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b> 一 </b></p><p><b> 蓟镇北面是一个高塬,塬上树木苍郁,有人家百十户,青砖灰瓦在参天树木的掩映里如碧波里星星点点的莲。塬前是一片水田,水田里有成片稻荷。塬上有一座法性寺,该寺建于唐宣宗大中元年(847年),现在已经很破败了,残垣断壁间还能依稀见到往日的辉煌。因为塬上有寺,这个百十户人家的村子就叫上寺村。 </b></p><p><b> 据来凤县县志上记载,法性寺在道光二年(1822)再次修葺,该寺原有佛殿一座(正殿)、金刚殿一座遥遥相对、东有神房三间(内供菩萨、火神、娘娘诸神);西有僧房三间。钟鼓两楼对峙。大门两侧有石雕对狮。庭院古木参天,静穆幽雅。</b></p><p><b> 历史上法性寺多次毁坏过,原因无非天灾人祸两种,但毁坏过后若干年都会修葺。</b></p><p><b> 法性寺最近的一次破坏是在1958年。在那个特殊的年月,蓟镇和全国其它地方一样,在一片破“四旧”的声浪中一座座有着百年,千年历史的古建筑在一夜之间力拉崩塌,破“四旧”的人在砸毁了清风街东头二郎庙里的二郎神像和关帝庙里的关公像和周仓像后,又来到塬上砸毁了法性寺高十余丈的佛像,天王像,金刚像,拆了庙里的门窗,驱赶了庙里诵经的和尚 ,他们把拆下来的门窗料按人分了,又把砸毁的塑像(那一地碎泥土)当做肥料上在了塬前的水田里,那一年水田里的稻子就疯长,长的比人还高,黑油油一片,但是只长叶不长穗,到秋季十几亩水田竟颗粒无收,上寺村和附近几个生产队在那一年就闹了严重的饥荒。 </b></p><p><b> 法性寺毁了,和尚也走了,过去供神像的神房,住和尚的僧房就空下来了,这时蓟镇周边南北二山眼里有水的一些住家户就趁机搬进了僧房,神房里,他们修补了门窗,重新撑起了灶台,又扎了院墙,各家各户就独门独院了。 </b></p><p><b> 这些住户中有一户户主姓李,名庚子,是从北山苗沟沟脑上搬下来的,原是地方上有名的赤脚医生,识得一些字,家里藏有《黄帝内经》,《温病条辨》,《金匮要略》等书。 </b></p><p><b> 李庚子懂医术,常年在苗沟上下治病救人,但却没能救活自已的妻子。他妻子在生儿子李彪时难产,适逢那一夜大雪,李庚子叫了左右邻居用架子车把妻子往蓟镇卫生院送,十几里的山路崎岖不平,雪大路滑,架子车在路上左右颠簸,等送到医院李庚子的妻子就快不行了,好在娃生下来了,从那一夜起,李庚子就决心要搬到蓟镇上来。 </b></p><p><b> 李庚子占的那三间僧房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无非土墙,格子窗,只是在院墙角长着一棵碗粗的直通通的红椿树,树旁有一丛牡丹,牡丹长得和僧房一样高,遮了大半个院子。 </b></p><p><b> 据说这牡丹是法性寺建寺时,寺里来了一位从洛阳白马寺过来的高僧,高僧来到法性寺也不布道讲法,只是用脚在寺院里左右丈量,最后选定一个地方,从怀中掏出一段牡丹的芽苗,直直插下去,牡丹就活了,一年一年的枝繁叶茂,无论法性寺在战火中毁灭,还是在盛世中重修,这牡丹都茁壮成长,岁岁年年牡丹就长成了树,枝干粗壮,年年花开,花多紫红,酒红色,花朵自比一般牡丹开的大,比一般牡丹开的艳,在蓟镇远近闻名。 </b></p><p><b> 传说北宋高僧惠崇从开封来法性寺讲法时就坐在这株牡丹下,时值牡丹盛开,满树繁华,讲到精彩处花瓣竟纷纷落下,天空出现万道红霞……</b></p> <h3> <b>二 </b></h3><h3><b> 李庚子虽不是生在什么耕读之家,大字也不识一箩筐,但对院中这株牡丹却视若珍宝,疼爱有加。 </b></h3><h3><b> 从搬进那三间僧房李庚子就认定他和这院中的一切花草树木有缘。他是爱花的人,多年行医他去过穷苦人家也去过有钱人家,穷苦人家只要种养花草,屋舍干净,他就满心舒服,觉得那家人虽穷也贵。到了有钱人家里他从不羡慕谁家的房子宽敞,家具考究,只对那一盆盆花草啧啧称赞。要是有钱人家不种花,不藏书,他就认定这家人后辈难有出息。 </b></h3><h3><b> 李庚子上寺村的小院自然种满花草。这些花草多是他向别人讨要的,品种也是常见的迎春,月季,桂子,海棠,菊等,也有自己农闲时上山采药偶尔带回来的兰。他对每棵花草都悉心照顾,每有一棵花草枯死他都会黯然伤神。特别是那株牡丹,他更是夏天怕晒着了,涝着了,冬天怕干着了,冻着了,时常施肥浇水,捉虫修叶,寒冬“三九”天就用稻草厚厚的包了树身。他的小院远近闻名,春夏满院花香,秋天菊花开的一院金黄。 </b></h3><h3><b> 李庚子迁到了上寺村就加入了上寺村的生产队,他白天按时出工挣工分,晚上劳动到披星戴月,回来又得侍弄花草。这就苦了他的儿子李彪,二三岁的孩子白天带在地头,风里雨里,没有母乳,只能喝少得可怜的白面糊糊,常常饿得哇哇大哭。晚上李庚子侍弄完花草,回到卧室看到早已睡着的儿子,想到难产死了的妻子,又不免心里泛酸,常常以泪洗面。 </b></h3><h3><b> 秋收后天气渐渐凉下来了,仿佛一夜之间有一个无形的大竹篓把人们像捞面条一样从热水锅里捞到了凉水锅里,多少让人还有些不适应。这时节生产队的事情也少了,李庚子上工也回来得早了许多。 </b></h3><h3><b> 这天傍晚,李庚子给儿子洗了手脸,准备早早哄儿子睡。刚把儿子放到蚊帐里就听到外面有重重的打门声,李庚子连忙去开了门却挤进来了一群后生,他们拿着铁锹,锄头,头戴黄帽,穿着红卫兵的黄衣黄裤,李庚子看了都是各村游手好闲的地皮。一群人进门不问青红皂白操起手中的铁锹,锄头,就铲挖李庚子种的那一院子花草,摔砸院里大大小小的花盆,瞬间满院尘土飞扬,鸡飞狗跳。那群人边砸边说:“全国上下人都吃不饱饿着肚子,你还养花弄草,搞资产阶级享乐主义那一套,我们今天来是革你这花草的命!革你资产阶级享乐主义的命!”,李庚子站在一旁急的直跺脚,口中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b></h3><h3><b> 这群人铲挖了一院的花草,砸了大小的花盆,正要转身走,只见其中一个带头的瘦高个指着院角那丛牡丹说:“你们怎么忘了这株牡丹了,那可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典型的封建余孽,快给我挖了!” ,这下站在旁边傻了眼的李庚子慌了,他抢在那群人前扑在那一丛牡丹上,双手死死抱住,用身子护住牡丹的树身,口中喊到:“你们是要我命里,青天白日往家里闯,欺负我是外来的……”,这群人扑了过去朝着李庚子一阵拳打脚踢,嘴里喊着“就欺负你这外来的土鳖!你过不过去?过不过?”,李庚子头上流血,鼻青脸肿,双手抱着那丛牡丹就是死活不放手。带头的瘦高个是几个生产队里出了名的二楞子,下手没有轻重,他狠狠的说:“你不放手,信不信我一锄头拌下去?!你是真不要命了?!”,说着锄头就落下去了,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一个矮个子一把攥住了落下的锄头说:“冯队长我们范不着为了一株牡丹闹出人命啊!这样传出去也不好吧?”,那瘦高个听了矮个子这么一说才住了手。李庚子的儿子一直在床上哇哇大哭,一群人也听的心慌,骂骂咧咧的走了。 </b></h3><h3><b> 李庚子见一群人走了,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疼,先关了院门,又害怕那群人再来挖牡丹,就在墙角靠了一圈苞谷杆,把牡丹围了起来,再也不轻易让人进院看牡丹了。</b></h3> <p class="ql-block"> <b>三 </b></p><p class="ql-block"><b> 时间到了一九七八年,“四人帮”被打捯了,文化大革命也结束了,八十年代未又包干到户,家家户户都分到了自家的田地。李庚子分到了二亩旱地,一亩水田,一亩坡地。包产到户让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不出三五年就解决了困扰中国数千年的吃饭问题。李庚子在农闲时又做起了赤脚医生,经常进出南北二山,跋山涉水去看病救人。 </b></p><p class="ql-block"><b> 紧接着是改革开放,李庚之托人在县卫生局办了行医资格证,正式成了一名村医。他肯钻研,熟读中医经典《黄帝内经》,《千金方》……又了解学习西医,渐渐成了蓟镇的名医。 </b></p><p class="ql-block"><b> 秋分过后,白天渐短,黑夜渐长,尽管蓟镇人各家各户都通了电,有些人家也看上了黑白电视,但他们还是有早睡的习惯,庄稼人白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待弄自己那几亩田地,就盼着晚上老婆孩子热坑头。喜欢白天的是孩子,喜欢黑夜的却是大人,黑夜可以躲避劳苦和苦难。 </b></p><p class="ql-block"><b> 这天晚上李庚子招呼上了小学的儿子上床睡了觉,自己躺在床上看了会《药性歌括四百味》觉得枯燥乏味,恍恍惚惚中就迷糊起来了,这时他隐约听到有人在敲门,听声音又不像,像有东西在抓门,他听了一会没有去理会,又迷糊起来了,谁知抓门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李庚子心里就毛了起来,他披上衣服,拿了手电筒,出了堂屋,外面一片漆黑。他站在台阶上用手电照院门,院门是老式的木门,门栓在里面,外面什么也看不到,用手电一照抓门声没有了,李庚子站在台阶看了一会,准备转身往回走,这时抓门声又响起来了,他连喊“谁?谁?……”没人应声,李庚子壮着胆子走过去开了门,拿手电筒向外面照,光线在漆黑的夜里深不见底,并无人影,又向脚下看,只见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萤萤冒着绿光,仔细看了原来是一只灰毛老狼。李庚之刹时吓的瘫坐在地上,对着老狼双手作揖,边作揖边说:狼啊狼,你是要吃我吗?我一把瘦骨头没多少肉?你吃我都行,就是可怜了我儿子还小,他没有妈……只见那灰毛老狼站在门外,听李庚子哭鼻子流眼泪的说着,摇着垂在地上的尾巴并没有走进院子的意思,李庚之又说:你不吃我,我是医生,你是找我看病吗?你要是找我看病就向后退三步。老狼听了李庚之的话真向后不多不少退了三步。李庚之又说看病不能光手啊,你让我拿了药箱子好不好? </b></p><p class="ql-block"><b> 李庚之哆哆嗦嗦的进屋拿了药箱跟着等在院门外的灰毛老狼出了院门,向南沟方向走去。尽管李庚之当年在苗沟上下行医夜里没少见这恶物,但多是远远看见他用手电一照,大喊一声,那恶物就不见了踪影。像这样大晚上一个人跟在一只灰毛老狼后面还是第一次,心里自然怕的要死,全身冷汗直冒。他跟着老狼过了丹江河上的独木桥,走过滩涂上的茅草丛就朝着河边的山脚下走去。 </b></p><p class="ql-block"><b> 丹江河边的山多百十米高,长年雨水冲刷,多石而少土,多是光秃秃的石板坡,只有山顶才有少量的积土,土少上面的树就长的不够高大,树的样子多奇形怪状,瘦骨嶙峋,如虬龙,如蟹爪……山的半山腰光秃秃的几乎垂直的石壁上有一个个人工开凿的方形石洞。早些年省上的考古队来蓟镇考察,专门看过这些石洞,说是古楚民的祖先巴人的岩墓,上千年过去了,里面早没了巴人的骨头渣渣子,一个个石室就成了鸟雀,野兽的巢穴。 </b></p><p class="ql-block"><b> 这老狼沿着上山的碎石路往上走,边走边回过头来看李庚子,李庚子照着手电看着路,每走一步都心惊肉跳,好不容易上到岩洞里,见洞中间卧坐着另一只灰毛母狼,他战战兢兢不敢近前,两条狼就一起嗥叫,李庚子勉强走近看了,原来母狼的尾巴上有碗大一个亮晃晃脓包,他平复了一下心绪,心里默念着“没事的,没事的”,战战兢兢的拿出医药箱里的手术刀对准脓包一锉,病狼惨叫一声,血水喷了一地,他背了药箱撒脚就跑,连爬带滚,一口气到了山下,回头看时,狼却没有追他。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天已经快大亮了。 </b></p><p class="ql-block"><b> 此后一个月,每天晨起李庚子开了院门,总会看见门口或一只野兔或两只山鸡,他知道这是那两只老狼放的。李庚子给狼看病的事不经而走,传遍了蓟镇的犄角旮瘩,没有人不惊奇的,说这野虫竟然会来请医,莫非成了狼精,却又更佩服起李庚子的医术:"哈,连狼都请他看病哩!",人们更加相信他的医术了,都说李庚子就是扁鹊重生,华佗再世……找他看病的人就更多了,偶尔洛城,西京城的人也会不远千里来到这穷乡僻壤专找他看病。</b></p> <h3> <b>四</b></h3><h3><b> 李庚子给人看病是忙是累,但被大家当做有本事的人看自然也开心,他又在看病种地之余务弄了一院子花草,闲暇之余,天气晴好,他会泡一壶龙井,坐在牡丹树下,万花丛中,用收音机放着秦腔听,不时的会跟着收音机哼哼几声,很是遣意!</b></h3><h3><b>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他会时不时想起那难产死去的妻子,时常感叹要是她还活着,也能和他享几天清福。他跑遍了蓟镇的村村落落,边边角角,看病无数,见人无数,自有他情投意合的女人,不过他心里总念着他那死去的妻子,他更觉得十几年里风里雨里的跑,他的儿子上学回来经常饥一顿饱一顿,他不想给孩子找个后妈,他怕孩子受委屈,他觉得有儿子,有满院的花草,有院角那棵千年牡丹,能治病救人,这样的生活就很不错了。</b></h3><h3><b> 李庚子内心觉得对儿子李彪有所亏欠,就想尽量满足儿子的各种需求,儿子要的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他摘不到以外他会全都去满足。他希望儿子能学好,可在他的宠爱下儿子的品性一天天变的骄纵任性。</b></h3><h3><b> 李彪婴儿时靠白面糊糊活命,瘦黑的像旱地里的蚂蚱,长大了却虎背熊腰,一脸横肉,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每学期下来各门功课均不能及格,好打架,好争强斗狠,好顶撞老师。初中好不容易在蓟镇上完,没考上中专,也没考上重点高中,李庚子就花钱让去离家十五里的商镇上普通高中,实指望高中毕业有了文化底子就来继承他的医疗事业,可李彪在商镇上高中离家远,更是天不收地不管,一学期有半学期都在外面和他那些臭味相投的同学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打电子游戏。因此高中没毕业就让李庚子揪着耳朵拎了回来。李庚子又让李彪去县城的卫校学医,混个文凭,但李彪文化底子太浅,听不懂老师讲课,学不会实际操作,一学期没结束就让县卫校给开除了!不上学李彪就到处乱跑,免不了和狐朋狗友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无奈李庚子只能托人把李彪带到南方去打工,进了深圳的一家电子厂,这下李庚子多少才放心下来。</b></h3> <h3> <b>五</b></h3><h3><b> 民国是中国历史又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也是人才辈出的时期,那个时候中国出了一个大政治家,书法家,著名学者名叫梁启超。梁启超膝下有五子,个个都是青年才俊,而又以长子梁思成最为人们熟知。</b></h3><h3><b> 梁思成早年留学英国,主攻建筑,回国后又与民国时期著名才女,第一美人,同为学建筑的林徽音结为夫妻,可谓民国第一人生大赢家。结婚后两人走南跑北,勘察测绘祖国大地上的古建筑,梁思成写出了著名的《中国建筑史》一书,开创了清华大学建筑系,为培养古建筑人才,保护和抢救我国古建筑做出了卓越贡献。</b></h3><h3><b> 二战末期,梁思成曾向美国驻重庆办事处联络官布朗森上校说明了保护日本京都、奈良古建筑的重要性,他说:“上校先生,要是从我个人的感情出发,想到四万万中国人蒙受的深重灾难,我是恨不得马上炸沉日本四岛的。然而,一种职业与历史的责任感,让我马上冷静下来。日本的古建筑不仅仅是某一个民族的,而是全人类文明结晶具体象形的保留,我图上所标注的地方,保留着东方最古老的建筑。像奈良的唐招提寺,法隆寺,那是全世界最早的木结构建筑,一旦炸毁,那是永远无法补救的。”最终美军听从了梁思成的建议,在对日本进行大轰炸时,有意避开那些古城,使得奈良的古建筑得以完整保存,直到如今。 </b></h3><h3><b> 然而可悲的是,梁思成虽然保护了日本的古建筑,但对自己祖国的古建筑却无可奈何。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到六七十年代,中国土地上的古建筑几乎拆毁待尽,最为痛惜的当数拆毁北京的城墙,城楼。1953年的一个夏夜,林徽因曾斥责时任北京市副市长的吴晗说:“你们把真古董拆了,将来要后悔的!即再把它恢复了,充其量也是假古董。”</b></h3><h3><b> 谁知林徽音一语成谶,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全国上下真的兴起了争先恐后的仿古建筑热,放眼望去神洲大地没有那个地方不在修“假古董”,要是哪个地方没几座假古建筑装装门面,没有几处土包包被贯上古迹的名声,当地人都不好意思给外地人介绍,吹牛本地的地大物博和人杰地灵了。与此同时全国上下稍有几个闲钱的人又兴起了旅游热,人们见面也不在问“吃了没?!”,而是问“几天没见,去那玩了?”一个人说“在家!在家!”,另一个人就一声叹息,送上同情的目光。</b></h3><h3><b> 五一,国庆,你没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都不好意出门,而那些出门看景色的人似乎就高人一等,其实他们除了看见所谓的景区里蝗虫一样的人流外,除了在心里不断骂:他妈的怎么那么多人外,就是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到了景点狂拍照,然后发朋友圈,告诉别人: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然而照片又多是随手一拍,不讲究什么光影和角度,旅游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告诉别人我在旅游。</b></h3><h3><b> 其实全国上下的景点也都差不多。一律是一座山,有几处清泉险峰,进山修一座山门,取一个气吞万里的名字,在突兀的地方建庙,修宫殿;要么建古镇,修古村落,建筑也不管是宋是明是清,反正只要不是长方形楼房就行,而且到处都修,要是把全国比做一张《富村山居图》,这些“假古董”比乾隆在那张画上盖的章还多。城市呢?一律的钢筋混泥土,一律的什么美食街,什么风俗街,全国各地差不多一样的小吃,一样的杂耍歌舞,一样的变了花样的收钱!</b></h3><h3><b> 在全国上下一片造假古董的声浪中,蓟镇也不甘落后,县里先重修了关帝庙,二郎庙,重新塑起高十余丈的关羽,二郎神的神像,又整修了清风街,街两边老久的木板门房全部翻新,街上铺了石板路,修复了古钟楼,古驿站,街的东西两头修建起高大的石牌楼,把上寺村塬下的水田深挖,种上藕,在藕池中造了桥,造了水谢楼亭,蓟镇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五湖四海的人涌向了蓟镇,个个脸上露出了当地人看不懂的兴奋和激动。</b></h3> <h3> <b>六</b></h3><h3><b> 上寺村塬下的清风街上住着一位奇人,奇人姓庙,叫四平。四平矮瘦,男生女相,面白无须,常常戴个大石头镜,六十多岁的样子。</b></h3><h3><b> 四平早年过丹江河去南沟的月亮垭割柴 -----月亮垭是南沟群峰里的一座奇峰,此峰顶上有一个弯月形的山凹,山凹里有成千的古松,有月的晚上月亮从山凹里升起来,能看到朦胧的月色里隐隐的树影,是蓟镇的八景之一,称做“松云藏月”。月亮垭上有一座老君庙,庙不知建于何时,庙里供着太上老君的塑像,已经很破败了。 </b></h3><h3><b> 四平在凹上割柴,当时正值盛夏,热风烈日,蝉声聒噪,四平就进到老君庙里歇凉,他坐在神龛前的台阶上,吃着早上从家里带的干粮,喝着水壶里的泉水,庙里有阵阵阴风吹过,凉丝丝的很是惬意。四平正在享受劳作后的闲适,突然从庙顶的梁上掉下一条蛇来,蛇是乌黑的,有镰把粗细,四平怕极了,就找来树枝打蛇,蛇却爬着不动,原来蛇肚子中间鼓起拳头大一个包,蛇就一点一点往外吐东西,吐出来了却是一只雪白的蟾蜍,蟾蜍的两眼中间有一颗金星,亮晃晃的,还活着。四平用树枝翘起蛇放在了庙外的树林里,回到庙里白蟾蜍却还在原处,四平撵蟾蜍走,蟾蜍只是绕着四平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四平感到奇怪就想:莫不是我救了蟾蜍,它要告诉我什么?蟾蜍不能言语只朝前爬,爬进了神像下青砖砌的方台根的一个洞里。四平用手敲青砖砌的方台,“梆”,“梆”作响,原来方台里面是空的,四平找来砍树的斧头沿着金蟾爬进的小洞敲开面盆大一个大洞,大洞里面黑漆漆的,用手向洞里摸,竟摸着一本书,书是牛皮做的,封面上幽黑无字,四平上过几天私塾,仔细看了原来是一本算命,看风水的奇书。从此四平就在闲暇之余认真钻研起这本天书,也许是老天爷赏饭吃,不几年四平竟把全书背的滚瓜烂熟,深谙书里的玄机,就烧了书,做起了算命看风水的营生。</b></h3><h3><b> 四平能掐会算,算命,看日子,看相,找墓穴都极精准,但他轻易不敢泄露天机。有一年四平和村里人去北山的上官坪拉木实,村里临时把他们安排在上官坪小学住宿吃饭,下午吃完饭四平他们就看学校操场边办的黑板报,一群人看着黑板上的粉笔字写的遒劲有力,龙飞凤舞,极为潇洒,这群人就说:我们是瞎瞎,不认识字,却也知道这字写的好!四平却只是摇头,嘴里嘟嘟着说:写字的人怕是活不长久了。</b></h3><h3><b> 果然他们一走,不出一月这学校就发生了一起血案。原来这写字的老师字如其人,长的俊美,经常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卖部里买东西,小卖部的店主是女的,二八年纪,有几分姿色,男人常年在外打工。渐渐写字的老师就和这女的对上了眼,好上了,女人的男人从外面打工回来,两人也不知收敛,这女的还是经常来学校和那写字的老师私会。有一天男人在外面喝了酒回来不见女人就知道又去学校了,他就叫上本族的几个亲戚来到学校找人,一群人在男老师的宿舍外堵住了门,叫嚷着要闯进去抓奸,这女人还真在男老师房子里,男老师看到门被堵住了,就想翻后窗子逃走,谁知那女人的男人让一群人在前门喊,自己早躲在了后窗下,男老师刚跳出窗子就让躲在窗下的男人一刀子结果了性命!</b></h3><h3><b> 事情一出人们都说四平说的准,而四平却嘴角溃烂,背上生疮,说自己不该了泄露天机!</b></h3><h3><b> 谁家老人年纪大了,找四平给老人看坟地,好酒好烟招呼着他,四平吸着纸烟,慢悠悠的说:“你想要后辈出文人呢?还是武将?”那人说:“出文人好,文人能当官,武夫粗鲁!”,四平又慢悠悠的吐了纸烟说:“看穴点位都是世人的障眼法,世上那有什么龙穴虎穴,金穴银穴?你看古代那些帝王将相,那个的墓没有让人盗?后辈子孙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只要人在世上少做坏事,积德行善埋在那后辈都出人哩。”,说完叫了主人家上了镇北的牛头岭,拿出罗盘,先找了南沟的笔架山,对着笔架山,左右用脚丈量,指指画画一番就定下了坟的方位!</b></h3><h3><b> 四平看相,找穴位,算日子的名声大的全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县上那些达官显贵们的婚丧嫁娶,县政府的重大活动,比如蓟镇举办荷花节的日子,比如银花镇桃花谷开园的日子都是四平给算的,几日几时几分开始都是有讲究的!</b></h3><h3><b> 话说蓟镇所在的来凤县新上任了一任县长,姓代。代县长总觉得自已的姓不好,怕自己真是“代”别人当一段时间的县长,别人“代县长”“代县长”的喊他,他心里就很不舒服,他只许他的下属喊他“县长”把“代”字得去掉了! </b></h3><h3><b> 不过这代县上真是代别人当的。代县长有一个关系很铁的朋友叫白心闲,两人从小玩到大,但性格却大不同,代县长喜欢喝酒,喜欢结交朋友,喜欢人前喝五吆六,讲起话来唾沫星子乱溅却井井有条,一门心思想着要当官,但家底薄,总差一步,当什么官都是副的,摆摆威风却总招下面人反感。</b></h3><h3><b> 白心闲却不同于代县长,他出生在来凤县少有的几个殷实家庭,家底厚实,家世显赫,但生性爱静,爱读书,爱中国传统文化,喜欢呤诗作画,喜欢花鸟鱼虫,喜欢文物文献,无心做官,人如其名,只图心闲!</b></h3><h3><b> 市上本来研究决定是让白心闲来当来凤县县长的,白心闲说他爱清闲,不想当县长,要当就给一个闲职干干,想当来凤县文化馆的馆长,市上却说即然你不想当来凤的县长,那你就推荐一个人来当,白心闲就推荐了代县长。代县长自然对白心闲感恩戴德,恨不能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了给白心闲炒了吃,就安排白心闲当了县文化馆的馆长。</b></h3><h3><b> 白心闲当了县文化馆的馆长后首先聘请了几位有德望的退休教师去蓟镇的驿站编撰县志,再把县上能写会画的人集中在一起,在蓟镇清风街成立了一个书画院。这些举动博得来凤县文人们的一致好评,写了成千赞美的文章发表在省报市报上。</b></h3><h3><b> 任命代县长的文件一下来,代县长就特别注意每一个细节,特别是上任的日子,进办公室的时辰等等,他就带了三四个人开着宝马车来清风街找四平给掐算。</b></h3><h3><b> 一行人来到清风街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太阳的余辉斜射在街上,空气里像是有一张巨大的,薄薄的五色锦缎。他们把车停在清风街口的石牌楼下,就来到街后靠荷塘的四平家,敲开木板门,开门的是四平的老婆,老婆子一头白头发说:老头子在后院等你们了!代县长一脸惊呀说:四平知道我来?老婆子说:知道,知道,他昨晚在后院井上打水看着天上的星星就说你要来,今天本来去北山桑树坪的都没去,等了你一天了!代县长瞪大眼睛说:他怕也知道我是来干嘛的了?老婆子又说:知道,知道,他昨晚查了一夜黄历,你要的日子,时辰他都写好了,就压在茶几上的玻璃底下!代县长更是惊奇的嘴张的老碗大!</b></h3><h3><b> 来到后院,代县长见四平坐在井边的石桌旁,石桌在一个柿子树下,树上的叶子已经枯黄,蛋柿在斜阳里鲜红如血,四平招呼一行人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倒水递烟。代县上见桌上是几盘水果,仔细看了:一盘栆子,一盘暖柿子,一盘炒栗子,一盘八月炸,八月炸通体粉红,果体从中间裂开,如一张大口,代县长拿起八月炸说:“这可是稀罕物!”四平就说:“这是他前天去南沟给人看庄基子,别人在他家屋后碗粗的藤架上摘的,知道你来就让你尝尝鲜!”代县长吃了一口却吃了满嘴的籽,吐了籽说:“你知道我来干什么?日子都帮我看好了?”四平就说:“昨晚我来后院井上打水,听歇在树上的两只水老鸦在争吵,一个说要下雨,一个说下不了,一个问为啥下不了雨?一个说有大人物要来,天不下雨了,他就夜观星象,知道您今天要来清风街了!”代县长竖了大姆子说:“那我就不说日子的事了,只是我将上任,不知道在我任上顺不顺?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有?”四平就说:“我猜到你会问这个,你说出一个字来,让我看看!”这时平空刮起一阵大风,吹的柿子树上的红叶翻飞,树上的蛋柿“啪”“啪”掉下四五个,落到地上汁水四溅,形如桃花。代县长就说了一个“风”字。四平说: “风无形但有力,可柔可刚,可使万物复苏也能使万物凋零,从流飘荡,任意东西。你能推阵出新,化腐朽为神奇,只是万事不要求急求快,摊全求多,要有条不紊,不温不火自会万事大吉!当然这“风”字原本写做“風” ,今人简化为中间一个“X”,这说明你也难免会犯一点小差错,好在这“风”字半包围,网开一面并无大碍,你要多做些人神共颂的事情才好!”代县长就说:“这些事我都想过,只是万事开头难,一时半会我还想不到从那里做起!”四平就说:“来凤县自古七山半水半分田,你想要在农业,工业上有所起色怕是难了,到是可以在文化产业上下功夫,你看这前任县长重修了这清风街,建了荷塘,重修了关帝庙,二郎庙,可往往浅尝辄止,没有向纵深发展,单是一个点一个点的修,就显得零散,你不防把这镇上上寺村的法性寺重修一下,那可是有千年历史的古刹,现在国人普遍缺乏信仰就变的凶残,险恶,现在人都有啥吃有啥穿里,没人去出家当和尚了,所以修庙也不是敬神养僧而是修了庙国人就有了信仰,心里就有所忌惮,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就是这个意思,修庙就是修信仰哩,这可谓人神共颂了;再把丹江河边悬崖上的巴人石洞修了云梯开发出来,从蓟镇向西修一条文化线路把古镇,驿站,峰火台,巴人洞,古寺,古村连起来,把这些整合一下,让点变成片;咱这清风街白居易来过,韩愈来过,柳宗元来过,弄个文化古道多好!”一习话代县长毛塞顿开,直呼“听君一习话,胜读十年书”一行人和四平又就来凤县,蓟镇蔓蔓串串如商山四皓,如丹江的名字的由来是因黄帝把自已的儿子赤丹流放到来凤县的丹水边,这条水系才叫丹江,如丹江里的丹鱼什么颜色,夜里发什么光,什么地方可以见到,如龙潭沟的龙有几个人见过了,是什么样子的等等,一直谈的后半夜才结束…… </b></h3><h3><b> </b></h3> <h3> <b> 七</b></h3><h3><b> 白心闲是第二年的农历三月带着文化局的一帮人来蓟镇的,他们先到清风街的驿站看望了正在撰写县志的老教师,再去画院看画师们挥毫泼墨,来到上寺村村西头的村长家已经是下午了。村长家进门三层的洋房,洋房左右各一个小花园,花园里已有成片的新绿。村长五短身村,白白胖胖,留个小平头,姓刘,刘姓是蓟镇的大姓,望族。白局长对迎接的刘村长说:“县上准备重修法性寺,让我们先来考察,做一下评估。”,刘村长把一行人迎进客厅,从博古架上拿下一瓶酒,一行人看了也就是普通的绿瓶杜康酒,只是包装破旧,脏兮兮的,刘村长说:“这酒是普通,可它是老酒!”,又指了商标说:“八二年的!”,又说八二年他还穿开当裤,一群人就哈哈大笑。他们在村长家吃了烟,喝了几瓶老洒,白心闲才和一帮人来到法性寺!</b></h3><h3><b> 法性寺在满目的春光中破败不堪,寺院只剩下一座大殿,大殿已没有了门窗,一面的山墙也坍塌了,寺顶的茅草一人多高,在春风里摇晃着。白心闲已是头重脚轻,晕晕糊糊,他见寺院的场子中间有一个石狮子,就问背后的一群人说:“你们知道这狮子是公的母的?”,一群人围着石狮子看,有人说是公的,有人说是母的,白心闲却不急着说公母,只感叹这狮子的工好,应该是明代的老物件,就叫了身边的秘书说:“这石狮子好,你打电话叫馆里人叫车上来把它拉到县文化馆去。”,秘书去一旁打电话叫车,白心闲又走上寺前的台阶,台阶上有一口大铜钟,钟有一人高,钟身铜秀斑斑,上有龙虎钮,钟身镌刻着大清宣统年制的字样。白心闲又说这钟好,就喊了秘书说呆会拉石狮子把这钟也一起拉走。一群人进到大殿里面见里面堆满了柴草,山墙坍塌下的砖石滚落一地,白心闲看了寺梁上赫然写着:清道光年间重修,字是隶书,敦厚有力,白心闲直说“好字!”“好字!”又见四面墙上绘有一幅幅花鸟画,画面生趣盎然,栩栩如生,白心闲就叫来秘书问:“这壁画能铲下来不?”,秘书看了看说:“怕不行!”,“不行?”白心闲反问到:“当年外国人把敦煌那么大的壁画都能弄走,这壁画才多大啊,弄不走?”,秘书还是摇头……</b></h3><h3><b> 一行人看完寺里又来到寺外,院中和风细细,一派春日的丽景,一群人直感叹韶华易逝,人生苦短,不觉空气中飘了一阵花香,这花香沁人心脾,让人陶醉!比金秋的桂香更耐闻。白心闲就问村长:“这是哪的花香?这么好闻!”,村长就说:“这是李庚子家的牡丹香!”,“牡丹?”村长说是牡丹,又说这牡丹原是法性寺的旧物,法性寺建寺时就有了这牡丹,有上千岁了还年年开花!白心闲听了感到新奇,心想这穷乡僻壤还有这好东西!便要村长带他去看!</b></h3><h3><b> 一群人上了李庚子家砖砌的台阶,叫开院门,但见一条砖砌的通道直通向堂屋,堂屋是三大间砖瓦房,红砖灰瓦很是气派,堂房左边是三间厦子房,也一样的红砖灰瓦。通道把院子分为左右两块,左墙角一丛新竹,甚是茂密,满院奇花异草,又有假山流水,右墙角长着一颗直通通的红椿树,椿树旁就见一丛牡丹,牡丹高过堂屋,枝繁叶茂,遮了大半个院子,上面缀满千朵万朵的紫花,一群人看的目瞪口呆,花下有石桌石椅,李庚子给一群人沏了茶,就对村长说:“你们看花,我屋里还有病人。”,刘村长说:“你去!你去!”</b></h3><h3><b> 白心闲坐在牡丹花下,端着茶杯喝着茶,一阵微风吹过,万千花朵摇曳,花影在石桌上晃动,花辨纷纷落下,白心</b></h3><h3><b>闲拾起花瓣闻了又闻,直觉得自己此刻就是大唐的李白,宋朝的苏东坡,想吟诗又吟不出来,感叹道:自己以爱花著称,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此等尤物,在花下竟流恋忘反,迟迟不肯离开…… </b></h3><h3><b> </b></h3><h3></h3> <h3> <b>八</b></h3><h3><b> 白心闲回到县文化馆坐立不安,吃想着李庚子家的牡丹,睡想着牡丹,有时望着窗外竟愰忽的看到那株牡丹就在窗外!</b></h3><h3><b> 白心闲翻了代县长的电话说:“我们从小玩到大,你现在当县长了,你一直说要报答我,我说啥都不要,我啥都不缺,可我现在就想向你要一样东西?!”,代县长在电话那头说:“老白,你要啥?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一百件我也满足你!你要我身上的肉,我都割了给你炒了吃!”,白心闲说他不要肉,要牡丹!代县上说牡丹?什么牡丹?要多少?我叫人给你去洛阳买去!白心闲说他不要洛阳的牡丹,他要法性寺的牡丹!代县长说:“什么法性寺的牡丹?”,白心闲就说了他这次去蓟镇法性寺的所见所闻!代县长听了满口答应说:“别说他一棵什么千年牡丹,你就是要整个法性寺我也给你!”</b></h3><h3><b> 代县长放下电话心想:屁大的事也值得给我说!但不办又不行。就叫了他的秘书小赵说:“你开车去趟蓟镇,先找上寺村的村长,白馆长说法性寺有棵什么千年牡丹,听说在一个姓李的农户家里,你先看了,再给村长说,就说我想要,先让他出钱买,千儿八百都行,如果不行回来我们再商量!”</b></h3><h3><b> 赵秘书出了县委院子开了自己的路虎车,驰骋在满目的春光里,车里的音响放的蛮大,摇头晃脑,志得意满。来到蓟镇上寺村先找刘村长,村长迎出门直感叹:“他走什么运了,先是前几天文化馆的白馆长来,今天又是赵秘书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里!”,伸手和赵秘书握了手,直夸赵秘书的手绵,又说他这手舍不得洗了,怕洗了贵气。说的赵秘书直觉得自己就是当年微服私访的乾隆皇帝。进到屋里赵秘书就给刘村长说了此行的目的,说县长听闻法性寺有株什么千年牡丹,这么大个宝贝要让全是人民欣赏,想移植到江宾公园去,你去问问那人家,先说有人想买,看卖不卖,要多少钱?刘村长就说:“法性寺是有一颗千年牡丹,现在在村医李庚子家,他可以去问问!”,赵秘书一脸严肃,说:“你现在就去问!”,刘村长却说:“碎碎个事,急什么急?你好不容易来蓟镇一趟,我先带你去蓟镇最好的饭店听雨楼去吃钱钱菜去,吃完饭你就不管了,这事交给我!”,赵秘书听了心想:这穷乡僻壤还有叫的这么文雅的酒楼,又早就听说钱钱菜是蓟镇的特产,用的是镇北西三塬塬上的驴鞭制做而成,而这驴鞭又大有讲究,要取成年体壮的尚未交配公驴的驴鞭,取驴鞭前先找来一头小母驴,让小母驴在前面吃草,公驴见了吃草的母驴,驴鞭就伸了出来,要待驴鞭完全伸出充血,屠户趁公驴忘情于母驴而以极快的速度取了利刃,一刀过去公驴的驴鞭就连根切了,驴鞭取下来先用盐腌渍,再风干,状如火腿,切片薄如铜钱,故名:钱钱菜,实乃滋阴补阳之上上品。</b></h3><h3><b> 刘村长带赵秘书来到镇北国道边的听雨楼吃饭。赵秘书看了所谓的听雨楼也不过是极普通的四层楼房,院子里种着极普通的花草,大没有听雨楼这个名字带给他的诗情画意。村长带赵秘书来到三楼拐角的包间,包间里面到还干净整洁,刘村长点了钱钱莱,又点了洋芋粉炒腊肉,浆水豆腐,韭菜土鸡蛋,红薯丸子等农家菜,又叫老板抱上来一坛子包谷酒。两人吃菜喝酒,不觉天色渐晚,一盘钱钱菜见底,又喝了不少烧酒,赵秘书的尘根就勃起,欲火难耐,村长见赵秘书两个眼珠子乱转,心思全不在喝酒上就说:这酒店的四楼有两个绝色的小姐,是外地的,你要不要上去!赵秘书听了,心想这小地方还有小姐,惊得目瞪口呆,却还是摇摇头,说不要,又说要上厕所,便去了卫生间……</b></h3><h3><b> 赵秘书上了他的路虎车已是华灯初上,他自己头重脚轻,刘村长让他留下来不回县了,赵秘书不同意,又说找人送赵秘书回县,赵秘书说不用,只是一味强调让刘村长赶快去问牡丹的事,明天他要给代县上汇报,刘村长拍着胸脯要赵秘书放心。</b></h3><h3><b> 赵秘书第二天起床头还疼的厉害,他老婆唠唠叨叨的说:“酒把你咋不喝死呢?你当个烂秘书天天喝酒是不要命了,你是不想要我们娘三了?”,赵秘书气极败坏的吼道:“你烦不烦?!酒没喝死先让你烦死了!”,老婆就不言传了,给赵秘书做了碗鸡蛋醪糟汤,他喝了稍感舒服,看表马上要上班了,可就不见刘村长打电话过来,正想着万一不打电话他该怎么说,刘村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得到的消息却与他想的结果完全相反,出多少钱李庚子都不买那株牡丹。刘村长说他昨晚送走赵秘书就去了李庚子家,在李家好说歹说李庚子就一句话,不买,说那牡丹是他的命。赵秘书听完电话恶狠狠的骂了句:日他妈的都是刁民!!!</b></h3><h3><b> 赵秘书一早给代县长汇报了关于李庚子死活不买牡丹的事,代县长狠狠的摔了桌上的茶杯连说:“刁民!”,“刁民!”,对赵秘书说:“你去再给刘村长打电话这次就让给那姓李的农户明说是我想买那牡丹,要多少钱都行,不就是想多要钱吗?什么样高傲的人我没见过,那县东头的靳画家多心高气傲的人,全县人都知道,清高吧,县上办画展我走到他画前,突然背痒的厉害,就停下脚步想抓,但记者在摄像,抓不成,在他画前多停了一分钟他晚上就托人把那幅画送过来了,那一个乡下农民还有靳画师高傲!”,说完朝地下啐了一口。</b></h3><h3><b> 赵秘书出了办公室就给刘村长打电话说:“你再去说,这次就明说是代县长要买那牡丹,问他到底想要多少钱!”</b></h3><h3><b> 刘村长放下电话,硬着头皮又来到李庚子家张口说了代县长想要买那株牡丹的事,谁知李庚子听了脸都气黑了,吼着老牛一样的声说:“代县长,代县长是谁啊,他想要我就得给吗?他想要你女子你给不给?别说他,就是市长,省长,国家主席来我也不给!”,一句话说的刘村长灰溜溜的走了!</b></h3><h3><b> 刘村长走出李庚子家一连几天也不敢把李庚子不把牡丹卖给代县长的事说给赵秘书,赵秘书等的着急,打了电话,刘村长才吞吞吐吐把李庚子不肯买牡丹又破口大骂的情况告诉给赵秘书,赵秘书又汇报给代县长,代县长那里受得了这气就说:“你去通知蓟镇派出所所长,让他带几个人去李庚子家,先把院子围了,再叫上推土机直接推了院墙给我把那牡丹挖了!就告诉那姓李的那牡丹是法性寺的,连他住的房都是来凤县国土局的,不是他姓李的!!!”,赵秘书连忙说:“这怕不行!您刚上任,您忘了蓟镇的四并给你说的遇事不要急,要多做人神共颂的事吗?”,代县长恶狠狠的说:“别提那个神棍,说什么我去了是树上的水老鸦说的,又说我问什么他夜观星象早就给算了,简直是放屁!历任县长那个上任不是让他算的日子?他怕是听了又换县长了一个月都没有出门,天天在家等着,等一天不来又把他写的日子往前推几天!和他谈了一夜尽是些神啊鬼啊的,把我当汉宣帝了!就按我说的来!”,赵秘书说道:“这李庚子不是别的人家,他是蓟镇的名医,常年给人看病,在群众里口牌很好,又读过书,你这样做不怕那刁民上访?听说那李庚子有一个儿子叫李彪从小不务正业,争强斗狠是地方上一霸,你这样做谁知道那二杆子会干出什么事!”,代县长听完反问道:“那我没办法了!?”赵秘书说:“办法当然有,只是不能急,你不是听那四平的话要重修法性寺吗?法性寺周围几户人家本来就是占寺里的房,你可以趁机以移民搬迁的方式把那几家人搬走,别人都搬,他李庚子不搬?到时就说这牡丹是寺里的必须保留,不就成了?”代县长说:“我本来只是让老白去看看法性寺,装装样子,谁知这下真必须重修了!”</b></h3> <h3> <b>九</b></h3><h3><b> 上寺村挨着法性寺那一排一共四户人家,李庚子左边一户是忠厚家,忠厚早年做木工活,现在活少了,多数时候都是在村巷里乱串;右边有两户人家是麻子金家和王婶家,麻子金过去走乡串巷的给人磨刀磨剪子,现在没有人磨刀了就种种地,打打花花牌;王婶丈夫死得早,以前在蓟镇老街上开了一个裁缝铺供二个儿子上完大学,大儿子在县城教书,二儿子毕业留在了西京城里。几户人家手头都紧巴巴的,就李庚子日子洋火!</b></h3><h3><b> 不知什么时候村巷里就在传要重修法性寺,要把法性寺周围的住户全搬走,人们见了在街巷里乱串的忠厚会远远喊:“你家要发财了!听说你家要拆迁,得赔不少钱吧?”,忠厚连连摇手说:“我家是土坯房不值钱!”,“不值?再不值钱十几二十几万总得有吧,你发大财了,狗日的咋不拆我家房呢?”</b></h3><h3><b> 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确实来过忠厚家,而且就是谈拆迁的事,来人操着一口普通话说着拆迁对蓟镇发展的好处,对来凤县发展的好处,讲着国家的拆迁补偿政策,说忠厚家赶上了好时候,好政策,不然几辈子也不会有十几万!说忠厚家祖坟冒了青烟,外面多少人都在埋怨不拆他家的房!忠厚一脸麻木“嗯”“嗯”的应着,不说搬也不说不搬,镇政府的人让忠厚再考虑考虑!忠厚心想有啥考虑的,只要大家搬我就搬!</b></h3><h3><b> 镇政府的人是最后才来李庚子家做工作的,李庚子像一个地下工作者一样斩钉截铁的说:“不搬,给多少钱都不搬!”,几家人一听说李庚子家不搬自已本来说搬的也不搬了,镇长把情况汇报给代县长,代县长想着李庚子不搬,其它人搬有求用!这事一时就僵到那了!</b></h3><h3><b> 可世事难料,天有不测风云。这年的夏天,天气奇热,知了在李庚子的庭院里长长短短的叫着,卷毛狗吐着长舌头卧在花阴里任鸡从它的身上跨过,也不嗔不噪,上寺村塬下塘里的荷大片碧绿的叶子和雪白的花直挺挺的立着,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大朵的白云棉花一样从牛头岭飘到月亮垭,挂在垭上干老的树枝上久久不能散去。</b></h3><h3><b> 李庚子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汗流夹背的走出里间的手术室,手术室简陋的就是几张床,床上铺着白单子,床旁一个简易的金属输液架,一个铁皮架子上面摆着瓶瓶罐罐和十几把手术刀,手术剪,摄子。一个年轻女子从里间提着裤子出来问多少钱,李庚子说:“给二百就行了!”,又说:“上次就告诉你要用避孕套,怎么就是不注意啊,这是第三个了,造孽不?要是有下次不敢来找我了,我担不了这心!”,年轻女子连连点头说:“我就说用套子,那死鬼说戴套子射不出来,他受活了,害得老娘受罪!”,正说着卧室里的电话就响了,李庚子看了号码是深圳的号,以为又是儿子打来的电话,接了却是一个老牛一样的粗声:“你是李庚子吗?”</b></h3><h3><b> 李庚子说:“是。”</b></h3><h3><b> 那边传来声音说:“你儿子李彪出事了!!!”,</b></h3><h3><b> “咋了?” </b></h3><h3><b> “死了!!!”</b></h3><h3><b>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炸的李庚子眼冒金星,瘫坐在地上。</b></h3><h3><b> “好好的怎么就死了,昨晚还打电话说他找了个女朋友!”</b></h3><h3><b> 电话那头说:“我是李彪打工厂子的厂长,电话里说不清,你快来深圳,过来了我们再说……” ,那个年轻女子见李庚子接了电话瘫坐在地上就大声喊着“叔!叔!你咋了?”,李庚子挥挥手示意让她走……</b></h3><h3><b> </b></h3> <h3> <b>十</b></h3><h3><b> 李庚子赶到深圳,儿子李彪已经在冰冷的太平间躺了好几天了。那个声音如牛的男人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他们公司组织员工去海边玩,大家都在打闹,却远远看见一个女的在深水区挣扎,这时李彪就跳进深水区救人,人救上来了,李彪却没能上来!那个声音如牛的男人说了好多细节,说一群人惊慌失措在找沉入水底的李彪而那救上来的女的却早不见了人影,公司又找了专门的人捞,捞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尸体,他又带李庚子看了海边的监控,说公司正给李彪申请见义勇为的称号,李庚子轻轻的摇头说不用了,那男人说公司出于道义一次性给李庚子三十万,李庚子听了吼道:老子不缺钱!老子要儿子!要儿子!说着就没声音了,人晕过去了!</b></h3><h3><b> 李庚子从深圳回来手里抱着儿子李彪的骨灰似有千斤万斤的重,人也消瘦了一圈,头发也白了,他走过村巷不说一句话,眼睛里满是眼屎,呆呆的看着脚下的路,生怕有一个石子或者坡坎把他伴倒,李庚子儿子死了的消息就传遍了蓟镇。</b></h3><h3><b> 回到家了,李庚子把儿子的骨灰放在他生前的房间里正对门的写字台上,骨灰盒上摆了儿子的照片,在骨灰盒前摆上香案,点上香,香的烟柱铁线一样冲上屋顶,李庚子口里喃喃着“彪!我们回家了!我们回来家了!”</b></h3><h3><b> 李庚子从深圳回来明显一下子老了许多,他整日整日只蜷缩自已的庭院中,有人来看病,他远远摆摆手。对着院中的草木他会静静的立一个下午,邻住的几家人,他的亲戚,朋友都来看过他,说了许多宽慰话,李庚子木木的点着头,似乎来人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到。</b></h3><h3><b> 对于李彪的死,有人说死有余辜,蓟镇少了一害;也有念李庚子给自己看病没收钱表示同情的;也有因为李彪是救人死的而竖起大拇指的…</b></h3><h3><b> 这一日正是蓟镇人家做中午饭的时间,李庚子家烟冲里也不冒烟,他一个人冰锅冷灶的坐在台阶上,秋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如一段腐朽的木头一样,散发着的颓废,落莫,和忧伤。突然一阵机器的“轰”“轰”打破了空气中的静寂,墙外传来嘈杂的说话声,脚步声,但这些并没有引起李庚子的注意,他坐在那如一具雕塑!突然一声巨响,李庚子猛的抬起头看见一个挖掘机的铁抖子,把自家的院墙砸开一个大口子,李庚子连忙冲了出来,门外已经立了一圈人,挖掘机还在一下一下的推着院墙,他冲挖掘机大喊:“为啥推我院墙?!为啥推我院墙?!”,开挖掘机的人是个十七八的小伙,像没听见一样。围观的人就喊:“拆你家房里,你不知道?!”李庚子瞪大眼睛喊着:“谁给我说来,我犯啥王法了拆我家房!!!”说着就在院场里拾起石头砖头朝挖掘机砸过去,把挖掘机的铁皮砸的绑绑响!这时人群中冲出几个中年男子,穿着西装,皮鞋铮亮,对李庚子呵斥:“你这刁民,钉子户,那几家人都谈好了,就你不搬,不搬就不搬还不让他们搬,你知道这房是法性寺的产业不?你是阻止蓟镇发展里,你是蓟镇的罪人,你不想活了?!”李庚子喊道:“我知道你妈X,你们这些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东西!你们是要我命里!!!”还没说完李庚子就感到脸上被重重扇了几耳光,他眼冒金光,口里喊着“不让人活了!不让人活了!”,冲进家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褐色的玻璃小瓶,拿起瓶子昂着头咕咚,咕咚就把半瓶子液体喝进去了,人群里就有人喊:喝药了!喝药了,出人命了………” </b></h3><h3><b> 挖掘机是停下来了,院墙的大缺口像一只冷眼,左邻右舍把李庚子送到蓟镇卫生院,一番输液洗胃人是救下来了,但他下肢却不能动了,瘫在了床上,医院呆了半个月,忠厚,麻子金把他接回家里,李庚子整日躺在床上哀声叹气,见人就说:“怎么不让我死了呢!这还活啥里?”苦楚的就像搁浅在岸上的鱼,忠厚怕李庚子再寻短见就翻箱倒柜把可能致命的东西全找了出来装进一个蛇皮袋里放在柴楼上,邻住的几家人抡留着给李庚子送饭,送水,忠厚,麻子金还帮着翻身,接屎,接尿,时间一长几家人有时忙自己的事,误个饭,尿个床也是常事,李庚子想死也死不了,他才意识到人是生由不得自己,想死也由不得自已!</b></h3> <h3> <b>十一</b></h3><h3><b> 这一年的腊月,眼见着离年关越来越近,蓟镇上每月逢二,四,六的日子就有集市,集市上已挤的水泄不通。这天中午,天气还算好,在蓟镇的街口停下了一辆大巴车,车上走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女子身穿浅色的羽绒服,下了车便怯生生的向四周看,他拉着行里箱走到卖油粉的三富摊前,三富上下打量了这女子说:“你是外地人?”,女子说:“我是从洛阳过来的?”,三富又说:“你吃油粉不?这可是我们这的名吃!”,女子说不吃,三富就没有了脸上的笑容,女子问道:“叔,你知道李彪家在哪住不?”,三富像没听清,问“谁?”女子说:“李彪!人长的粗粗胖胖的!”,李彪早年没少在三富的摊子上吃油粉,他自然知道这女子说的粗胖子是谁,只见三富拿小眼睛瞅了一下左右,小声说:“那货都死快半年了,你找他干嘛?”,女子说她知道李彪死了,她是李彪生前的女朋友,李彪生前对她很好,以前老说来李彪老家,一直忙,没机会,这次来就是了却一下这个心愿,看看李彪生前住的用的,说着眼泪就出来了。三富“哦”,“哦”的点着头,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一条巷子说:“顺这条路往前走,走到岔路口,往左拐第二家就是了。”,女子说了谢谢,就顺着巷子走了进去,女子一走,在三富摊子上吃油粉的人就感叹:“李彪长的狼虎一样,歪瓜裂栆,到能找这么亲一个女子,可惜他娃却无福消受……”,一个人就说:“你知道人家没有消受?”,一群人就哈哈的笑了起来!</b></h3><h3><b> 女子穿过巷子找到左拐第二家,见门掩着,敲门没人应声,就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一院子的花草已苦萎了大半,院子集满了落叶,堂屋门开着,走进去,屋内散发着霉味和尿臊味,药架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满地的烟头,碎纸,杂物。女子一边向里屋走一边喊:“有人没有?有人没有?”,李庚子在里屋的床上躺着也不应声,女子走近看了,只见李庚子盖着两床被子,被子还算干净,他两眼圆睁,蓬头垢面,头发奇长,床前一个火盆,火盆里已没了半个火星子。女子对李庚子说道:“叔,我姓魏,叫魏紫,这是李彪家吧?我以前和李彪在一个厂子打工,是他的女朋友,过去老说来看看你,看看这个家,可是没机会,我这次是专程来看看他,看完就走!”,李庚子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斜对门的一个房间,女子走进李庚子指的房间看见李彪的照片,“哇”的一声就哭了,女子哭了又哭,在李彪的照片前上了一柱香就开始收拾屋里,先是打扫了堂屋里屋,扫了院子里的落叶,擦了药架上的灰尘,就在厨房生火给李庚子做了一碗拌汤。李庚子看着女子做这一切也不说话,女子把拌汤端到李庚子跟前用湿毛巾给他擦了手脸,扶他坐起来,让他张嘴,一勺一勺给他喂着伴汤。李庚子一句话不说,像个木偶。天黑了,女子就住在了李彪的房间。</b></h3><h3><b> 女子第二天早早起床,扫了院子,把花一盆盆搬到向阳处,又去上寺泉里挑水。左邻右舍就知道了有这么个姑娘专程来看死了的李彪,都说是李庚子冶病救人积了福,儿子能遇这么个好姑娘,还长得这么漂亮。大家又在猜这女子能住几天?大家都说最多三天,五天。可十天半个月过去了这个叫魏紫的女子还是没有走,她天晴时会把李庚子用轮椅推到太阳下晒太阳,会替李庚子擦身子洗脸,接屎接尿。大家又说这女子不走是为了厂子里给李彪赔的三十万,说女子鬼迷心窍,给一个瘫老汉做牛做马就为那三十万值吗?李庚子也斥责过几次让魏紫走,女子面对他的斥责只是笑笑,还是该干啥就干啥,把李庚子家当自己家一样,把李庚子当父亲一样……</b></h3><h3><b> 来年开春,李庚子一院子的花草早冻死过半,可那些枯死的花经魏紫一拨弄又一棵棵枯木逢春,奇迹般的活了。她随手折个花枝随便插进土里,花枝就会生根发芽,花开的又艳又大。</b></h3><h3><b> 一天麻子金来院子找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李庚子聊天,魏紫就对麻子金说:“叔,我听说南山有烧土窑的,我照顾庚子叔走不开,你能不能帮我到山里买一批陶土花盆?”,麻子金平时也闲的发慌就喊上忠厚拉上架子车去了南山,黄昏时就从南山拉回了一架子车花盆。第二天两个人又去外面找土,土要那种肥肥的黑土,两个人就去山林里的树下挖土,吃饭时就弄回了一架子车黑土。魏紫在花盆里一一填上土,折了院子里的绣球,海棠,腊梅,牡丹,菊……插进盆里,这些花连苗也不换就发了狂一样疯长,不出一月就枝繁叶茂,花开的压弯了枝条。魏紫又喊了忠厚,麻子金把花拉到蓟镇集上,拉到来凤县街道去卖,人们见这些花株苗茁壮,花色奇艳就疯抢了来买,时间一长又在坊间流传着买魏紫的花能得幸福,还说的有模有样,说南山王狗子一直说不上媳妇,买了魏紫的花往回走,过丹江桥遇到了一个姑娘,姑娘远远看着王狗子笑,近了说:美,真美!王狗子傻笑着说:是美,是美!两人对上了眼就成了;说来凤县有个老汉,老伴的眼睛瞎了十几年,老头买了魏紫的花刚进门,老婆子就迎出来说:你买花了,这花红艳艳的真好看!老头子先是不以为然,但转念一想老婆子眼瞎十几年了怎么知道花是红色的,来到厨房见老婆子在案上擀面,就跑到老婆子眼前晃,老婆子说:你死啊,在我眼前晃啊晃的!老头子仔细看了老婆子的眼睛居然好了……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蓟镇人,来凤县人,还有蓟镇来的外地游客就纷纷来到魏紫这买花。麻子金,忠厚只能一趟趟跑南山买花盆,去山林里找林下土。</b></h3><h3><b> 买花的人多了,魏紫就找来麻子金,忠厚,王婶说:“大家都是乡邻,这钱不能让我一个人赚,我也忙不过来啊!你们都在家闲着,手头又都紧张,不如我们几家人联合起来种花。”,王婶他们说:“我们不会种花啊?”,魏紫说:“这你们不要怕,有我里,我教你们种花,养花!”,几家人高兴的连连说好,魏紫又对李庚子说:“叔,这院墙都让人家推了个大口子了,不如咱们几家人把院墙折了,也敞亮,也大,折了院墙人心也亮堂了,几家人可以联着修一个大花园,种上牡丹吸引游客,怎么样?”,李庚子,忠厚他们都说:“听你的!都听你的!!”</b></h3><h3><b> 几家拆了院墙又修了花园,魏紫就回了一趟洛阳,回来时带了一筐子牡丹枝条,她把牡丹枝插在土里,一棵棵就疯张起来。几家人中麻子金和忠厚主要负责买花盆垃土,送花,魏紫和王婶主要负责在家养花,一年下来也有不错的收入。</b></h3><h3><b> 第二年春三月园里的牡丹就一朵朵次弟开放,白白,红的,粉的,黄的,绿的,黑的……朵朵花开,香透了整个镇子,而那株千年牡丹更是枝繁叶茂,一朵花压着一朵花,层层叠叠,花团锦簇,美不胜收。</b></h3><h3><b> 蓟镇人,来凤县人,外地游客一批一批来看花,买花。来看花的人看完花又去看法性寺,尽管一片荒废,但也难以掩盖昔日的光辉。有人看了就说把文物最原始的样子保留下来远比重修的花里胡哨来的有厚重感!甚至有人说:不重修就是对文物最大的保护!</b></h3><h3><b> 游客一多,几家人买花手上也有些钱,魏紫又教几家人用花做菜,春天用牡丹花瓣沾上面粉,蛋清下油锅一炸,是一道不错的美味;夏天塬下塘里的荷花,莲子都可以入菜;秋天的菊,四季的月季都能在魏紫手上变成美食。几家人又开起了以花菜为特色的农家乐,人手不够麻子金,忠厚就叫回来在外打工的子女来帮忙。魏紫一面照顾着李庚子一面给王婶打下手,几家人的日子一天天红火起来,家家忙是忙却多了笑声少了吵闹。</b></h3><h3><b> 李庚子是在几家人办起农家乐后第三年的农历六月份死的。李庚子死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俗称五黄六月,蓟镇却突然天气骤变,出奇的冷,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地上,山上全白了。魏紫披麻带孝在灵堂前哭的死去活来,忠厚,麻子金和村里有威望的几个老人主持了葬礼。葬礼上几乎所有的蓟镇人家都来了,平时蓟镇人家上礼行情最多三十,五十块钱,这一次大家像商量了一样,都是一百,二百的上,大家都说魏紫的孝行足以感动天地,上的多是对这种孝的褒扬。村里的壮汉抬着李庚子的棺木埋在了牛头岭上四平给看的墓穴里,埋下去的还有李彪的骨灰。</b></h3><h3><b> 人们在蓟镇最后一次见魏紫是在李庚子的头七上。在头七前魏紫让王婶,麻子金,忠厚把各家各户行情的钱都退了回去,实在退不了的就给三家人分了,李庚子过了头七后蓟镇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魏紫。有人说魏紫是广寒宫里的嫦娥回到月宫去了,有人说他天麻麻亮见魏紫坐上回洛阳的班车走了。</b></h3><h3><b> 王婶一直念叨着魏紫的好,叫在县城当教师的大儿子暑假按魏紫给的地址去找过一回,大儿子去了问当地人,当地人都摇头说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b></h3> <h3> <b>十二</b></h3><h3><b> 话说魏紫走后这年的冬天蓟镇来了一位植物学家,他是从外地人嘴里听说法性寺有一株千年牡丹,就不远万里专门来进行考察,可惜他来的不是时候,冬天里牡丹早落光了叶,只留下粗壮的枝杆直插入深蓝的天空。专家五十来岁无妻无儿女,就索兴住在了清风街的民宿里考察起了蓟镇的风土人情,专等来年春天牡丹发芽开花。</b></h3><h3><b> 到了来年春三月专家就天天来看这株牡丹,等到天气转暖,牡丹开出千朵万朵的紫花,专家竟兴奋的在树下大喊:“这是一株魏紫,是牡丹中的极品!!!”,一时高兴的手舞足蹈,这时正在院子里收拾餐桌的王婶隐隐听到“魏紫”两个字,以为魏姑娘回来了,向四下张望,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在牡丹树下兴奋异常。王婶走过去问专家:“你刚才说这牡丹叫什么名字?”,专家还在激动,语无伦次的连声说道:“魏……紫……是牡丹中的极品!全国范围内这么大的绝无仅有!”,王婶听了一时僵在那里,继而泪流满面,喃喃道:“都说魏姑娘回洛阳了,原来魏姑娘一直都没走,她在保佑我们啊!!!”</b></h3><h3><b> 后来专家撰文说来凤县蓟镇的法性寺有株千年牡丹,是全国范围内最大,最名贵的牡丹的品种之一,是一株牡丹王,应全力保护!文章发表在省报上,引起了省农业部的高度重视,不久农业部派大批专家前来考察,都说是名贵古木,要地方上不惜人力物力重点保护。省农业部又将法性寺的牡丹定为全省的名贵花木,严禁任何人采挖破坏……</b></h3><h3><b> </b></h3><h3><b> </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