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晚霞渐渐的拉下了白天繁忙的帷幕,夜色变得浓郁了。忙乎了一天的我吃过晚饭也无所事事了,待在房子里感到无聊,想一想不如出去透透气。</p><p>这个晚上天气似乎特别的好,群星在夜空中一眨一眨的闪烁。半牙月亮悄悄的从东方爬了上来。悠悠的春风轻轻吹拂在脸颊上柔柔的,树枝在微微的摇摆。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一盏盏路灯把大街照的通亮。路两边各种各样门面,灯火辉煌,老板们忙的不意乐乎。</p><p>我无心去到人多繁杂的地方去,想找个稍微偏僻清静的地方歇息一会。</p><p>走了不远朦胧看到一块石头,心里有点欣喜。走到跟前石头上不知道谁放了块雪白的馍。我弯下腰捡了起来,坐在石头上把馍捧在手里,勾起了我那童年的记忆。</p> <h3>那是在动荡不定的年代里,我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记得那不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而是寒风萧瑟的深秋。那时候天似乎冷的特别早,阳光早已失去了暖意。人们穿上了打着补丁的夹衣,偶尔看见有穿棉夹的,那算是条件特别好的了。清晨,大地上到处是白茫茫的,山上,田间,大树,小草也失去了往日蓬勃景象,人们说话总感到好像在吞云吐雾一样。</h3><h3>我家住在村子的中心,村里人时常叫什子口。门口这块小天地无论春夏秋冬,这里每天到了吃饭的时候,四周的邻居端着饭碗聚集在一起,他们称作为“老碗会”。这大家端的碗都是青一色耀州瓷碗,饭菜大家好像是不约而同,没有很大的差异,不是浆水菜就包谷畛,就是包谷畛放的浆水菜。这有老的少的,屋檐下,门墩上,石头上随意而坐,这里面总有几个能说会道的,谈古论今,津津乐道,各有千秋。说到了热闹的时候有人竟忘了回家盛饭,回去锅里早就没有饭了,就剩刷锅了,肚子虽说半饱也难免挨一顿骂,但心里还是乐滋滋的。</h3><h3>就在这个深秋的中午,也是吃饭的时间,父亲手里拿着吃过饭的空碗,满脸笑容的从外面回来,我也很少见到他这么高兴。父亲中等个头,穿着当时挺时尚的黄的确良上衣,肩上打着补丁,下身穿着膝盖打补丁粗布兰裤子,一双军用黄胶鞋前面还补了个疤,眼睛深陷在消廋的脸庞,手背上筋骨血管清晰可辩。进门的第一句话“我娃有白馍吃咧!”母亲正在收拾锅用疑惑的眼光看了我父亲一眼“噢,是这样的队上今黑咧让所有男劳力扎地去,完了每人两个杠子馍(俗称椽头馍)”父亲急忙说。“多长时间娃都没有吃上白馍了”母亲望着快空了的面瓦瓮,眼眶含着泪微笑着说。</h3><h3><br></h3><h3><br></h3><h3><br></h3> <h3>秋季的夜晚来的有点早,也不很宁静,风刮的呼呼的直响,偶尔还带着哨音,树枝被刮的相互碰撞。父亲扛着铁锨,走到我跟前摸摸我的脸说“跟你妈睡觉去,等我回来吃白馍”说过顺手把紧关的门扇打开,一股冷风猛的吹进来,吹的我直打哆嗦,父亲回头给母亲说“赶紧把娃抱到炕上去”父亲转身走了。母亲扒在门口看了一下,转身把我抱到炕上。</h3><h3>这夜里我似乎没有睡意,眼睛睁得老大,像铜铃似的,母亲着急的把我搂在怀里,用被子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不停的拍打着,嘴里在给我念那不知道她给我念了多少回的童谣“月亮夜,明煌煌,娃在河呢洗衣裳……”。在昏暗的油灯灯光里母亲显得那么憔悴,满脸的困倦。她顺手拿起了针线活,边做活边拍打着我,时而用针拨打着灯芯,我慢慢的进入了梦乡。</h3> <h3>“啪啪”拍打门环的声音把我惊醒了,也不知道是啥时间了。母亲急忙下炕给父亲把门打开,我用手揉揉未睡醒的眼睛,爬在炕上抬头望了望,在昏暗的灯光里看到父亲拖着疲惫的身躯,裤腿和鞋上粘满了土。他顺手把门关上,两手搓了搓忙问道“娃睡了没有?”不等母亲说我就大声的喊爸爸,他这时候忘记了劳累,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两个雪白的杠子馍,我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麦香的味道,这或许是前所未有的。我从被窝里伸出长长的胳膊,父亲微笑着掰开半个馍放到我手里“快吃吧!这些留着明天吃。我娃吃的胖胖的,长大了就有了力气”我就像饿狼一样,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们看着我吃馍的样子会意的笑了。母亲为父亲拍打了身上尘土“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呢。”母亲说。油灯被风吹的忽暗忽明,我在父亲的鼾声中睡着了。</h3><h3>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月亮还是那么亮,星星依然还闪烁着,父亲消廋的身影和母亲憔悴的脸庞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我追逐那股麦香味我还依旧追逐着。</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