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场“艳遇”说起

徐徐💤如風

——或言黄埠的气质

四月的尾声里，微风不燥，阳光正好。轻挽一韵清悠的时光，我又踏上了回乡之路。一粒粒清脆的鸟鸣，轻敲着车窗，恍若梦里浅浅的遇见，怡暖心间。前方的路，正引领着我，渐渐抵达那一方缱绻多情的土地，我的梦里水乡——黄金埠。

对于黄埠，我是熟悉的。在这里生，在这里长，情之所感，根之所系。她那独特的气质，让我依恋不舍，让我顾盼回眸。每次回来，我都会惊喜于她清丽柔美的水，沉静绵延的山；惊喜于她日新月异的变化，蓬勃向上的发展。对她的挚爱，会随着时光的荏苒而加深，也会随着距离的延伸而拉长。是的，这一切，没有丝毫刻意，而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自然流露。

今天，我又不得不惊喜于与她的一次“艳遇”了……

一路畅快，黄金埠那熟悉的身姿，逐渐明晰起来。簇新的楼房，在参差错落的青草绿树中绰约呈现。驱车过了广场红绿灯处，再行驶一点路就快到目的地——新园社区了。蓦然，金电大道两旁一片如火如荼的紫色，毫不犹豫地夺走了我的视线。此刻，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而这两旁绵延数百米的紫色，宛如一片花海，在柔风的推送下，涌动出一种醒目的彩色波澜。四月的大地，绿意葱茏，生机勃勃，在一碧万顷的绿野，突兀地闪身而出一块奇崛的瑰丽，是那么直击心灵，摄人魂魄。这种神奇的感觉所产生的直接效应，是让我在到达目的地后，迅速停车下车疾步回走，准备去投身这片花海，沉浸于那幸运的紫色遇见了。

这种有意无意间分列在人行道两旁的植物，在一排簇拥着新绿的法国梧桐下静静伫立。齐人高的细长花茎争相往上，密密丛丛却不显得拥挤。它们相互依靠着，一点点堆叠在视觉里，就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色彩斑斓的海洋。每一根花茎的顶端，都撑着一把紫色的“小伞”。紫是纯粹的，没有掺杂一丝其他的颜色。大部分花瓣已然打开，在阳光下尽情地吮吸着清新的空气。有的花朵则含苞待放，宛若亭亭玉立的含羞少女，在风的轻抚下摇曳生姿。不时有蜂蝶在其间来回穿梭忙碌，时而飞舞，时而停留，它们用勤恳与执着，诠释着什么叫花的使者，什么叫甜蜜的使者。在一朵朵小小的紫色中，在这被称为“柳叶马鞭草”的花儿身上，我似乎看到了黄埠所特有的一种气质——低调的美丽。是的，家乡人爱美的天性似乎与生俱来，他们追求精致，力求完美。一座荒僻的山，可以打造成风光怡人的旅游景区；一条偏僻的河，可以锻造成山水如画的森林公园。他们会在意一棵道旁树的枝枝叶叶，也会关注一株园中花的衬托修饰。他们会把一栋破旧的木屋子，改造成墨香四溢的文艺社；他们会用一个破损的石臼，点缀成精巧别致的小景观。他们的所有作为，不追名逐利，不哗众取宠。他们只是在默默地雕琢着生活，默默地往朴实的日子里，注入鲜活的元素。就像这种紫色的小花，默默地开在四月，不与桃李争春，不与众芳比艳。以低于尘埃的姿态，分立在路旁，守望着一份纯洁的初心。却在不经意间，带给路人以惊喜，带给生活以美好。

正当我沉醉于柳叶马鞭草的惊艳时，路旁田地里一片耀眼的金色，又深深地吸引了我。抬眼望去，这是一块荒僻之地，田埂上的杂草正悠闲地享受着和煦的风光。而被田埂围着的方块里，却长着一片又一片金黄色的麦子。这金灿灿的颜色，不仅宣示着它的与众不同，又似乎在告诉我们，一场愉悦的收割，即将开始。只见一串串饱满的麦穗沉甸甸的，压弯了麦秆的腰身，细长的麦芒傲娇地向不同的方向伸展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收纳着满眼的金黄，我恍惚又回到了那段难忘的童年岁月。

记得小时候，老家所在的染屈村的中间，有一块公用的水泥地晒场。每当大家收获了作物，都会自觉有序地各用一块，晒着刚刚收割的谷子，油菜籽等。而此刻忆起的，正是翻晒眼前的这种大麦。大麦是连秆带麦一起收割回来的。白天暴晒在太阳底下，到了傍晚，晒场就开始热闹起来。还记得，从昏黄时夕阳落山，一直到清冷的月色流泻而下，晒场上横放着一条条木凳子，人们高高扬起手中的麦秆，使劲甩在凳板上。麦穗一碰到板凳的横面，就会应声而落。等所有的麦穗都被脱了秆，再用扁担不断地斜刺劈下，将麦粒上的麦芒生生斫断。当然，这些环节都是力气活儿。虽然很是耗费体力，但大伙儿有说有笑的，忙得不亦乐乎。等拾掇完麦穗之后，大家的手背上、头发上、衣服上，肯定少不了扎得皮肤生疼的麦芒。这时，再赶来几只凑热闹的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头顶飞来飞去，给辛苦的劳作，平添几分闲情和诗意。接下来就该风车就上场了，经过一番可劲的摇动之后，芒刺才和麦粒分了开来。人们把麦粒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炒麦，然后磨粉。每到这个时候，各家灶堂的瓦缝里飘散出的麦香，氤氲在乡间的小道上，会让每一个行人陶然其中，忘了归路。炒熟了的麦粉，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是最好的点心了。我会在第一时间把刚从磨盘嘴里涌出来的麦粉用碗盛住，再用瓢根往嘴里送，那粘着牙齿和舌根的浓香真是令人刻骨铭心。此时如果一不小心来个哈欠，那麦粉可就借着风势沿着碗壁窜出，直接就蹬鼻子上脸了。找个镜子瞅瞅吧，冷不丁地会从房梁上掉落下来一地的笑声。

这种麦子作物，在北方是常见的，却被南方人种出一份绵柔的情怀，确实让人遐思悠长，回味无穷。因为它的播种期是冬季，本来晚水稻已经收讫入仓，人们可以好好歇息，享受闲时的惬意生活。而农家人却又扛起犁耙家什，去冷寂荒芜的干作地里翻找出新的希望。这种勤劳不怠的品格，以及善于把握时机创造价值的智慧，是深潜在家乡人骨子里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发散出来的力量，在黄埠镇的发展浪潮中，成了一种中流砥柱的存在。如今，这种闪光的特质，在这块水意浓郁的土地上，正不断释放出新的内涵；在新时期经济建设的征程中，正谱写着新的篇章。每次回到黄埠，我总能从家乡的愈发秀美的容颜中，找到一处又一处新的美的韵脚——也许是一栋新起的高楼，或者是一座刷新的牌坊，抑或是一缕深深的笑意。

而这次，在生机勃发的四月，在一汪瑰艳的紫和金色面前，我又不禁忘情于这场暖心的相遇了……

——4.29日于黄埠新园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