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树方</h1> <h3><br /></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春</h1><h3><br /></h3><h3>河口的春是平静的静的如同桥洞上悬着的冰凌,从立春那天起,那些停留在河岸边,树枝上,草尖处,滩石上的冰块,一点点的融化,融化在冬去春来的日子里。</h3><h3>一缕暖阳从河口东边的塬,沿着山的顶端,沿着山顶的麦田,唤醒着河边芦荡,唤醒着河堤上倦怠的柳枝,沿着土崖上的错落的院落,洒入沉寂的川道。</h3> <h3>河口街分大小河口,道路自东往西,从白家湾过小河口;再到大河口的尽头,大约有三四华里的样子,沟里整个川道山坡住满了人家,东台、西台、东沟、西沟,台上沟下居住的人大多以亲戚或者老乡聚集,每一处聚集地,人的性格与处事风格都有不同;或强势、或软弱、或跟随、或一团和气。</h3><h3>同一些老人聊天时,总会勾起他们尘封的思绪,在他们暮年的回忆中,常会回忆起这里的人和事,给我讲述这里的故事,讲述他是怎样来到这里又是怎样留居于此,讲述这里过去这里的点点滴滴,会提起某家人,在哪里住,来自于哪里,谈起谁对他有过帮助,他又帮助过的谁,谁曾经来过这里,后又举家又回迁家乡,在他们的回忆下;河口街当年的一幕幕,就如黑白影片在我眼前闪过,让我跟着老人浑浊的目光去追忆河口的生活变迁。</h3><h3><br /></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大店</h1><h3>河口东边的车马大店,现在呈现出一片死寂,往日的热闹已不存在,好像这里一直都是这样。但是,每一个曾经在这里下过苦力的人,都会对这里怀有一种搁不下的情怀,坡道上的车辙,记录着曾在这条道坡上挣扎的人,记录着那勒入脊背上的跘绳,记录着脚下的凹凸沟坑和牲口打着响鼻,扬蹄奋力攀坡的声音的场景,几十年来,这里的坡道也由陡峭变得平缓,胶皮轱辘送走了木轮车,又被冒着黑烟的的手扶四轮代替,疾驰的大货又取代了四轮车。</h3><h3>日子一天天向前进行着,只有那永恒的山塬还记录了那一张张远去的面孔。</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溪流</h1><h3>流淌不息的河在这里分开来,道路以下,古老的河沿着固定的河道永久的流淌着,道路以上,一条人工开凿的溪流蜿蜒走过山坡下的人家。</h3><h3>四、街景</h3><h3>顺溪流往下,过五七饭店,溪边一个杂货店里常坐一个拄拐的老者,老者衣服整洁,大背头梳理的一丝不乱,带一个方框的石头镜,冷脸在坐柜台后面,柜台旁杂乱的大缸中散发出醋与酱油的香味,店铺后面院子里堆满了尧头街烧制的瓷器。</h3><h3>街中心的大商店是这里孩童最欢喜的地方,商店里摆满了各类的商品。各种点心和那些彩色纸裹着的糖果最吸引孩童的眼光,市面上少有的确良,的卡布料,被面,被里这里都有,订婚结婚的新人徘徊于此;各样文具,小人书,隐藏在玻璃板下,几个漂亮的售货员分布在各自区域里;商店对面棋摊围了一群人,旁边车子铺里的师傅正在忙碌着。</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团结桥</h3><h3>团结桥横跨整个河流,又以这里为圆心向四周辐射,一条斜插向上延伸到通往二矿的街道,东头一条路往北一直延伸到柳荒沟,沟中间排水渠流着的是矿区及沟中乡镇煤窑排放的井下水,虽说清凉但不能饮用;这里要说的是,河口属于渭北煤炭黑要带的中部,地下煤炭资源丰富,若干年后,这里兴办起很多小煤窑,带动了当地经济,让一些人先富裕起来,也让有些投资人血本无归走入困境,这是后话,往东上坡的路通往当时的煤矿医院,中途地名叫小东沟。</h3> <h3><br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记忆</h3><h3>过团结桥通往矿区的路上,路北一处水泵房为矿区职工提供饮用水,两边聚集了许多人家,矿区最早的小学在路尽头转弯台上,现在只留下倒塌半边的窑洞,至于这里当年河口乡政府所在地只能在县志里查阅了,道边一个饭堂已经不在,但它留给给河口老人的记忆是抹不去的,吃大锅饭那年,河口的人们总是一天两晌的往这里跑,根据家里的人数,领着每天的定量饭食,来的早的能打一些热乎饭,来的晚的把稀粥带回家已经冰凉,虽说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也是特定历史原因造成的灾难,但每当老人们提起这段往事时候总是不免得心酸。</h3> <h3><br /></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沿路</h1><h3>团结桥往西一条大路通向大河口,河岸南边,山崖上窑洞布满了整个山坡,又被一堵堵土墙或者砖墙分割成一户户人家,对岸散布着几家住户,院里的说话声隔岸就能听见,居委会大门有人进出,路边饭馆的卤肉香味向四周飘散,压面房外的木棍上悬挂着整齐的挂面,溪流的水在这里注入一个水池,憨子娃不知正在给谁家挑水,连接大小河口的桥上一个盲人老者用竹竿探着路,桥下冲刷出一个水潭边,几个妇女正捶打着石板上的衣服,过了这座桥就到了大河口。</h3><h3><br /></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大河口</h1><h3>这里的住户基本没有小河口那样整齐的台了,住户人家挖出的窑洞高低错落,点缀在四周的山坡上,原本这里是河口街最繁华的地方,商户依河岸而建,中间两米宽一个街道,街道两边商家林立,有邮电所,布匹店,粮行,文具,供销社,中药铺,百货,饮食,麻业,照相馆,书店。北边商家建有一座戏台,常有来自河南的豫剧在这表演,让远离家乡的人听到乡音,我每次经过此处,都会想到这里曾经的一切,仿佛悠扬的琴弦声还飘荡在上空,想到那表演者演绎着的故事,或者想起那曾经观看戏曲,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h3><h3><br /></h3> <h3><br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历史</h3><h3>一场洪水抹去了这里的一切,澄城县志里记载,1953年7月23号3时,河口街被淹,洪水淹没工商摊点与农户74户,倒塌房屋73间,窑洞6孔,淹死22人,下落不明10人。据小柱叔回忆,洪水的第二天,整个河口街道,布满被山洪冲下的石头,街道上已经片瓦无存,尸体被人从窑洞里抬出时候,一丝不挂,凄惨的哭喊声回荡在整个山坡上,提起当时的情景,老人现在还心有余悸,还会想起那给他糖果又被洪水吞噬的一对王姓夫妇。</h3><h3>繁华被洪水冲掉,流淌的河水和山崖下的水印记载着这里的喧闹;毁掉了,也就回不来了,失去亲人的悲痛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就慢慢淡化了,毁掉的房屋倒了再建起来,毕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存下去。</h3><h3><br /></h3> <h3><br /></h3><h3><br /></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街景</h1><h3>沟北边几条便道通往山顶,山顶处十几排窑洞成型于七十年代初期,那是矿区发展最快的一个阶段,从这里能俯视整个河口,这里人口更加密集更加热闹一些。沟底北边沿道路坐落着一个院子,有一个水泵房,地下一条管道直通尧头煤矿,水泵房院里住着一家人。</h3><h3>大夫总在每天一个固定的时间来这里坐诊,大家都称他先生,河口人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来到这里,先生擅长看小孩儿病;不过也总要在小孩儿屁股多扎几针,你去个四五次,屁股上的针眼儿砸满了,他说不用来了,小孩的病自然就好了。</h3><h3> </h3><h3><br /></h3> <h3><br /></h3><h3>街西头拐角一处大房,门口木桩上拴着几头牲口,钉马掌的师傅板着牲口的腿,拿着锋利的铲着牲口蹄上的茧子,牲口也不乱动,然后把马掌比划好,用铁钉当当的往上钉着,每次看的人都心惊胆战,倒是牲口好像很高兴,会打几个响鼻,弹一下腿,在地下刨几下,撒个欢。</h3><h3>崩爆米花的老头总是过段时间在菜园前的空地上支起炉火,摇着爆米花机,几分钟后,脚踩下机关;砰的一声,香气四溢的爆米花冲入一个袋子里,蹦出的爆米花散落一地,围在一边的小孩上前疯抢。对面铁匠铺里炉火通红,铁毡上的铁块像面条一下,在师傅的捶打下变成各种形状,最后在凉水里蘸那么一下,各种生产生活器具就成型了,铁匠铺前那颗皂角树至今还在,树枝上挂满了皂角,迎来了她的春天,上树玩耍的孩童都已人过中年或者已经逝去。</h3><h3><br /></h3> <h3>去西沟拐角处,烟摊门儿总是虚掩着,几个闲人打着花花牌,老婆婆头上常年顶着一个手帕,懒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箱子里的香烟弥漫了灰尘,我还依稀记得那些烟的价格,羊群九分,宝成两毛一,大雁塔两毛九,贵的芒果和三门峡;大多人是抽不起的,只有求人办事时才有人从那里买一盒,小摊篮子里还有花生,糖果一类的东西;过年剩下的摔炮还有一些,摊点周围常有小孩出没,希望在她打盹时候偷拿一把,总惹得她张口斥责。</h3><h3>结束</h3><h3>河的下游处新建了一个水泥厂,河口人叫它洋灰厂,洋灰厂对面山头的岗楼早已不在,只留下沟中关押劳改犯的土窑,山下的焦炭厂也已被农家院和庄稼地覆盖,老人们讲述的画面里,穿着黑棉袄的犯人拉着一串煤车弓腰前行,从柳荒沟到小河口,从小河口到大河口,到那燃着炉火的焦炉旁,持枪的军人在背后紧跟着。</h3><h3> </h3><h3><br /></h3> <h3>太阳西行,夕阳的余韵扫过西沟远方的山头,落入古老的洛河,河口街又归于平静,河水哗哗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夜空里,山崖下的户门都已关闭,寒气未消的春夜里,昏暗的油灯从门缝里透出一点光亮,各家人围坐在炉火边唠着家常,说着家族的往事,偶尔,一声咳嗽声在寂静的夜中传出很远。</h3> <h3>我出生,我成长,我深深眷恋的这块土地,我的故乡!澄城河口,哪里有我儿时记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