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拐拐头

老猫逮鱼

<h5>文:张昌勤</h5><h3></h3><h5>图:张昌勤</h5><h3></h3> <h3>儿时的我</h3> <h3>  上世纪50年代初,龙舟坪集镇很小,只有一条街,东起罗家老屋,西至向王庙,即现在的老街。街道分为三部分,叫一街、二街、三街,由三个居委会管理,常驻人口也就几百千把人。二街在西门东边拐了一个“Z”形弯,拐弯的这一带,人们叫作“拐拐头”。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留下了许多童年的记忆。</h3><div><br></div> <h3>龙舟坪向王庙</h3> <h3>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很穷,一家7口人住在“拐拐头”10多平方米的木屋子里,前头是堂屋,中间用竹子夹了一间房,糊上旧报纸,放着两张对合床,中间要侧着身子才能过人,婆婆和我们四兄妹住在这里,后面是厨房,刚好容得下一个土灶和碗柜。堂屋大旁门有一张木梯,上去有一个小阁楼,是父母住的地方。二婆婆和我们四姊妹住在楼下房子里,虽然拥挤一点,冬天倒觉得很暖和。夏天赤日炎炎,屋里没法住,晚上就用木板在石板街上搭个统铺,我们兄妹睡在统铺上,仰头数着天上的星星渐渐入睡,夜晚醒来,万籁俱寂,伴随着一丝凉意,听得见清江河潺潺流水声。 </h3><div><br></div> <h3>老街一角</h3> <h3>  我虽然少不更事,无忧无虑,但母亲却承担着巨大的生活压力。她在镇办企业弹花社里上班,每天用人工的弹花机弹棉花,为单位加工棉套提供成熟的材料。弹棉花是一种重体力劳动,弹的时候双脚要交替快速地踩着下面的踏板,以此带动齿轮飞快地旋转,上面双手要不断地往机子里喂皮棉,力气要用得大,手与脚动作要协调,才能弹出细软蓬松的白棉花。这种事无技术含量,单位的男人都不愿意干,为了养家糊口,又小又瘦的她日复一日地干着,每天回家都累得筋疲力尽,早早地上楼去歇息。</h3> <h3>小巷深处</h3> <h3>  母亲不仅勤劳,而且善良。生存的压力,让她沉默寡语,不勘重负,但每次街道主任安排她到拐拐头上路灯时,她都欣然接受。当时,龙舟坪街上还没有电灯,为了给路人照明,街上照明的路灯都是由居民轮流提供。轮到我们家点灯时,母亲总会提前下班,备好煤油,把玻璃罩子灯擦得通亮,点燃后牵着我一起到街对面的棕床厂屋檐下去上灯,把灯挂好后,她还不愿离去,要检查放得正不正,灯亮不亮,仿佛比弹棉花还重要。</h3><div><br></div> <h3>我和祖母</h3> <h3>  “拐拐头”挨着西门,我记事时,西门的城墙还在,门外的护城河与清江河交汇的地方,是一片面茂盛的柳林。我和街坊覃学成、李元喜及兵役局(即人武部,旧址在拐拐头)的10来个小伙伴经常到柳林去捉迷藏、到城墙上去“打仗”。有一次,我们在城墙上的地下还发现了古代打仗用的刀和剑,我们把它交给了文化馆,当时也不知道它有什么收藏价值,只知道地下挖出来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应当交给国家。</h3> <h3>游戏“杀羊儿”</h3> <h3>  到了读书的年龄,我和我的伙伴们去上学,小学在西门外街头向王庙的一个老屋里,离家有一里多路,街上的学生都是跑读。我们姊妹多,母亲忙里忙外,没有时间来做鞋,我夏天上学经常打赤脚,早中晚一天几个来回,在石板街上烫得脚疼;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夏天我热得混身是痱子,额头上还长着大包,化脓后还要灌捻子,疼得要命;没有自来水,放学了我要和姐姐到河里去抬水,遇到涨大水,浑浊不能吃,就要到更远的山边(现丽橙宾馆旁)去取井水,一桶水荡来荡去,到家也就只剩下半桶,好在过去的人没有条件每天洗大澡,要的水也不十分多;家里没有钟表,每次放中学回家吃饭,二婆婆都还没有淘米,她年纪大了,没有什么时间概念,见到我放学回家,总唠叨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急得在家又哭又闹,时间长了,房间的竹壁子就被我撞歪了,因此中午上学我经常迟到挨批评。</h3><div><br></div> <h3>老街旧屋</h3> <h3>  我读小学的时候,正值1958年大跃进时代,全民大办钢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我们小学生课外活动、上学放学的路上,都拿着一个自制的小泥巴炉子,放进木炭和矿石,要用嘴巴吹出钢铁来,整天弄得鼻儿乌嘴儿黑。后来进入三年困难时期,家里不准开火,吃饭要到街道食堂。每到吃饭的时候,婆婆就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碗筷,领着我们去吃饭。二街的食堂在“拐拐头”针织社,开始食堂办得还不错,用黄豆推的懒豆腐,再和上麦子面煮成稀粥,主食副食都是它,不要钱不限量不带走,我们觉得吃得饱吃得好,二街的居民都在这儿吃,路过的人也可以免费进餐,吃完后打着饱嗝甩手离开。后来,大锅饭好景不长,黄豆、麦面没有了,食堂难做无米之炊,街道居委会就安排居民轮流下乡去打野菜,野菜打完了,食堂解散了……。我的童年经过了一段艰苦的岁月,我吃过各种野菜,黄荆叶子、马齿苋、屋儿长、蒿子。我还吃过枇杷树皮粑粑,颜色淡黄,非常诱人,但吃起来异常苦涩,难以下喉。</h3><div><br></div> <h3>物是人非</h3> <h3>  “拐拐头”住着个姓彭的大叔,就在我家隔壁,在短途运输队背脚打杵。他老实本分,寡言少语,是“拐拐头”出名的好人,“文革”期间,他也受到了冲击。起因是这样的:他家的堂屋里挂着中堂画,中间是毛泽东主席,两边是骑着马端着枪的草原上的少数民族民兵。不知是谁无限上纲分析说:“这两个民兵是用枪押着毛主席,彭的用心何其毒也”。这个罪名可不轻呀,在当时属现行反革命罪。彭叔遭殃了,到他家门口示威的造反派一波接一波,口号声此起彼伏,有的还“架土飞机”动手打了他,可怜彭叔没有文化,有口难辩,其实他完全可以说是用枪保卫毛主席的,问题是在那个无法无天的“文革”时期,当时他已经没有了发言的权利和机会。我那时只有10多岁,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了极大恐惧,跑回家检查自家屋子里有没有类似问题,柜子箱子翻了个遍,最后看到一张房屋契证,心想可能也是“四旧”,一把火烧了才放心,后来父母知道了,急得直跺脚。</h3><div><br></div> <h3>文革大串连</h3> <h3>  1969年7月,清江河发了大水,龙舟坪被洪水淹没, “拐拐头”街上停满了避洪水的船只,街上的居民都躲到了城墙坡,天不停地下着大雨,电力、交通和通讯全部中断,黑夜里只听见接连不断的房屋倒塌的轰隆声,第二天,洪水才逐渐退去。这次大水,龙舟坪损失惨重,所有土墙房屋倒塌,很多人无家可归,宜昌派来了飞机给难民空投食物。10月,在“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号召下,龙舟坪镇有67户202人到农村落户, “拐拐头”的我家、彭家、周家、郑家都下了乡,我家六口人一分为三,父母、婆婆和年幼的妹妹到了贺家坪白咸池安家。之前我和姐姐、哥哥作为“老三届”的知识青年分别到渔峡口双龙、都镇湾高桥落户,从此,我离开了龙舟坪“拐拐头”,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地方。在后来的灾后重建中,转弯的街道被拉直,“拐拐头”也消失了,现在只有很多老龙舟坪人知道这个地方。</h3><div><br></div> <h3>下乡之后</h3> <h3>  “拐拐头”记载了我童年时期的酸甜苦辣,见证了建国初期国家在发展方向和道路上的苦苦探索。我们这一代人,历经了磨难,承载了风雨,但我们没有埋怨,艰苦的经历锻炼了我的意志,为我以后的人生旅途增添了力量和勇气。值得庆幸的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国家终于找到了一条正确的发展道路, “拐拐头”居民和后代与全国人民一样,都过上了幸福安定的生活。</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