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芍药

刘俊杰

<h3> 许昌有块芍药花田,受朋友之邀,前往观赏拍摄。这是我与芍药的初次谋面,看到它们,情难自已一见钟情爱不释怀不忍卒观,竟至于兴奋激动地闪了腰,卧床十数日。幸好,有这些妩媚不失端庄的芍药花陪伴病床,疼痛大为降低。<h3> 静下来,翻看着屏幕上丛株百妍的芍药,忍不住喃喃自语:众花各有相,吾独爱芍药……</h3></h3> <h3> 独爱芍药</h3><h3> 芍药花酷肖牡丹,花型花色位居草本之首、百花之亚。古有“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立看芍药,坐看牡丹”之说。两花相较,牡丹花型硕大,为王为尊,霸气侧漏;芍药小一号,却身姿绰约,神韵秀美,品性内敛。芍药不如牡丹明艳夺人,但更柔媚轻艳,所以比喻美人时常用“烟笼芍药”予以赞美。许是对权势者人性的难以把握吧,吾独爱芍药。</h3><h3></h3><h3> 芍药为草本,是真正的草民出身。草本植物比起木本植物,天然缺少积蓄能量的时间。漫长的冬季不经意地为木本植物蓄能充电,坐等花开。草本植物却得不到这种优待。他们只能在大地回暖时匆匆萌芽,快速生根抽枝,先长出花托,才好安放花蕾。草民们绽放所要付出的辛劳和汗水岂是一个多字了得?天道酬勤,是故吾独爱芍药。</h3><h3></h3><h3> 芍药花的美丽比起百花不遑稍让,她的谦逊辞让更是令人动心。春红竟放时看不到她的身影,众花谢幕后才惊艳登场。她选择春残花谢时节,无意争春,不拿自己的美丽逞性,将机会留给大家。她这种谦让的性格不是出于娇弱,实实地来源于满满的自信。南唐张泌评她“休将薜荔为青琐,好与玫瑰作近邻”正是极为欣赏她的这种中庸平和的心性。美丽而不张狂,吾独爱芍药。</h3><h3><br></h3><h3> 芍药有多美丽?在此借唐代元稹的诗句加以佐证:</h3><h3> 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h3><h3> 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h3><h3> 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h3><h3> 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h3><h3> 受露色低迷,向人娇婀娜。</h3><h3> 酡颜醉后泣,小女妆成坐。</h3><h3> 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h3><h3> 晴霞畏欲散,晚日愁将堕。</h3><h3> 结植本为谁,赏心期在我。</h3><h3> 采之谅多思,幽赠何由果。</h3><h3> 诗人热爱芍药也算是骨灰级了,他毫不吝啬溢美之词,从颜色、形拟、质感到情态极尽赞美还犹显不足,便把红锦、桃花、赤霞与落日贬抑个遍,在芍药面前,这都不算个事儿。进而由爱生怜,告诫人们不要随意采摘用来幽会的时候送给情人。送了,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结为伉俪。</h3><h3></h3><h3> 说实在,古人的智商也是杠杠的。现代社会有的人追求女孩,不管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动辄弄九十九朵玫瑰送给女方。若没有结果,再送九百九十九朵过去,全然忘记了古人“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的至理名言。</h3><h3></h3><h3> 芍药根可入药,分为白芍和赤芍,大抵功效化瘀消肿、抗炎镇痛。但为何以药为名却无据可考。中药里植物类药数不胜数,黄连、人参、肉桂、白芷以及曼陀罗、七叶一枝花等等都是入药的植物,莲实、橘皮、杏仁、大枣林林总总一大堆,可都没有以药之名存世。这其中一定有故事,真要刨根究底,恐怕要穿越至少三千年才可能找到答案。因为三千年前,芍药就叫勺药了。后人为了规范文字将“勺”加了草字头。一说古人交通闭塞,方言出入很大。芍药一名来自“绰约”,在某些方言里却被念成“shuo yue”或者“chuo yuo”。今天的河南方言还把“约”和“药”念做“yuo”。本人比较信服此类揣测。民间传言牡丹和芍药非凡花。说有一年闹瘟疫,疫情凶猛。天神看不得这些淳朴的人们被糟害,于是偷了西王母的仙丹撒向人间。随后,仙丹落下的地方生长出一丛丛的牡丹和芍药,花香避邪除秽,根除疠气,解除了这场危机。这或许也是人们对“芍药”牵强附会的一种解释吧。</h3><h3><br></h3><h3> 上古时期,芍药比牡丹、玫瑰更早成为名花。诗经郑风有《溱洧》一篇,咏的就是春秋时,每逢春日民间男女在溱河、洧河边上,踏青携游,少年男女更是互相赠送芍药以表示情意。“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在这里,互相中意的男女就赠人芍药,没有玫瑰什么事儿。考据资料得知,那时的玫瑰都是野生的,叫刺玫,花小多刺,送情人会遭白眼的。又因芍药在春天将离时刻绽放,又名“将离”,古人常将它送给离别的亲朋好友,寓意依依不舍之情。</h3><h3><br></h3><h3> 扬州盛产芍药。宋时男女均有簪花的习俗,每到春季,开明桥边,花市天刚亮就已经沸反盈天了。这真是“有需求就有市场”的真实写照。后来,蒙古人南侵,兵连祸结,把个扬州城闹得十室九空。所以姜夔作《扬州慢》,最后一句“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以红药无主烘托出兵乱后的扬州繁华寥落,既贴切,更使人哀痛。</h3><h3><br></h3><h3> 当然,芍药也有愉快的故事。宋史载,北宋庆历年间,殿学士韩琦后园中开了一本芍药,枝分四歧,每歧一花,花瓣殷红中间以金黄,名曰金带围,是珍品。韩学士一人欣赏不够还特邀其他四客来赏花,有心要应这四花奇景。不知真是花开吉瑞还是他慧眼识人,来的人都先后官居宰相。说来当时请客时不少人心存顾虑,以芍药是“殿春”之花而不吉利,所以大多推诿,只有大理评事通判王珪,大理评事签判王安石没啥忌讳。临到开席前还缺一人,一个路过的朝官,据说是吕公著一心想看奇花,高高兴兴跑来,主人于是请他入席充数。当当当,哪知这个生性平淡的人日后真能着红腰金……世事诡谲,替不肯来的人默哀吧。</h3><h3><br></h3><h3> 乱世存粮,盛世养花。只是宋朝男子阴柔气过重,朝廷又是文官带兵,文气重而斗气薄,终至于败北。结论:文明要有“武明”后盾,芍药要有“弹药”护佑。赏花美好了生活,美好的生活更需要赏花人为之奋斗。</h3><h3><br></h3><h3> 吾独爱芍药。爱她娇艳而不张扬的本性,爱她华丽而又平和的品格,爱她绰约而又秀美的风韵,爱她自信而又独立的真我。爱她过往的故事,爱她素来的亲和,爱她曾经的辉煌,爱她今天的淡泊……</h3><h3> 花立天地间,无愧花生,乃人之楷模。</h3><h3></h3><h3> 拙作小诗《芍药》一首,聊表偏爱之意:</h3><h3> 青帝许我五月红,不与众芳花期同。胭脂泪洗杨柳雨,金带围绕伎荷风。本名芍药医病疴,别号将离惜亲朋。但愿情侣长相守,莫使玫瑰恨此生。</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