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追梦人 第五十九章 独石口

爱山

长城追梦人   第五十九章

独石口

        因为昨天突然降温，左脚膝盖的风湿关节炎发了，今天和江湖他们分了手开始重装徒步，才感觉每走一步膝盖就要痛一次，就像是在受刑，这样一来可就不好玩了。此时此刻我不敢说我的毅力有多么坚强，但我必须坚强，必须走下去，这是无奈之举，是孤独伴随着痛楚的无奈之举。记得重走长征路时有段时间受够了坐骨神经痛的折磨，从今天开始受膝盖痛的折磨，看来是躲不过的了。

        独石口位于赤城县和沽源县的交界处，我今天虽然是从东辛营横切过去走的县道，但这些地方的县道是不通班车的，不然我不会傻到膝盖痛不坐车。还好这边的路很平，不是太费劲，走着走着我也试着拦车，但没有人理我，只好慢慢走了。我知道，刚开始走要痛些，多走一阵走活泛了忍住了也就没有那么痛了，就跟饿过了感觉不那么饿了一样。其实，我这是在自欺欺人宽慰自己，在为自己寻找精神的力量。

         阳光普照，秋风拂面，两边山峦起伏的中间带一马平川，笔直的公路一直通往远方，公路两边笔挺的白杨树的树叶全都黄了，金灿灿的。已是深秋，风把树叶吹得漫天飞舞，金光闪闪，掉落在公路上的树叶被风吹得满地翻滚，哗哗着响，像是千军万马在互相追逐，令人赏心悦目。公路两边是大片大片平整的的农田，与江南水乡迥异的北方广阔的田野令人生出粗旷和豪放的激情。尤其是公路边草场上那群肥壮的棕色的马群悠闲的吃着草，看上去就是一副草原放牧的美丽画卷。我靠近了用手机给马群拍照，惊得它们撒腿奔跑，仿佛那画卷灵动起来，眼前便是徐悲鸿的八骏图。徒步长城，我当然不忘欣赏沿途的风景，而且心情一愉悦，感觉膝盖也没有那么痛了。

        过了莲花池正好中午，风开始大起来，把树叶还有塑料口袋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吹得满天飞。我赶忙靠到路边，找了废弃的农家院门前避风吃东西，边吃边回忆张家口会师和草原天路，边吃边想象独石口长城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墙友对独石口长城评价很高，我便向往着那里，要去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其实，旁边就是村子的入口，陆陆续续有掰玉米的村民收工开着拖拉机往家里走。我没有想去打搅他们，这个时候我更愿意独处，因为只有独处，我才能展开想象的翅膀自由翱翔。

        休息了继续往前走，平川慢慢变窄了，公路开始下坡并在矮小的丘陵间穿行。风越来越大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风，只有在摇撼着树枝压弯了草丛扬起了沙尘把电线刮得像妖怪般尖叫你才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和它的威力。我不得不穿上冲锋衣并且裹紧了才行，我必须稳住了才不会被大风刮倒。在狂风下前行，仿佛给我的人生添砖加瓦，使之更丰富，更精彩。我不禁诗兴大发，吟出一首诗来：高原风急撼天地，独步艳阳写路书，心系长城无他念，要移边墙过贝湖。吟完诗我忽然感觉自己变得高大起来，像是身披盔甲的将军，跨上了汗血宝马，挥舞宝剑，率领千军万马，呼啸着向贝加尔湖冲去……

　　正在做收复失地的白日梦，一辆红色的小车滑到我身边停下来，开车的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我趁机问他独石口长城怎么走，他风趣的说我一看你就是走长城的，我最愿意帮助走长城的人了。紧接着小伙子又说，今天你问对人了，上车，我带你去。像遇到救星一样，一来膝盖本来就痛起的，可以少走好多路特别是爬山，二来可以直接到独石口长城，免去了到处找的麻烦。

        上了车和小伙子聊起来才知道，他姓刘，网名叫大海，三十多岁吧，在赤城县工作，是下来跑工程的，老家就在独石口长城附近，对这一带很熟悉。大海免不了夸我又羡慕我，看得出来大海也是个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的人。大海说他也在北京那边去发展过，后来不怎么好做了，干脆回家乡来发展。大海说羡慕我，其实，在我重走长征路和徒步长城时，遇到好多羡慕我的朋友，他们都苦于在上班没有时间，或者就是身体条件不好，或者干脆说羡慕归羡慕，可能没有你那样的信心和决心。我自然是鼓励他们，先把工作干好，把身体锻炼好，有了想法有了愿望，退了休不愁没有时间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车开进了山区，在很窄的凸凹不平的满是碎石子的机耕道上行驶。路过村子，感觉这山里有些落后，用穷山僻壤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山区石头多，土地都很贫脊，我想这里的老百姓生活过得一定很艰难，不知道属不属于脱贫的对象。

        大海开的车有点旧了，还是以前在北京发展时买的，准备要淘汰了。不过大海车开得很好，旧车在这么烂的路上开，没有点水平是开不上山的。

        车开上山顶的平坝，原来这里正好是风力发电机的工作平台，我想刚才那条简易公路就是运送风力发电机修的。那个白色的高大的风车正“咕噜咕噜”的转动着，像是老牛拉破车，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站在风车下面，第一次看到风车的工作状态，一眼望去，这一带的山梁上排列着好多风车，如今在中国西北和东北地区，风力发电可说是方兴未艾，我曾经听说，风力发电的项目中国人被老外忽悠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石头垒的长城就在风车旁边，风车下面正好是那块“明长城独石口段”的保护牌。我和大海在保护牌前合了影，大海指给我看远处山下的独石口镇，大海说，他要去镇上和同事会合，然后回赤城去，要是车坐得下，等会给我打电话把我带到赤城去。我说不了，我要沿着长城走一段，然后下山去镇上住，就不麻烦你了。

        大海下山了，望着离去的红色小车，我由衷的感谢大海。“出门靠朋友”，何况是素不相识的初次见面的朋友，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靠近独石口长城，让我耳目一新，此前看过西北的土夯长城，看过箭扣和山海关那边砖砌的长城，看过用大石头砌的样边长城，也在张家口大镜门见过用石头垒的长城，可是这里的长城却与众不同，虽然也是石头垒的，可那些小石块却被垒得密密实实，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绝没有粗制滥造，感觉是手艺人精心制作的工艺品。石头垒的长城有五六米高，顶部宽一米的样子，底部宽四米的样子，长城顺着山脊起起伏伏一直往北延伸，那些小山头上的敌楼差不多都坍塌了，只是远处最高的地方还有个突兀的保存较好的敌楼。这种石块垒的长城，就是名副其实的边墙了，这一段长城就应该是网上介绍的西沟常宁山明长城了。据说独石口长城呈环状分布，共有内外两道长城，外长城约255公里，内长城84.5公里，而我所处这一段西沟常宁山长城有5公里是保存得最好的，虽然有些地方也坍塌了，但仍然不失雄壮，苍凉的残缺美。明长城从嘉峪关到山海关总的走向由西而东，那么独石口长城就是最靠北的长城了，也就是说我来到了最靠北的明长城上。

        此时西下的太阳照耀着独石口长城，分出了明显的阳面和阴面，使长城更有立体感，更显得古老而厚重。此时此刻，在我的眼中，独石口长城就犹如古老的琴弦，而那些随风转动着的大风车就是跳动的音符，长城和风车把古老和现代揉合在一起，在苍茫大地上弹奏出一曲曲凄美的长城谣和慷慨激越的中华雄风……

         独石口长城因为顶部很窄不能在上面走而只能靠着墙根走，而靠着墙根走的路有些陡加上路不成形加上有不少挂人的灌木丛那就更不好走了，而对于我这个背了包膝盖痛的人来说，更字上面便要再加个更字。

         几经周折，终于爬上山顶上保存较完好的敌楼了，敌楼的卷门是用砖封了的上不去。说是保存较完好，其实墙体上已有了裂缝，敌楼基础有一个角已经坍塌悬空了，看上去岌岌可危，尤其是孤零零的座落在那里，感觉好孤独好危险，好替她担心，真不知道她这样还能挺多久。

       长城再往前坍塌就比较严重了，就跟我在张家口崇礼滑雪场山上看到的长城差不多，长城墙体的石块是彻底坍塌完了的，完全变成了乱石堆。再往前走已没有意义，我选择顺着山沟往下，朝着独石口镇的方向走。往前看对面的山梁上有条下山的路，但是距离远了点，往沟下面走是没有路的，那就自己小心点走一条路出来，尽管下山膝盖更痛。

　　其实，在我看来，独石口是两个概念，一个是独石口长城，一个是独石口堡，也就是现在的独石口镇，这个位于河北赤城县北的独石口堡是明长城宣府镇上的一座重要关口，有“上谷之咽喉，京师之右臂”之称，因关口处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孤石，关因此而得名。独石城坐落在南北流向的两河之间，左为黄龙河，右为青龙河，背靠蜘蛛山，所以有“二龙戏珠”之说，元末明初它就以“朔方屏障”驰名天下。

        我走拢独石口镇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进镇子岔路口上那座漂亮的琉璃瓦的大牌坊，那牌坊上面书写着“镇朔”两个大字，大约也是合了过去“朔方屏障”的意思吧。牌坊旁边有家打着住宿招牌的饭店关着门，我想往镇里走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进了牌坊往里走，公路两边修了文化墙，仔细看，原来是古今赞颂独石口的诗词，还有宣传抗战的诗词，都是用半浮雕青铜色制作的，右侧的路边，有一尊抗战英雄方振武的全身塑像，那塑像塑得不成比例，看上去感觉不舒服。方振武是和吉鸿昌齐名的抗日英雄，我看过吉鸿昌的电影，吉鸿昌后来被老蒋杀了，方振武后来也被老蒋杀了。老蒋要“先安内后攘外”，吉鸿昌和方振武没有听老蒋的还和我们的人有来往，所以被杀了。我们中国有个传统，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抑或叫“兔死狗烹”。凡是不听皇上和领导的话的，对着干的，爱提意见的，就要让你日子不好过或者就不让你过了，然后逆来顺受的子民们又全体集体失忆了。

　　继续往镇上走转到镇政府再转到街中心的十字路口，没有看见有住宿的地方，只好又回到大牌坊旁边的旅店。推了门进去，原来里面有两口子和一个小孩，我说明来意，老板说今天中秋节不营业，我又说是一个人从重庆过来徒步长城的，老板的态度一下就变了，对我大加赞赏，紧接着和他老婆商量那就破例接待我，我赶忙谢了。老板说六十元的房费收我三十元就是了，然后又对老婆说等会煮饺子给我吃。又遇到好人家了，关键是今天恰好是中秋节，我这个在外漂流的老游子，有人接待我关心我，让我在异乡的独石口感觉到宾至如归，真是我的福分啊！我是打心眼里感谢老板和老板娘，多好的人啊！

        旅店后院那堵墙就是独石口堡的城墙，上面还有没有被扒掉的墙砖。趁天没有黑我又转出去，看到了公路边的城墙，再穿过城墙走进古堡里刚收割完的玉米地和另外一侧的城墙缺口，更大更高的墙体呈现在眼前。靠公路边有块大牌子写着明长城独石口堡城，堡字后面还加了个城字，可见这里的规模不仅仅是堡而是城了。我找了个缺口登上城墙，从城墙的高度和厚度以及墙体上很大的马面，就已经感觉到了过去独石口堡城的规模和重要性。我觉得有些奇怪，我也见过不少城堡的城墙了，大多数墙砖都是被扒掉了的，而独石口堡的墙砖大多数都还在，难道这里山高皇帝远，没有破四旧立四新。在过去的明朝和清朝，这里都是屯兵的重要关口，虽然几百年过去了，墙体也多处坍塌，城门和那些古建筑已没有了踪迹，但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你依然能感受到独石口堡城当年的雄风，真的不愧为“上谷之咽喉，京师之右臂”。

　　一碗饺子，一瓶啤酒，一些花生，几瓣大蒜，当然还有醋，就这些，构成了我的中秋节晚餐。一个人，说孤单也可以，说逍遥也可以。

        晚上月亮升起来了，就在我住的后院，就在独石口堡城墙的上方。五百多年了，月亮还是那个月亮，独石口却早已不是过去的独石口，沧海桑田，中国已经不需要长城也不需要什么堡城了，正如戴旭说的那样，爱山也是这么认为的，月亮你可以作证。最好的防御是进攻，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是让人臣服，是八方来贡。中国早已经走出去了，走在复兴的路上，走在日益强盛的路上，月亮你可以作证。

       江湖他们今晚应该在内蒙古的多伦欣赏月亮，或者在饮酒，或者在狂欢。

       仰望皎洁的月亮，身处古时的边关独石口，我心有感触，又吟出诗来：

       边关升明月

       巡游五百年

       不吝洒银辉

       照我好河山

       我的家乡今晚有月亮吗？估计没有，雾都依然有雾，重庆是很难在中秋节看到月亮的，所以重庆出不了李白，也出不了苏轼。

        望着天上的明月，思念着家乡和亲人，还是吟李白的诗聊以自慰吧。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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