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时正年少（12）

老杨树

我和死神擦肩而过

一九六三年，我正在磐石县石咀铜矿职工子弟中学上初一，暑假的一天上午，同学王生君来家约我去养鱼池游冰。那时我刚刚学会简单的搂“狗泡“，兴趣正浓，当下瞒着家里，喊上韩模、肖祖林和外号叫‘’赵疤痢眼儿‘’的赵英德一起去了养鱼池。

养鱼池在我家西南边不到两公里的地方，矿里在这里养殖了不少鱼，用来改善职工食堂和保健食堂伙食。到了地方后，看见已有不少人在水中游泳，一群小孩子光着屁股在池边打水仗，还有几个裸露着膀子的成年人在游泳。池中青波潋滟，碧浪飞激，欢笑声不时的在养鱼池四周回荡。我们几个在堤坝上找了块草地，脱光了衣服，一个个赤裸着身子就跳进了水里。

王生君和韩模几人水性好，下到水池后便向深水区游去。赵英德和我一样儿也是刚会搂“狗泡”，我俩不敢往深水里去，只在被水淹没了的池边玩儿。这里的水只有半米多深，刚好没到我的屁股，身子趴在水里时手能摸到水下的沙土，非常安全。我和赵英德学着别人的样子，两手拄着水底，两脚用力乱扑腾,，偶尔搂几下水让身子浮起来，身子往水里沉时再用手撑住水底，玩儿的开心极了。

池子里有个成年人水性特别好，我见他双手平放在脑后，仰面朝天地躺在水面上纹丝不动，身体却不往下沉，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停了一会儿，又见那人舒展两臂向对岸游去，身边激起层层浪花，如鲤鱼戏水一般。突然，那人一个猛子钻进水里半天不见踪影，正当我为他担心时，那人却在一百米开外的对岸钻出了水面，如此游泳技术让我羡慕不已。

王生君和韩模水性虽然比我好，但也不敢往池中间去，只在离我和赵英德不远的深水边玩儿。这时，王生君举着双手，踩着水向我们游过来，边游边向赵英德喊道：“过来呀！这里水不深，才到我胸脯这儿。”

“瞎扯！你骗谁呀！”赵英德说道。

“真的不深，来吧！”韩模踩着水也跟了过来。

赵英德这回信了，他趟着水试探着慢慢向俩人走了去，刚走出两三步，突然脚下一空，只听“扑通”一声，没等他反应过来，瞬间就掉进了深水里，水面上只留下一片浪花。

　　这养鱼池约二百米长一百米宽，水深两米多，完全是人工挖据出来的，挖出的泥土全都堆到了池子四周，围成了约五米高三米宽的一圈堤坝，一条小河穿池而过。平时，这个长方形的巨大水池都是露在外面的，池子注满水后，多余的水便从西边的出口处溢流出去。到了每年的汛期，因大量的水来不及排出，池子就被水淹没了，堤坝里便是一片汪洋。眼下正是雨季，堤坝里已灌满了水，池子被大水淹没的无影无踪，平时荒草丛生的池子边上这会儿也是水深齐腰，池子里的水一下子涨到了三米多深，不知底细的人以为水的深度都一样，往前走就会掉进池子里去，所以，这里每年都会有人被淹死。

赵英德掉进池子里后，喝了几口水，他往上一窜露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又沉了下去。我吓坏了，慌忙趟到池边大声喊道：“快救人啊！”赵英德再一次窜出水面时，一眼看见站在池水边的我，也不知他哪来的一股邪劲，倏地来了个鲤鱼跳龙门，从水里窜跃起来猛扑到我身上，双手死死抱住了我脖子，那两条腿也不闲着，往我腰间一盘，紧紧将地将我揽到了怀中，一下把我也拉进了水里。

我“妈呀！”一声，还没喘气，一股浊水从嘴里灌进了肚子，随即，两人一起沉到了水底。刹那间，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怖感传遍了我全身，心想：完了！该死的赵疤眼儿，我今天要死在你的手里了。我不甘心就这样被淹死，双脚本能地向下拼力一登，俩人的头又露出水面了，我大叫道：“啊！救………”，灌了几大口水后，身体再次沉入水底。求生的欲望让我疯了似地掰赵英德盘在我腰间的大腿,，使劲掐他的胳膊，可赵英德就是死死抱住我不放。呛了几口水后，我彻底绝望了，感到这回真的要淹死了，这里去年也淹死了人，听说人淹死后会变成淹死鬼，淹死鬼每年都要在自己被淹死的地方抓一个人与他做伴儿的，难道我今天要被抓去和淹死鬼做伴儿吗？我再一次挣扎着窜出水面时，神志已有些不清了，恍惚中好像看见王生君和韩模几个人向我俩游了过来，一阵吵吵闹闹，感觉到他们将我俩拉到了岸边。

　　我昏昏沉沉的躺在草地上，五脏六腹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吐了几大口黄水后，神志才渐渐清醒过来。刚才的惊险一幕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对我来说却似走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死神与我擦肩而过，让我经历了一场从死到生的轮回。

躺了一会后，我慢慢坐起身来，一眼看见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赵英德，他也吐了不少水，这会儿也恢复正常了。我想起这年春天，由于他的原因把我左肩摔成骨折，让我吃了不少苦，这次又是他差一点儿要了我的命。我越想越来气，不由得一时性起，站起来朝赵英德的屁股狠狠地踹了几脚，嘴里骂道：“妈的！赵疤刺眼儿，你害得我好苦哇！今年春上你把我摔成了骨折，这回又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你就是一个催命鬼！”

几人慌忙把我拉开，王生君说：“也不能全怪他，当时他也被淹懵了。”我愤愤地对王生君和韩模骂道：“你俩也太损了！你们明知赵英德不会游泳，还骗他到深水里去，今天真要是淹死了人，你们能负起责任吗？“

听我这么一说，王生君和韩模也感到后怕了，俩人大眼瞪小眼地再不吭声了。赵英德生的矮小丑陋，相貌猥琐，班里的同学都瞧不

起他，一些人经常拿他开玩笑耍戏他，让他非常自卑，也让他逐渐养成了少言寡语的性格。冷静下来后，我突然觉得赵英德怪可怜的，他也是受害者，倘若今天被淹死了，那一定是我们俩，我不应该责怪他。我坐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说：“对不起了！“

回到家后，我没敢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爸妈，怕他们打我。从此，我对水便产生了恐惧，以后再也不敢到野外去游泳了，所以到现在我也不会游冰。

参加工作后，我和赵英德同在一个矿山工作，俩人经常往来。当我提起这件事和他开玩笑时，他也不说啥话，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调到河南工作后，俩人来往就少了。赵英德爱喝酒，赶上回东北串门时，我总要带上一箱酒去看他。听说退休以后，赵英德生活的很窘迫，有病得不到及时医治，不到六十岁人就死了，因经济拮据，后事办的冷清，惨淡。得知这个消息后，想起曾经在一起玩耍的发小同学走的竞如此凄凉，便让我唏嘘不已……

作者简介

杨成山（微信名老杨树)，一九五一年生，辽宁省营口市人。中南学子，高级经济师。近几年开始尝试文学创作，先后创作了以老三届下乡知青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弯弯的柳河》、自传文学《岁月如歌》、诗词集《岁月随笔》、《龙首风-淮源情》等作品，小说和部分诗词巳在多家微信诗刋平台发表。组诗《窗花》在‘‘傲骨杯’’中华诗词大赛中获优秀作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