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为中用洋槐花

漫浪

《我的香椿情结》发出后，两天之内阅读量过千，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浪花"(许多人对漫浪粉丝的戏称)们纷纷留言，说这是一篇接地气的文章，写出了许多人想说的话，看来是引起了共鸣。还有的“浪花”提出要求，说这时节正是吃槐花的好时节，赶快让槐花也上上“美篇”呗！说实话，这让我有点为难。

在去年出版的散文集中，书写三门峡市十大景区的记游里，对燕子山的描写中，有一段是专门写该景区洋槐花开时节满山遍野气势如虹、香飘十里的情景。也许是用力太过太猛，让我觉得对洋槐花的认识与感知，寻肠刮肚的溢美之词差不多已用尽，再写充其量只是热点剩饭而已，所以一直在犹豫。

另一个原因就是香椿是吃的，槐花也是吃的，这似乎都是吃货眼中的花草，连续推崇，怕別人说本人是一个毫无赏花情趣的假“花痴”，毁了一世英名。

巧的是“五一”小长假来临，又是捋槐花的大好时节。一家人便开车到几处槐花林里釆了不少愧花，在过饱眼福和口福的惬意中，算是为写本篇文章积累了一些素材吧！

一、

车出闹市进入郊区，希望的田野上，暮春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混合着各种花香，使春的气息有了一种神差鬼使的强大魅力，特别是洋槐花的香味弥漫四溢，使人闻香而至，神清气爽。

迎面而来的是白花花一片一片的，似雪非雪的槐花林，让人目不睱接。山间沟岔，沟渠路畔，房前屋后，洋槐树犹如一杆杆得胜的旗帜，带着胜利的气势，“哗啦啦，哗啦啦”地拍手欢迎。所有的枝枝梢梢，都争看用一串串形似葡萄的白槐花，颤巍巍地招手施礼。那一片片灿若冰玉，薄若蝉翼的花儿，眯着笑眼，使劲抖动摇曳，仿佛要与赏花采花的人们来个亲密接触。

这时节，和我们一家一样喜欢槐花的人们还真不少。槐花林里，洋槐树下，人声鼎沸，笑语满天。人在绿树丛中穿越，花在人手中撒娇。花影满天，花香满怀，花也乐悠悠，人也喜陶陶。

浓郁的甜香，让釆摘槐花的人儿完全不顾形象，收起了往日的矜持，禁不住把第一把花儿塞进嘴里，大嚼而特嚼，心里仿佛在说，等待这个美妙的时刻，至少又过去了一年的时间。等把那又甜又香的花儿变成汁液咽下去，整个人儿仿佛都在这香甜的汁液浸泡下变得香气冲天。

过罢生吃槐花的的香瘾，然后大家齐心协力，不一会儿就采摘了一大包槐花满载而归了。

二、

我们中国人人喜欢洋槐花，除了喜欢它的花姿妩媚灿烂，花香清香烂漫，更重要的是喜欢它是一种可食的花卉蔬菜，让人们在饱赏眼福的同时又能享受填饱肚子的口福。

蒸槐花是最普遍的食用方法，文雅一点的人们叫做蒸槐花麦饭，吃着甜丝丝又会很快饱腹。最大众的是凉拌槐花，吃着清爽又是下酒小菜。最好吃的莫过于包饺子和蒸包子，吃得满口飘香。最实用的是槐花炒(煎)鸡蛋，既营养又香甜。最雅的莫过于槐花煎饼和烙饼，吃相秀气又高端大气。

人们喜欢食用洋槐花，是因为它是天然绿色的保健食品，香甜可口。它富含多种营养成分，高含花粉，具有养颜美容，保持健美体形，是女神们时令“花蔬”的最爱；它具有保护肠胃的功能，忠诚履行着“肠胃警察”的义务；它还具有润肺止咳，抗过敏、抗衰老，舒张血管、清肝泻火的作用，可以说是人类的好朋友，为了人类的健康，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三、

洋槐花名字中冠以“洋”字，说明它是舶来品，而不是土生土长的国货，这就引起我对它身世的来龙去脉的好奇。

原来洋槐树的原产地为北美洲，也就是美国、加拿大那一带的“原住民”。十七世纪初被引入欧州，开始了它移居漫游全球的步伐。十九世纪未，一个偶然的机会，它被有心人带进了中国，开始了它在这块更陌生的土地上客居异乡的幸福生活。算起来，洋槐树带着洋槐花来到我们这地土地安家落户，还不到一百五十年的时日。

这洋槐树不但带着洋名字来，更表现出一股“洋”气质在我们面前。它具有直爽大气、情感外露、花开热烈、灿烂似锦、繁殖容易、生长快速、适应性强的特点，很快就克服了水土不服的困扰，开始在我们这块土地上快乐地生活。从大河上下，到塞北江南，都有它的身影；沟岔山崖，河畔路边，只要有土地，不管富饶与贫瘠，只要有阳光有水份，它都会笑呵呵乐悠悠地长成一片好汉的绿林。

现在看来，它早已把这片热土当成了它的故土，反客为主地生活着。花开时节，人们的餐桌上有它的倩影和芳香；它的叶子中富含粗蛋白，是许多家畜爽口的好饲料；蜜蜂采的槐花蜜，是上等的蜂蜜；为抗击风沙，保持水土不流失，它们手挽手一片一片地履行职责，让人们投来敬佩的目光；开矿的柱木、烧炭的薪木，危难时刻都有它们坚硬的身影；老百姓盖房用它做椽子，做家具用它做撑板，哪里需要哪里搬。

洋槐树的落地生根是洋为中用的典范，是西方树木中国化的成功体现。叫洋槐树只是表明它的身世，并没有因为“洋”就给它高人一等的特殊待遇。其实，称它洋槐树是中国人的语言习惯，它的正经学名叫刺槐。我猜想它长刺的本义，应该是对自身好看又好吃花儿的一种本能保护。

四、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一个外来的树种能在他乡的土地上，不但顺风顺水地生长而且能发展成蔚然壮观的一大片一大片的森林呢？苦思冥想之后，忽一日恍然大悟。原来，除了洋槐树不怯生之外，还因为它有一门表亲很早就生活在我们这块土地上。它暗中关注着洋槐树，帮助着洋槐树，为洋槐树站稳脚跟、发展壮大而不遗余力。其中的道理，就好比朝里有人好做官、公司里有人好上班一样简单明瞭。

洋槐树的表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国槐。

国槐与洋槐都是豆科植物，国槐是槐属植物，而洋槐是剌槐属植物。二者树形、树叶、开花的时间和花的形状都有差异，结的荚果也不相同，不像香椿与臭椿那样不好区分。

国槐居住中国的时间好久好久。《周礼》中就有:“面三槐，三公位焉。”是说宫殿外种三棵国槐，太师、太傅、太保三公见天子时，就要站在这里。槐树已被视为富贵和有福的象征。

从唐代开始，因为“槐”与“魁”谐音，常以“槐”指代科举，产生了“槐秋”、“踏槐”、"槐黄″等专用名词。“槐花黄，举子忙，促织鸣，懒妇惊。”可见槐花开时，是举子们又到了心惊肉跳的时分。诗人李中《夕阳》诗中:“影未沈山水面红，遥天雨过促征鸿。魂消举子不回首，闲照槐花驿路中。”写的就是参加科举的人命运未卜的情景。

在明清时期，由于战乱和自然灾害，黄河以南的人口锐减，朝廷采取了北人南迁的措施。大槐树、老鹳窝便成了思念故乡的化身。“要问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老槐树。”《天仙配》中，槐荫树成了董永和七仙女的老媒人，神圣而庄严。

国槐生性肃穆，常给人以庄重、威严和蓬勃向上的印象，这一点与洋槐大有不同，但它们的本质是相同的。国槐的全身皆可入药，特别是花与荚果入药，具有清凉收敛、止血降压的作用；叶和根皮有清热解毒的作用；木材细腻而密实，是建筑良材。国槐株形优美，挺拔魁梧，枝叶茂密，绿荫如盖，是优选的庭荫树、公园街道的观赏优良树种，行走在其构成的林荫大道上，给人以喜悦和向上的神圣感。

五、

或许是因为槐指代科举的关系，科举往往是举子失利占大多数，所以在古诗中，槐花往往又是失落和悲凉的象征。比如唐诗人李频有“杏花开与槐花落，愁来愁去过几年。”另一个诗人的“如何三度槐花落，末见故人携卷来。”表达的都是科举失利后的落魄心情。

白居易喜爱槐花，留下的十五首槐花诗中，大多也是表达悲凉情感的。“人少庭宇旷，夜凉风露清。槐花满院气，松子落阶声。”悠闲观景之时，也透出一丝悲凉。“槐花雨润新秋地，桐叶风翻欲夜天。”把槐花与雨、桐叶连在一起，不是悲秋又是什么？“独立佛堂前，满地槐花满地蝉。大抵四时心总苦，就中断肠是秋天。”“夜雨槐花落，微凉卧北轩。”这些诗读后就没有激发出人们豪情满怀的情致。

当然，古诗人笔下，槐花也有喜悦的象征，比如岑参就有“六月槐花飞，忽思莼菜羹。”这就有点生活的情趣了。

还有一首据说是苏东坡的诗云:“槐林五月羨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我品读后，觉得十分的不可能。因为国槐花开一般在农历六月，而这首诗写的是五月的槐林，分明是写洋槐花的，而在宋代，洋槐花还在北美洲香气袭人呢，大唐大宋再大的诗人也不会隔着千山万水去咏叹没有见过的洋槐树。这肯定是一首李冠李戴的伪托品。

感谢那位有心人在十九世纪才把洋槐树引进到中国。如果唐宋时期就有了洋槐树的飘洋过海落地生根花开烂漫，如果让那些古诗人们咏来咏去，洋槐花身上说不定会有多少指代，多少象征，多少意象，我们今天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大吃洋槐花吗？

六、

所以，当我们站在洋槐树与国槐树下，可以产生不同的印象与感觉，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人类对它们这对表兄弟的敬佩之情都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它们对人类的贡献都是全身心而无私奉献的！

所以，面对洋为中用的洋槐花，我更乐意引用当今诗人的一首诗直抒胸臆:

槐花十里雪山庄，万树裏银沁脾香。

玉雕冰塑千簇锦，庭前落瓣点轻霜。

(部分图片选自网络，特致谢。)

作者简介:漫浪，供职于河南省某地级市人大常委会机关，省作协会员。创作出版散文集《心随影舞》《赫曦！赫曦！》《天鹅湖涟漪(上、册)》约80余万字。正以"美篇"为平台创作花草系列散文5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