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一九八七年的五月六日,是一个在记忆中永远抹不掉的日子,,震惊世界的大兴安岭森林火灾,起火点在漠河。五月七日傍晚时,蔓延到图强。一夜之间,我那美好的家园变成了一片废墟。</h3> <h3> 一九八七年以前,我家住在漠河县图强镇最东面,一个叫"四连"的居民小区,因刚开发建设图强时,这里是图强四连的营地,后来人们就顺口叫这一片"四连"。</h3><h3> 我家西边一百米远是一条小河,叫"四连河"。她从山里二十八站方向顺山沟流来,汇入额木尔河。河西面是图强烧柴站。我家后面贮木场下来的木头头,拉到烧柴站打成柈子供应职工家属烧柴。我们上街里要经过四连河小木桥或铁路桥。离我上班的邮电局有四、五里远。</h3> <h3> 当年单位沒房子,父母来林区之后,我家在这依山傍水的四连小河东盖的板夹泥小房,一家人勤劳持家,在房前屋后开了有两三亩菜地,六、七年的光景,己发展成有一亩多地的大棚,那年代,一年卖菜能收入近七八干元。房子也由原来的两间逐步扩大到一百多平方米。</h3><h3> 一九八七年五月四日,四弟也结婚在这小房子里。五月初的图强,河水跑冰排,大地刚刚复苏,我家的大棚里已经是春色满园了。</h3> <h3> 五月七日,四弟和媳妇上娘家回门,晚上七点多还没回来,那天正好我休班在家。觉得好像阴天了,怕下雨,就往屋里抱了两抱柈子。外面风很大,听到街里的广播在喊,号召人们去打火,后来又听到"往河套输散"然后就没声音了。</h3><h3> 我爬上仓房顶往街里方向一看,图强镇后山上己有火光,看似阴天,其实是浓烟。我赶紧跳下仓房高声对爹妈喊:"火烧进街里了,广播都没动静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跑"。爹为了晚上给大棚烧火,早早就躺下休息了,他说:"着火也没事,咱西边有河呢"。我说:"河西边是烧柴站,那么窄的一条小河,挡不住"。妈顺手打开衣柜,拿起她那带着半块铜大钱的,包影集的小布包,一边喊爹起来一边向我和我爱人说:"多拿点被子,外面冷孩子受不了,再把能吃的东西多带点,跑日本鬼子时第二天就没吃的"。在大钰他妈翻箱拿衣服和找吃的东西时,我把家中维一的一千零七十元买的,十四英寸牡丹电视机什么也没包,在大棚里挖个坑埋上了。这功夫四弟和弟媳也从街里娘家跑回来了,他们说:"街里房子己经有起火的了"。他看我在埋电视,跑到屋把他们结婚刚买的录音机也让我埋上了,多亏大棚里地化透了,我们又埋上四个皮箱。这时大风刮的塑料棚呼呼做响,马上就有刮碎的可能。这功夫大哥大嫂领着四个孩子也跑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我赶紧喊孟岩拿上书包(当年我外女孟岩在图强读中学),背上大钰和大钰妈一起扶着妈妈,大哥和老四拉着爹一家十四口人往外跑。空手的大人都挑了一个旧一点的被子抱上,四弟刚结婚的新被一个也没舍得抱。</h3> <h3> 我们刚一出院子,就見街里火光冲天,四连这边的老百姓,没有大喊大叫的。背包的、推车的、背孩子的、扛东西的跟鬼子进村一样,都在往铁路桥的河边跑。大风刮的人直不起腰、睁不开眼晴,爹的帽子让风刮掉了,他要去追,大哥和大嫂喊住他:"别要了,赶快跑"。</h3><h3> 我们一家人跑到铁路桥不远的小河边,只見人山人海,挪脚的地方都没有。人们惊慌失措地站满了河岸。我家老幼人多,就地在河边铺上一个被,把爹妈和六个孩子按到被上,把所抱出来的另外三、四个被子盖在上面。这时的大风刮的人睁不开眼睛,街里火光冲天,不时有人家的汽油桶在爆炸,火焰比放的礼花还高,人们没有说话的,孩子没有哭的。猛烈的大火吞噬着图强镇,黑烟随风压来,让人窒息。突然听到有个老太太的声音在喊:"老儿,我老儿唉"。我一看是邻居于德勤她妈,赶紧把她拉过来,老人和她儿子、媳妇跑散了,老人不顾风吹烟呛在喊"老儿"。我赶紧把她拉进我家老幼的被子里,给她盖上。</h3><h3> 不一会,大火烧到了烧柴站,火星飞过小河往我们这边刮,我用四弟媳戴的邮局的大盖帽在河里舀水,往被子上浇,往自己身上浇,往岸上站着、护卫着一家老幼的哥嫂弟妹们身上浇。热风和火烤,我的身上浇了三次水都烤干了。正在我们经受着烟熏火烤时,只見天空从西飞来一个火球,越过小河,打着转儿,直接落在河东第一家-----我家的房上,我家的房子不到一分钟,火光冲天,被风一卷掀了房顶,漫天的火星,向天女散花一样,飞向四连居民区,顿时,整个四连卷进了火海。</h3><h3>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几年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爹种园子卖菜挣钱给我们买的几大件,四弟结婚时打家具,我也同时打的组合柜,一切的一切,统统归零。</h3> <h3> 正当还没脱离危险,心疼财产时,又有人高喊:"北边油库要爆炸"。只見人们把孩子往水里按,把东西往河里扔,一瞬间,觉得河水太少了,似呼快干了。我还是用邮局的大盖帽往家人蒙的被上浇水,水浇多了,顺着河岸往下流,我一脚滑进了河里,河水有不到八十公分深,刺骨的凉,我站在水里继续往家人的被子上舀水。这时也有挨着我家左右的岸上人喊我给他们浇点水,我站在水里浇着,舀着,岸上的人们排的像大合唱一样的排,一行行,一层层,我使劲往他们身上浇着、轮着,他们都很感激我。烧柴站的火星和木灰飞过小河,落在人们身上,个个都成了泥人。</h3><h3> 还是大钰他妈喊我:"太凉了,上来吧"。我才上岸。她说:"正好妈让带吃的时候,我找奶粉,顺便带出你一条棉裤"。她从一个包里往出掏棉裤时,把里边的奶粉袋弄破了,手也湿,一摸流滑,借着火光,仔细一看袋,哪是奶粉!撒了一河岸洗衣粉。</h3><h3> 火还在燃烧,烧柴站的火星还在往我们这边刮,正当风大烟低时,只見一个火星被风刮来落在一根木头电线杆子上,火星就沾上了,被风吹,火一点点扩大,不一会,一根电杆就烧断了,掛着电线歪在那里。在我们几个年轻人极力保护下,老人和孩子们在被底下,没看到这恐惧的场面。突然一个火星落入被的缝中,只見一个孩子在里老动弹,大嫂上去打一把,嘴里还说:"别动,老拱啥"。我一掀被边,看見一个小火点,一見风突然扩大,正好手也湿,我上去就抓住了火星,大伙七手八脚把火抓灭,这时被己经烧了个大洞了,差一点就烧了一窝人。</h3> <h3> 天,渐渐地亮了,一夜的大火,从西山上烧到街里,又从街里烧向东山。往日的像山一样的贮木场大木堆,一夜成了平地,连灰都刮的干干净净,烧柴站的柈子堆也沒了踪影,这一晚上就是吃了柈子的火星的亏,几呼都刮到河东我们这一侧。我们的眼睛肿了,耳朵眼平了,鼻子眼满了,满身泥满头灰更不用说。</h3><h3> 大火过去,一家人还在,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有的人家开始找人,呼爹喊娘,老于太太找到了他老儿和媳妇孙子。可有的人家永远也見不到亲人了。一夜之间,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邻里、同事見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人都好吗"?"好","那就好"!</h3><h3> 一夜之间,我们成了难民。</h3> <h3> 我家十几口人,一下子没了家,我和四弟把老少安置在河边,想回家找个锅,烧点水。走到家,只见炕和火墙、烟囱沒倒,板夹泥房子,木头全烧了,四周墙变成四圈土。锅都烧化了,一口扣着的大缸上放一个小石磨,连缸带磨全都成了粉沫。还好,埋在大棚里的电视、录音机和四个皮箱剩下了,虽然大棚倒了,塑料布一烧而过,木头架子有的还沒着,因附近沒有成堆可然物,所以东西剩下了。</h3><h3> 我单位沒烧,看家里什么都没了,我把妈背过了铁路桥把全家接到单位办公室,同事们还把维一的一张值班床让给妈妈躺,邮局各个办公室、机房、走郎、门口,都住满了家属和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们。</h3><h3> 正如妈妈所说,当天就没吃的了。邮局锅炉房也烧了,机井里抽不出水,人们就喝嗳气管子里的水。铁路断了公路不通对外一切联络都断了,邮局开启了无线电报机,和外界才有了联系。这时体现出了通信的重要性。林业局防火办告诉说,沒烧的一个仓库里有几十箱饼干,优先发给邮局两箱。局长让我带人领回两箱饼干后,一算共有职工家属二百来人,没法分,局长含泪让大家不论男女老幼,全都站排,每人发两块饼干。</h3><h3>我们分饼干时,马路上还有其它单位拉饼干车被抢,大地扳托布都轮起来了,打的头破血流。</h3> <h3> 图强有那么一个地方没烧,有十几栋房子被火魔给忘了,后来人们管这一片叫幸福屯,那里有我几个好朋友,医院的李大夫,特意煮了一大盆面条送给我家吃;张成军大嫂送来一方便袋大米,关志家嫂子送我一个棉袄,因我们男职工晚上要巡罗,保护楼内上千口子难民的安全。</h3><h3> 孩子们在废虚里还抓住一只小羊,小羊躲过了大火,大难沒死,没办法,为了人的生存,我大哥把小羊杀了,给孩子们煮着吃了。</h3><h3> 邮局的女局长领着人们去燒塌的房子的菜窑里找土豆,还有的人从废虚里拉回烧死的猪割肉炖。为了生存,为了吃饱肚子,人们也真是没办法。紧张了两天,第三天,授助的物资就不断的送上来了。</h3> <h3> 五月十一日,我的家人蹬上了输散难民的火车,有闷罐、有绿皮车箱。爹妈和家人蹬上闷罐那一刻,我的心简直是碎了,当晚大牙就出了一个大窟窿。祈祷他们一路都好!后来听说在加格达奇,难民接待站热情地免费招待了这一批批的难民,真正体现出了国家的温暧。</h3><h3> 人,不经过灾难,不知幸福的可贵。一转眼,三十二年过去了,有的人可能把经历过的都忘了,火灾的教训,人生的教训,一定要牢牢记住,我经常给孩子们讲我们跑大火的故事。马上又到"五七"大火三十二周年纪念日了,把我的经历再一次说给大家听。.</h3> <h3>文字:张世力 图片:来源于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