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驴的故事【原创】

陈德庆

<h3>:</h3> <h5>  一九七一年的晚秋,我“上山下乡”来到安徽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五团一连务农,那是个地处淮北大地的军垦农场,我们连队处在农场的最西端,号称农场的“西伯利亚”,各方面条件十分艰苦,没有电,晚上只能点煤油灯照明,住的是茅草房……但我们还是能比较乐观地对待这一切。</h5><h1><b> “害羞的小媳妇”</b></h1><h5> 当年,十七八岁的懵懵懂懂的我们,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来到连队没几天,就把连队的猪圈、羊圈、魚塘、菜园、仓库……这些大城市里所没有的去处,我们都逛了个遍,且余兴未尽。</h5><h5> 这不,中午吃好午餐,乘下午还未上工,便邀三两同伴又在连队里溜达,顺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逛到连队西南角,见一长溜的土坯茅草屋,并隐约听到动物的嘶叫声,忙循声前往,原来是连队的马棚,里面饲养好多些马匹,我们顿时来了兴趣,也顾不得马棚里弥漫的骚臭味,趋上前去,仔细观察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匹高头大马,旁边还有三~四匹略小些的马,还有同伴眼尖,看到躲在马棚角落里有一匹“小马”,马上大呼,“这里还有一匹小马驹……”</h5><h5> 这时,在一旁的饲养员兼马伕老杨头(我们在观看马匹时,老杨头却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我们)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大黄牙,他纠正说:“这不是小马驹,这是毛驴,那是连队里花了四…四百八…八十元买…买…买来的,所…所以,大家管…管叫…叫…它&lt;四…四百八&gt;”,老杨头说话有些结巴,我们也只能耐心地听他讲述。</h5><h5> 说起他伺养的马儿,老杨可来劲了,如数家珍,他告诉我们:这二匹高头大马是骑兵部队淘汰下来的军马,它们的臀部侧面有火烙的编号;边上的那几匹略小些的不是马,是骡子,那是马和驴子杂交后产下动物,兼有马的力量大,又有驴的耐力强,是很好的驾驭马车的大牲畜; 但是,骡子不能生育,要繁殖骡子,只能用马和驴子杂交,所以,连部决定用480元钞票买来这只小母驴(价格不菲呵,相当于我们当时20多个月的工资)想繁殖骡子,它目前已经怀胎,估计明年上半年就能生下骡宝宝了。(想不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形象甚至有点猥琐的老杨头懂得那么多,长知识了。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钦佩的神色)</h5><h5> 说完这些,老杨头又拍了二下巴掌,并叫喊,“四…百八,过来!”,果然,小毛驴噔噔噔地走了过来,老杨头揪了一把干草(因为快进入冬季,没有鲜草)喂它,小毛驴见有陌生人在场,便怯生生把头伸过来含住干草,慢慢地咀嚼,像个“害羞的小媳妇”。我们近距离仔细观看,这头小毛驴浑身青褐色的皮毛,只有腹部毛色是灰白色的,显得十分的清秀。</h5><h5>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四百八”小毛驴的情形。</h5><h1><b> “调皮的孩子”</b></h1><h5> 过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们时常惦记着小毛驴,我和同伴三天两头只要有空就会溜到马棚去看看那头“四百八”小毛驴,有时喂它一把干草,有时喂它一小块豆饼,还有的时候我们还带去上海捎来的糖果饼干给它吃,这家伙倒也不客气,照单全收,品尝的津津有味……</h5><h5> 时间长了,“四百八”小毛驴渐渐的与我们熟稔起来,后来,只要见到我们,它就会靠过来讨食物吃,我们拍拍它的脑门,揪揪它的长耳朵,摸摸它的脊背上光滑的皮毛,它也不躲闪,但它有时也会撒野,突然打一个响鼻,撂一下后蹄,一溜烟地蹿了好远,但过又悄悄地一会儿又靠了过来,用脑袋瓜蹭你一下,用它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你,向你乞讨食物,活脱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h5><h1><b> “大肚皮的产妇”</b></h1><h5>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田间地头青草都长出嫩芽,那是小毛驴最喜欢的食物,白天,小毛驴整天在田野吃草、撒欢,夜晚,连队领导特地安排饲养员老邵头和马伕兼饲养员老杨头轮流值班照看小毛驴。</h5><h5> 并经领导同意,饲养员到连队的农田割“青苗”(春天返青的麦苗)和其他精饲料半夜给小毛驴加餐,在他们的精心饲养下,“四百八”小毛驴长的膘肥体壮,毛色油亮,它的肚子也日渐长大,走起路来晃悠晃悠的,像一个“大肚皮的产妇”,尤其到后来,胎儿把它的肚子皮肤撑的非常非常薄,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内脏。</h5><h5> 看到毛驴走路颤颤巍巍的样子,我们不禁为它的安危担忧起来,但也不能做点什么,只能默默的祈祷,期盼它顺利产崽,母子平安……</h5><p><br></p> <h1><b style="color:rgb(1, 1, 1);">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b></h1><h5><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那是个初夏的日子,淮北的天气时晴时雨,正是麦子抽穗的季节,连队数千亩麦田广袤无垠,一阵阵风儿吹来,绿色的麦浪翻滚,恰似翠绿色的海洋,蔚为壮观;然而数百亩棉花地,却不那么乐观,杂草疯长,大有蔓延之势,把一尺来高的棉花苗几乎被掩没,因此连部紧急决定,动员全连干群下地锄草(那年代几乎不用除草剂,都用人工锄草),连续数天的繁忙,使得我们疲惫不堪,收工后赶忙洗漱,抓紧休息,也无暇关心小毛驴。</span></h5><h5><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记得那天的天气格外的闷热,我们大清早扛着锄头下地锄草,干了整整一上午的农活,早已饥肠辘辘,中午收工回到寝室,拿了碗筷急急忙忙往食堂赶。刚进食堂大门,就听见光头炊事员老李用他那破锣似的嗓门在吆喝:“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今天供应红烧驴肉,0.15元一份,要吃的抓紧过来买喔!……”,那时候,食堂伙食非常差,整天吃素菜、豆腐之类,很少见到荤腥的,大伙们都馋的慌,所以不一会,售菜窗口就排起一溜长队,我也不加思索挤进去买了一份,夹一块尝尝,果然很香,赶紧再买半斤米饭(那时肚子里没油水,胃口很大),坐在食堂一角,狼吞虎咽起来……,好似风卷残云,一会儿饭碗就见底了。 </span></h5><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span></p><h1><b style="color:rgb(1, 1, 1);"> “四百八…八…死…死了” </b></h1><h5><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说来也巧,当我吃完饭,准备与同伴一起步出食堂门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随着一声“吁………”(马伕命令马儿停下),老杨头风尘仆仆地赶着那由三匹骡马牵引的马车停在食堂门口(他刚从十多公里外的团部拉来满满一车大米、白面和豆油等等),他跳下马车,见到我们就忙不迭嚷嚷到:“四…四百八…八…八,它死…死…了……”</span></h5><h5><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什么,小毛驴死了?……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再三询问,老杨头告诉我们:小毛驴是昨天半夜难产大出血死了,今晨天未亮就送进伙房……。 </span></h5><h5><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听到这个消息,我脑袋嗡的一下懵了,头脑一片空白,回寝室的路上,不小心踩上一块小石头,人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同伴忙扶着,急问“怎么了”,答“我头晕”! </span></h5><h5><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时至今日,俺不啖驴肉。</span></h5> <h5>  光阴荏苒,时间已跨越数十年,驴肉滋味早已淡忘,然而那头可爱的小毛驴,却偶尔会在眼前闪过……</h5><h5> 故写了上面一段文字,是以为祭。</h5><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