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div><br></div><div> 小的时候我们对人品性的判别只有两类,就是好人?还是坏人?至于好人也有坏的一面,坏人也可能有好的一面,自感到问题过于深奥,完全不必分得那么太清楚,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就其人性的复杂性而言总是难以一言蔽之,那么总体上概括为好或坏,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判别方法了。</div><div> 因而,侯哥,是好人!</div><div> 我与侯哥是40年不曾离弃的战友,我们当兵时不仅同在一个连队,而且同睡在一张通铺上,这段时间虽不长,但是那是我们最美好的青春花季,足以使其相融于血脉而终身没齿不忘。侯哥在连队的绰号并不少,侯子,侯姓人士通用的绰号;侯大,因为个头大;侯台,提干后被戏谑为是名誉台长;候啦,他在自己的书中解说过这个绰号,如此等等。回到地方后,被分配到医疗卫生系统,辗转医院任职,医院的小护士们更愿意称他为侯哥,我也就跟着如此称谓了,毕竟我写他的东西他是一定会拿去给那些小姑娘们看的。侯哥姓侯可算是糟蹋了这个姓氏,我从来都无法把他和猴子的机敏灵巧结合起来,他的动作自年轻始就是极其老钝和缓慢,到跟一只大猩猩有点儿相像。侯哥比我晚一年入伍,那天听说我们台要分一个报训队个子最高的新兵来,真的还着实高兴了一番,我们台长个子很高而且酒脱帅气,我们台又是全连技术含量最高的单边带电台,想着倘若有台长一样有伟岸的身材,必然会给台里增色不少。因为报训队所在的大武口离我们师部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因此新兵到达连队时已近黄昏时分。记忆中那天的天气十分正常,夕阳仿佛懒散的把最后一点余晖吝啬的洒在了连队的操场上,习习晚风也是不紧不慢的吹拂着,空气中弥漫着远处牧民烧牛粪那种特殊的腥骚气味,晚饭后,连队的自由活动已经结束了,操场上瞬间显得安静而空旷,我就在这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似乎有点儿期盼着这个大个子的新兵快点来到,因为只有他的到来才能标志着我结束新兵的身份正式成为老兵了。随着暮色的降临,视线已然不是那么清晰了,那条山谷和沿着河沟流经连队的水渠都变得模模糊糊、影影瞳瞳,侯哥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小木桥上经过的,我抬眼看到的是他的剪影,像极了皮影戏里的某个人物,个头是不小,却不是挺拔和伟岸的那种,他走路时脑袋是让脖子前伸牵引而佝偻着,总是作低头沉思状,或是非常关心沿途路面上能拾到点什么,两条长臂像是用力下垂着,并没有因为走路而自然摆动,显得那么机械。他就这样晃动着走到了我面前,抬眼看我很有礼貌的用浓浓的陕西普通话说了一声你好,便让人觉得虽来自农村,但有较好家庭教养。我们簇拥着他进屋去收拾床铺,灯光下看清楚了他的脸,因为走路急面色潮红但皮肤很白,眼睛不小,总体上接近于三角状,目光总是有些睁不开的犹疑,嘴角微微上扬好像似笑非笑,让这张脸顿时生动起来极容易给人深刻印象,很多年以来我在回想第一面见到他时,就记住了这张脸,虽称不上英俊,倒也不是滑稽,但怎么看怎么觉得长得像个阴谋。其实当我们这些战友一个个容颜老去的时候,唯有侯哥几乎变化不大,他是那种典型的那种少显老、老来少的长相。</div><div> 侯哥是极有才华的,他文笔好,会写诗,民乐的主要几种乐器他都会,而且识谱懂乐理,尽管身手不够协调也能打打篮球、排球,很快就成了连队的文体骨干和积极分子。侯哥绝对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和谁都处得来,无论高雅的、粗俗的,真是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像个老好人一样的没人说他不好。侯哥一般很少与人争执,你若声音高了他马上就让自己的话戛然而止,他对什么人或事看不惯,对连队的工作有意见,总是自己不说,然后回来嘟囔,阴险的挑唆我们这些热血少年去冲锋陷阵,让我们得罪人。侯哥尽管性格老成、面目老相,但毕竟也是青春年少,一样会有那些桃色的骚动。记得有一次我们看的一部电影叫《春天》,是一部歌舞片,他竟然会被美到浑身震颤,回来后迈着两条大长腿在屋里来回踱步,燥热得满脸通红,久久的都不能平静下来,我想这真是春潮澎湃了,怎么像打了鸡血一样的让人在眼光中看出了一种可怕的冲动。那个年代我在连队订阅了大众电影杂志,有一期封面上是阿诗玛扮演者杨丽坤的肖像,侯哥看到这本杂志眼睛里又露出了那种汹汹的冲动,微微颤抖的嘴唇只是不停地反复嘟囔着一句话,“真是仙女下凡了”,这真是让美给震撼的语无伦次而且是理屈词穷了。杂志是刚寄来,我还没有看,因而也就没有借给他,便锁在了机房我自己的抽屉,我知道他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果然,晚上值班时他拉开旁边的抽屉从侧面把手伸进去扯出了这本杂志,我在窗外偷偷的看着,只见他双手捧着杂志在灯光下对着封面长久的端详着,还不时的用手在上面轻轻地摩挲,那一刻的画面真的是让我能记一辈子。</div><div> 侯哥恋爱了,这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的终生之恋。他的对象叫王雪琴,那个时候的沟通主要是靠写信,王雪琴能写一手漂亮的钢笔蝇头小楷,而且文笔极好,每封信都写得很长,都像是抒情长诗。情书通常都是私密的,是需要一个人偷偷的背着人看,而侯哥绝对是自豪于女朋友的才华,总是故意把信放在我们大家都能看得到的地方,似乎很愿意我们看到,如果谁看到了再大声的朗读一下,他那张生动的脸上就会再一次露出很无耻的得意之笑。</div><div> 侯哥最近出版了一本自己的散文集《一路浅唱》,战友们争相索书,他却搞得非常矜持,不要,他是不会送的。但他还是给我寄来了一本,扉页上端正正的签了自己的名。我喜欢他的作品,喜欢那具有有泥土气息的白描,喜欢那充满生活情趣的叙述,喜欢那满怀善意的调侃,更喜欢那诙谐幽默的自嘲。在微信的战友群里侯哥永远是最积极的分子,他几乎每天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回复战友们提出的各种问题,在他的牵头和组织下,我们连队已经搞过二届的战友聚会,他现在又在筹备组织第三次,所有组织工作的繁杂和具体他都事必躬亲,并且滋滋为乐。自己动手制作电子名录、相册和光盘,亲自寄发给每个战友,这对于一个已经是中心医院副院长的领导来说,实属不易,所以他继续保持着在战友们心目中的崇高威信,而且很快有了一个新的绰号——侯秘,秘书长也。</div><div> 这次他到兰州来,是应兰州战友的邀请就第三次聚会相关事宜进行联络。我去车站接他,看到的仍然是那个脖子前伸,脑袋耷拉,双臂僵硬,步履摇晃的走相,但看见我时那一脸的笑容却是沧桑中充满了真诚。40年了,该变的没变,不该变的更没变,他的这种好人心态,倒像是在践行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的诤言。这一次他在酒桌上着实喝多了,这怕也是他性格使然,面对战友不豪饮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div><div> 他返程走的太早,我没有去送他,却在心里头默念着,好人,一路平安!</div><div><br></div><div> ——于5月4日青年节。献给我们逝去的青春!</div><div> </div><div><br></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