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在墩堠烽燧间

朔方野鹤

　　立夏前夕，镜头闲得慌，独自驱车120km，直奔杀虎口三十二长城。

孤旅行摄艰辛伴着艰险，整整一天，跋涉在墩堠烽燧间，只遇到了两个人，日落下山，黑黢黢的山坳中，几十里山路只有我独自一人伴随着两道灯光在险峻的山路中蠕动……。

这一切，只为了等到那缕理想的光影！

　　 三十二长城是朔州市境内外长城的地标。这里山高路险，墩台林立，烽燧相望，蜿蜒盘旋，曲折迂回，独具特色，春夏秋冬各有风韵，近年来，出过不少长城题材的摄影佳品大作，是摄影人的绝佳去处。

　　朔州位处内外长城之间，山西近900km长城，朔州独占三成。20多年前，手中的镜头就与长城结下了不解之缘，每年都会身背行囊踏足埠外境内的长城，唯三十二长城是个缺憾！

　　长城只是秦汉和当代人的叫法，在明朝称边墙或塞垣、边垣，直到现在的当地山民还是叫边墙，他们是正宗的边塞后人，你若跟老辈儿的人说长城，他会直打懵懂，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称它为边墙。

三十二边垣属大明王朝大同镇右卫杀胡口所辖。明长城设九镇，现山西就独占两镇——大同镇和山西镇。

　　明嘉靖中期，蒙古俺答犯边频繁，战事趋紧，大同镇到山西镇雁门关长城沿线连年大战不断，明朝廷倾国家之力，大建边塞防御体系，逐渐完善了以镇、道、路、堡、塞为军事形制的大纵深防御体系，逐步完备了以总兵官、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守备等衔为建制的军事指挥体系。

　　随着战事告急，镇、关、卫、城、堡、塞、墩台、烽燧等边塞浩大防御工程随之跟进，特别是在嘉靖和万历帝的数十年间，边塞防御工程从未间断过，建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多层次大纵深冷兵器时代的综合防御体系。三十二塞垣就是在这一时期建成并投入烽火连天的战事。从右卫城沿边墙（即外长城）塞垣的四十五、二十一、二十五、三十二、四十二、十三边这些地名就不难看出，这里的墩堠烽台密集度远高于这一带的其它地方。

　　塞垣是明朝边塞军事防御体系的最基层的等级，是整个边塞防御的前沿阵地。墩台和烽堠则是边塞军事防御体系最基本的实体工程，墩台是通过连接边墙墙体掌控制高点掌握战斗主动权，烽堠的功能主要是用来预警和传递信息，在战事频繁的地方，不少墩台和烽堠还建在了边墙的内侧制高点上，构成了墩台烽燧密密麻麻分布的战术格局。进而延伸的则是离塞垣十里二十里的堡塞和卫城等纵深防御工程。我们今天看到的三十二塞垣就是当时一个典型的战术防御布局。

　　由于明朝中后期强硬坚持不通市的严厉经济封锁政策，俺答多次要求和谈被拒，从而引发了20多次大规模的战争，多次突破雁门关，直抵晋中，大肆掳掠，最多一次屠杀晋北、晋中20多万人，令明朝廷防不胜防，疲于应战。

　　就在三十二塞垣东十多公里的右卫城，曾发生过一起俺答大军围城八月而不破的罕见战例。

嘉靖三十六年（公元 1557 年），蒙古俺答大举进兵，攻破杀胡口，围攻右卫城。当时的右卫城孤悬西塞，兵少粮缺，岌岌可危。时任参将的麻禄引领为朝廷养马的麻全、麻锦、麻富、麻贵等一干儿郎登上城楼高呼“我麻家誓与右卫共存亡”。右卫城被围八个月，城内军民只得挖鼠网雀，杀战马充饥。直到援军赶来增援，俺答撤兵。麻家将满门忠勇，一战成名。麻家军后均升任总兵，成为明廷封疆大吏，并有一代名将麻贵援朝抗击日寇丰臣秀吉大获全胜而名垂千古！

　　这个现在只有一户人家的边村叫十三边。坚守在这里的赵姓老农，住的是板房，只为了牧养十几头牛。

　　十三边村落早已废弃。

　　就在这个村落前面山腰，发现有万里长城仅存的两通分界石碑，本人未见。经查资料，一通碑阴刻楷书“大同中路分属西界”，落款为“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季秋吉日立。”另一通碑为“大同威远路分属东界”，落款为“万历三十七年秋吉日立。”万里长城上仅存的两块长城分界碑，弥足珍贵。

　　历史的风尘早已剥蚀掉了长城原有的伟岸和威凌，恍若一个个风烛残年的老妪，佝偻着支离破碎的身躯，在作最后的挣扎！

　　十三边塞垣的曲线走向很美，七个墩台呈S型排列，仿佛洒落人间的紫薇星座！

　　靠近十三边的墩台下面都会发现散落在地的城砖、瓦片、瓷片，足以证实这里的墩台曾经都是包砖的！

　　沉寂的边墙却时不时窜出石鸡、野鸡等飞禽。

石鸡。

　　这两只红颈飞禽还不认识。

　　羽毛艳丽的野鸡。

　　位于十三边和三十二边墙的中间是四十二村。跟十三边一样，只剩一位李姓农户，老婆孩子都在右卫镇，村子早已废弃，后来，老李建起了几间铁皮房，是为了养羊，去年把几十只羊全部卖了，现在也只能空守铁皮房了，还有3条犬陪着他！

　　跟边墙一样，村落早已是残垣断壁了。

　　从四十二向北望去，三十二边墙蔚为壮观！

　　边墙的夯土层清晰可辨，一层黄土一层就地取材的砺沙土，黄土需要从山下取土。其修建难度可想而知！

　　远方的火电厂是内蒙古和林格尔县新店电厂。

　　有人说，边墩上的窟窿都是几百年前打仗时留下的。

　　长城两边都是故乡啊！

　　边墙的残缺更具沧桑和历史的美感！

　　烽燧无烽烟，残阳照残段；朔塞硝火尽，玉林紫塞关。

　　日落时分，终于爬回三十二边墙。黄土夯成的土墙在低色温的辉映下，光感十足，正是每一个摄影人所追求的光影效果！

　　霞映三十二边墙，暗自庆幸在落日前赶回了早前确定的机位！

　　血色边塞血染躯，忠勇将士忠魂铸！

　　几番征战几人还，千骑难抵千兵箭！

　　严疆锁钥雷钧力，虎踞云塞威震边！

　　桦林山顶悄然飘出一道红云，令人动容，莫非是那些戍边守将的先人魂灵巡游到此？！

　　岁月苍茫，历史成烟，残阳如血，群山似铁，天际间惟横亘着一条血色长龙，它承载着历史的风云际会，荡涤着过往的血雨腥风，演绎着昔日的金戈铁马，一路呼啸而来，萦绕在当年千万将士众志成城、血洒疆场、为国捐躯的阵地上空，久久不肯散去，从而才有了今天这般挺立，这般恢宏，这般壮观，这般苍劲的壮美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