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味道

芦苇夕照

　　母亲在我眼里简直是全能型的，只能分系列小篇记录。今天就记美食系列母亲牌美食。

凡来我家吃过饭的都会记住我母亲的饭菜，都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来蹭吃。记得还在象山工作时，很长一段时间里单位无食堂，一些同事快餐、面条对付午餐，我家与单位路不远，他们就脸皮厚厚地说跟我到我家去打个牙祭，一打就没个完了，说我老妈的菜实在太吊胃口。其实那时并无特别好菜，但即便家常小菜，母亲也确能煮出另种入味口味。就说本地最普通的土豆吧，除洋葱生炒土豆、排骨红烧土豆、盐烤干瘪土豆、清炒土豆丝外，还有别人家没有的：蒸土豆蘸糟肉骨头。（这里就透个美食"秘方"，以供想仿制的作试验。）蒸土豆并不是放在羹栏上蒸，而是直接去皮后埋进米里一起煮，饭熟了土豆也熟了，而这样熟了的土豆是带饭米香的，熟得又透，老家的沙土地出的土豆颜色诱人，在剔净米粒后，一个个泛着金黄色泽的横躺在盘子里闻着看着就好吃；糟肉骨头估计一般人家也没见过，那是清明浆板（通称酒酿）与斩碎的带肉末猪骨头搭配一起糟着的，要吃了就盛半盘不用任何佐料放羹栏上蒸，熟了自有酒香肉香骨头香窜出，混合在腾腾热气中的多样化香味，加上粉糯香的土豆香味，嗅觉都要不够用了。这样的土豆蘸着这样的肉骨头，土得不要再土的农家菜，就成了"土豆包"舌尖上的美食。我的好朋友自来我家尝过，这道土豆蘸糟肉骨头就成了她想到时就会滋生出口水的那种；而另一宁海好友，在来宁波大剧院欣赏文化大餐时还不忘要我送罐与场景不搭调的糟骨头去。

另外鲻鱼蛋面汤、小鲳鱼莆丝豆瓣圆子、红烧鲵鱼冻这类带有海边地方特色的菜，更是鲜味长留唇齿间。烹煮小海鲜我是不用提的，原料本就新鲜，火候与配料都有当地的一套，直吃得头发落完。

　　母亲做美食讲究配料品质。象山特色点心萝卜团，老辈象山人都会做，而她的萝卜团总获吃货好评，属精品好点心。她的配料自有她的标准，萝卜是必须要挑椭圆的鸭蛋小萝卜，肉必须是宁海人那摊的土猪肉，几分油几分精也在她的选择中，香干也是宁海前童出产的，黄豆芽菜场卖的那种长长的不满意，要自己孵短芽的，葱是自家阳台上的小种葱，现择现用。料备齐，揉粉又讲究得很，必须正在沸腾中的开水才可泡粉，比例也得掌握好，一半泡着不停搅着，一半不泡，然后一点一点地把生粉揉进去，神奇的是，揉的那团粉到最后会发现与馅的配比几乎是同比例的，粉完馅也完。蒸时又得控制到刚刚好，这个刚刚好是多了几分要粘牙，少了几分会不熟，就靠她眼睛看一下成色来掌握，正好熟时拿在手中不粘手，吃在嘴里不沾牙，就是刚刚好。传授给我时只好像德国人那样分解着把容器、设置档、时间一一告知，换了一种蒸的容器我就乱套了。

　　美食的制作中母亲还会来点艺术美。小时候，母亲总是被人请去做"状元糕"，我最喜欢跟着，除了贪一口糕的边角料，还有是爱看她"作画"。当时老家造房子上梁、老人做寿都要用"状元糕"，而村里会做的人似乎很少，我也不清楚是巧手婶婶伯母们对掌握繁杂的一层层不同颜色的调粉有不易，还是难以掌控初蒸此糕熟中易夹生的成色辨别，或许也因糕面上要画些喜庆的图案撑场面为难了。确实，母亲手上出来的描画太活色生龙，我在看她描时会画枝梅花跃个喜鹊，或几叶兰草隐朵花飞个蝶，也有仙桃围个双喜或寿字四围配个荷叶曲边图案，着上不同色，造型都是脑子默想的，落笔到出来都是正好的。那枝须头不是太好的毛笔总洗得白白的，哪户叫帮"划糕"了（方言，意做糕），除了带上我外婆家祖传来的那只木制蒸糕器具，还得带上它。看着平时从不画画的母亲从容地在糕面上现出一幅幅图，只有佩服，美食师此时在我眼里已成艺术师。今年清明，在我婆家，突然有一邻居说起几十年前由我村嫁到此村的一远房表姑，在她婆婆寿时挑担来摆寿礼最上方的"状元糕"，红梅灼灼喜鹊跃跃，喜庆图案栩栩如生，那人眼睛放光地说原来这糕就是出自你手啊。这给人留下几十年印象的精美艺术食品"状元糕"，多挣脸！母亲开心又自谦，我在一边是既为母亲自豪又自我汗颜。

　　与时俱进也是母亲美食备受称赞的一面。母亲好学，我们南方多米食少面食，她从来没接触面粉类点心，后来因孩子们的喜欢和原材料的便利，她就学，她学做肉包子，均匀的褶子堪比鼎泰丰；学做饺子，不仅外形样子好，调的馅也多样化，荠菜肉馅、芹菜肉馅、虾仁青豆馅，各种各样。带她去吃过酸菜鱼，几天后饭桌上就出现酸鲜感极佳的酸菜鱼。而这些天，我们热衷于做甜西点，她参与过一次后，居然在某天下班时，我们看到了水果千层蛋糕，她一人调制动物奶油，一人按比例摊好玉米粉薄层，一人搭配水果，黄色的芒果和红色的火龙果，映衬着白色的粘稠度正好的淡奶油，看着这么个水果蛋糕，我是真醉了。

　　有这样的母亲在身边陪伴我们，我整个整个都是幸福的！

　　后记：今日立夏，一早吃着母亲备好的老家习俗中的肉煮枣子桂圆核桃酒酿蛋，大小孩小小孩用陈年大红袍加茴香桂皮绍兴酒美味鲜酱油煮了一夜的香香茶叶蛋，乘兴拄了蛋。中餐又吃了红烧白鳊、软菜烤蚕豆、油焖小竹笋等时令立夏菜。由吃想到吃，于是把几年前写在博客上的此文找出来，略作修改，于这个立夏日来美篇留个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