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典雅

娘在的时候

冷不丁就有电话进来

娘说："Xxxx节到了 你莫回来了

我样样都好

你放假了好好歇歇"

娘说的很欢快 想让我放心

我猛想起 又大半个月没回家了

是娘想我了

娘在的时候

回家很简单

娘爱吃甜食和饺子

买点肉馅和点心

娘说："这辈子享福了

若哪天闭眼了

啥都不要弄了"

我想：娘乍这么容易满足呢？

娘在的时候

家里很热闹

邻居 对门 老的少的

往来不绝

娘又取凳子又倒水

饭常做的又多

大伙想吃就吃

娘说："远亲不如近邻"

娘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我想：娘没文化 说的话乍都是书上有的？

娘在的时候

我最爱"打扮"娘

洗澡 理发 换洗衣服---

娘像我手中的一个玩偶

刚刚还是灰头土面的

一会功夫

就变得光亮整洁 焕然一新

娘说："每次回来都给我洗

我是猪啊？有多奴（脏）

没说歇一会儿！"

娘很精神 腿脚麻利 说话风趣

娘半是嗔怪半是开心

我半是得意 半是乘欢膝下

娘在的时候

娘的家也是二哥的家

二哥最是"权"重也最是"错"多

大年小节 大事小事

姊妹们惟二哥"马首是瞻"

娘每天房前屋后 打扫

锅上锅下 忙碌

是哥嫂的"全职家政"

哥嫂苦挣苦累

全是为了家里的光景

锅勺难免相碰

唇齿难免相磕

母子也常有不开心的时候

娘偶尔会向我倒几句苦水

而收尾的话总是：

"那哈怂脾气哈（坏）心底好

这些年没少下苦

屋里吃的用的一样不缺

都是他从地里刨回来的

都六十来岁的人了 还挣死累活的！"

我明白：娘知道她儿的辛苦和不易

娘的心还是在她儿身上

娘在的时候

最受推崇的是大哥

大哥秉性委婉 清和平允

是父母的骄傲

每每提及

娘必喜形于色

娘说："你大哥总是笑呵呵的

远远的看见我

叫我一声---妈

比啥都强！"

我知道娘对大哥有偏爱

我更知道 大哥的睿智与谦逊 像极了父亲

娘在的时候

我的冰箱总塞满了馍

那是娘亲手蒸的酵面馍

知道我要回家

娘前一晩上准睡不好觉

发面 整理灶具 备足柴禾

一大早蒸馍出笼

再准备全家人的茶饭……

娘说："你城里那小锅小灶的

蒸馍艰难！"

我想说：娘 你娃挣那么多钱

吃个馍还劳您费心？

娘在的时候

心疼大姐日子清苦

担心二姐干的活重

娘说："苦蔓蔓结苦旦旦 "

娘说："你姐命苦啊！"

我想说：娘啊 您从三十年代过来

经历过匪患灾荒和饥饿

赡养了四位老人 拉址大了五个儿女

现在都年近八十

还提水 揽柴 洗衣 做饭

您乍不说一声苦呢？

娘在的时候

娘象一桩结实的树干

儿女们象树干上的枝条

无论粗细 无论长短

总是紧紧地抱成一团

树干俯身于黑色的土地

枝条吮吸着树干里的浆汁

在暖阳里开花散叶

娘在的时候

我总想把娘接到城里住

娘百般推诿 万般不愿

娘说："金屋银屋

不如自家的土屋茅屋！"

娘说："我现在能跑能走 能做能吃

不用拖累你

等明（将来）老了 真不行了

你再伺候我"

娘是突发脑溢血突然离世的

娘没等得我来伺候

我也无缘榻前尽孝

更愧谈 羊羔跪乳 乌鸦反哺

浩瀚宇宙 茫茫人海

娘生我何用？娘养我何求？

娘啊 您一生满心满腹全是您的儿女

您走后 您的儿女满眼里全都是您-----

村里的巷道是您 门前的柿子树是您

那扇漆红的大门是您 灶火柴禾是您

后院那铁皮小水桶是您 那边缘破损的旧铁盆是您

凳子上的棉垫是您 扫帚把上缠着的布条是您

四月的槐花是您 十月的雨丝是您

娘啊 但愿真有阴间

那样我们还能相见

到那时----

我再不会让您因想儿而久倚门前

我再不会让您将辛酸独自吞咽

我要细诉对您的愧疚

我要拉着您的衣襟 听您再讲那"从前……"

我要握紧您那枯树皮般的双手

再也不让您离开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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