的广告词，这家店有固定的顾客群体。

　　如果只看门牌，这条街上大都是经营和酒有关的店铺。

　　这里曾是热闹的河埠，而今河边浣洗的身影依旧淳朴、安逸，演绎着属于她的从容与淡定。

老字号的旧式商铺多用廊屋或廊棚衔接为一体。

　　历史的余韵在古老的瓦片上婆娑了一道道年轮，这些老屋依然深情地眷守在古镇的街面上，无言地诉说着过往的历史。

　　明万历年至清代中叶，为南浔经济繁荣鼎盛时期。南浔镇上的巨富豪绅，几乎都靠经营蚕丝业发迹。

南浔人对当地大户按财富进行了等级划分:资产过1000万两白银，称象。资产过100万两白银，称牛，资产过20万两白银，称狗。南浔共有"四象，八牛，七十二黄金狗。"

有人这样描写说:上海滩的顶级人物只是不起眼的角色。在这里，近代史上的显赫人物，一条街面上可能会冒出二、三个。那一种华贵到骨子里的绚烂，唯有拿"惊艳"二字去唱和。

　　通往小莲庄的陆路。

小莲庄就在鹧鸪溪边。这条河道跟运河相通，当年主人乘舟直接靠岸，进入小莲庄。现在也是古镇水上游船的终点站。

小莲庄是晚清南浔"四象"之首刘镛的私家花园、家庙及义庄所在。从始建到完工前后历时四十年(1885年一1924年)。"小莲庄"三个字是郑孝胥的手笔。

据说:当年这座西式门楼是小莲庄的正门。

小莲庄中的碑廊，里面陈列着各个时期的名家书法石刻和题跋。

下图为"宰相刘罗锅"刘墉的笔墨。

　　碑刻长廊旁的"净香诗窟"，其建筑结构堪称中国一绝，被誉为"海内孤本"。中间以屏隔开，两边屋顶结构不同，一边是倒扣的斗，一边是倒扣的升。

每每有文人来园内做客，园主把学识渊博的人请到斗厅饮酒作诗，而次之的只能在升厅喝茶了。

　　园林主体为十亩荷花池。欣赏满池的荷花大约要在盛夏。

到小莲庄，进榭凭栏而靠，赏荷吟诗，当年不知是多少文人雅士的梦想和荣耀呀！

　　翻拍了一张"南浔时报"上刊登的小莲庄荷塘全景图。

　　刘氏家庙，是小莲庄的主建筑群。前后有三进，门前有牌坊，大概因为有皇帝所赐金匾悬挂，整体建筑气势雄浑。

历经128年的刘氏家庙门前，有一对半坐半立的石狮子，一头面目严峻，一头怀抱幼狮，面目慈祥，传说取"严父慈母"之意。

　　家庙正门廊檐下，是一块长约7.5米、宽0.4米、高0.25米的罕见长条石。

　　抱鼓形三狮戏球抱鼓石，属于重量级别的门当石。门槛也是罕见的高。

"门当户对"的观念，使得南浔巨富之间不由得互相联姻。刘镛的女儿嫁给另一"象"顾家，豪门联姻，是大家族的传统武器。

　　行走在家庙高大的外墙下，望着残留的地基痕迹，内心被小莲庄的前尘往事唤起了波澜。晚清时期中国内忧外患，刘镛却在此时营造这座私家园林，可想而知，那时刘镛的财富是何等庞大。

刘镛的曾孙在为《百年儒商》作序时说:"我曾祖父当年发家，虽然主要依靠他个人的才干，但也有时代的因素在内。"

刘镛诚实守信，抓住商机努力经营，才会在众多的湖州丝商中脱疑而出。

　　义庄西侧与嘉业堂藏书楼毗邻，藏书楼东护河旁是刘氏家庙甬道，两旁植百年古樟，幽深肃穆。

　　小莲庄的"内园"，有山有水，有亭有轩，并以山为主体。

　　据说:刘镛当年买这块地的原因，是因为园内有一百年紫藤。紫藤紫藤谐音子子孙孙飞黄腾达。

　　小莲庄的五曲桥。古代有严格的等级制。刘镛为官二品，只能建五曲桥。

　　拍了一张池塘枯荷的照片，无意间发现一张网友拍摄的荷花满池照片，角度出奇一致。

　　站在荷花池边，引得锦鲤纷争游来。不会吧，虽然有"沉鱼"的传说，也不致于惊艳得争睹为快吧！

母亲说:想多了吧，锦鲤以为我们会投食呢。

"水晶晶的天，水晶晶的地，水晶晶的河泊桥梁，水晶晶的琼楼玉宇，水晶晶的花鸟虫鱼……"一切的一切，又都在水晶晶的碧波中荡漾。

　　徐迟老先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小说《江南小镇》里一段描写家乡南浔景色的文章，竟引得人们去细数文章里有几个"水晶晶"。有人说66个，有人说68个，最保守的说60多个。

　　张石铭故居，被称为江南最大的具有中西建筑风格的私家古民宅。大概因为祖籍在安徽，这座建筑以微派建筑为主。

张石铭是南浔"四象"之一张颂贤的长房长孙。张石铭早年丧父，在与叔父张宝善(张静江父亲)分家后，买下明清史学家董说和"四象"之一顾福昌两人旧宅，在1899年一1906年建成了一处超规模的宅院。

叔父分得祖居，系现张静江故居。(此时正在闭馆修缮)

第一进是轿厅，轿夫休息的地方。现在也是游人休息地。通过腰门与后面相通。正大厅腰门的门额上"竹苞松茂"为吴淦题写。

第二进院正面大厅，张石铭取名"懿德堂"，以颂扬母亲一生的功德。堂匾是南通状元张謇所写。

　房屋两侧均有仆人专用的甬道。

　　三进院落两侧的窗棂上镶嵌有石刻的彩色芭蕉叶，因此称为"芭蕉厅"。

"芭蕉厅″前的天井中，形似展翅雏鹰的假山石。名"鹰石"，南浔三大奇石之一。

　　第四进院落是西式洋楼，建筑中的红砖、铁栏杆、百叶窗、玻璃全部都是从国外进口。洋楼里建有舞厅。百年前的旧中国女人们还裹着小脚，这里却己经翩翩起舞了。

第一波旅游团队来到了，喧闹的声音，给寂静的古宅注入了一丝新鲜气息。

这些中西合壁的建筑，无一不彰显出这些巨富豪绅的儒雅和现代化的思想。

洋楼对面也是一座西式建筑，原为"韫辉斋"，现为展示张氏家族的图文资料。

不过几分钟的光景，随着导游手中旗帜的挥舞，这里又恢复了寂静。

这座红砖瓦砌的西式建筑，默默地隐匿在传统的高耸的马头墙下。不知是否心生怨念:辉煌只不过几年，寂寞伴随终生。曾经的拥有繁化早已化作粒粒尘埃，成了传说中永恒的记忆。

　　张宅回廊曲折，楼层错落，庭院深深，是名符其实的"豪宅"。张宅内精美的砖雕、木雕、石雕、玻璃雕堪称"四绝"。充分显示了当时张氏家族的富有与奢华。

　　据史料记载:张宅旧宅占地5135平方米，五落四进，含中西式房间244间。

在这么大的宅子里，巨无霸五眼灶的厨房也显得小了。

张氏旧宅建成后，只有母亲桂太夫人在此居住，直到1922年去世，此后这里基本空关。1925年8月，张石铭在上海遭匪徒绑票，后送去巨款获救，但肩上留下枪伤。1927年底，这幢豪宅的主人郁闷患病去世，享年56岁。

推开半开的大门，我走出了被称为:风格之奇特、结构之恢宏、工艺之精湛、建筑之精华的"江南第一民宅"，不知为何，心中却呼出了一口憋闷许久的气。缓和了一下心境，把自己从历史的记忆中走出来……

　　没有强盛的国家，没有和平的世界，没有和谐的社会，一切的一切均会变得宛如过眼云烟，稍纵即逝吧了。

回首仰望张氏旧宅那高高的院墙，人去屋空，好在故事还在……

只有这浔溪的水流淌了700多年，依旧未变。

　　刘氏梯号就是刘镛第三个儿子刘梯青居住的私家宅院。

大门后有片很大的空地，原建有房子的一进、二进，在抗战时期被日本鬼子炸毁了。

　　刘氏梯号也是南浔巨宅中破坏最严重的一座。

　整座宅子的核心，是那幢红房子。

　　350多年前这里是庄家的宅院，发生了清初第一个因文字而造成的惨案“庄氏史案"后，被夷为平地。直至清末民初，留洋归来的刘梯青在这地基上建起了这完全西式的建筑，南浔人俗称红房子。

房间里摆放的欧式家具，门窗上镶嵌的彩色玻璃，壁炉、油画、彩色地砖、风扇、留声机。刘悌青还在宅院里留下一大块空地作为网球场。据刘氏后人回忆，当时还喂养了几头奶牛，挤奶供主人饮用。

刘氏梯号的建筑风格与艺术是南浔丝商做大做强之后与外国通商后的结果，属于典型的中西方文明的结合的艺术品。

　　回廊木柱、红墙百叶窗与青石小径，透露着设计者将中西方建筑文化相互融合的理念。

见过世面的富二代，在不被外人所见的后花园，追求不一样的奢华，过着今天看来"惊世骇俗"的生活。

　　穿越时空隧道，召唤曾经的优雅岁月。

母亲近距离地观看美女换装，兴趣盎然。

　　庭院楼阁，不知流转着多少故事。

　　终于从侧门而出，却仿佛穿越流年。

　　"追问一丝琴声悠场，探寻一缕陈木幽香。″

徜徉在诗意的南浔，总会觉得有一扇窗是为我而开，有一道风景是我而留。

　　这些老旧的屋檐庭院，总会给我一种莫名的眷恋与喜欢。

　　几番无意，几处徜徉，不经意的一个转角，便己阅尽百年时光……

　　江南水乡独有的清幽与宁静，中西合壁的宏屋巨宅瑰玮奇绝，古镇别具一格的岁月底蕴与文化熏陶，让人不得不放慢脚步，流连忘返。

张静江故居正在闭馆修缮，为了给下一次南浔之行留下充足的理由，这次嘉业堂藏书楼我特地没有去参观。

　　一直在找寻一份悠然与恬淡，除了去诗文中寻觅，南浔却保持着许多痕迹。

期待重返的那一天，因为这里是我梦中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