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母篇章第二篇《又是桃子成熟时》 </p><p class="ql-block"> 每个女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个至深至爱至亲的男人，每到父亲节，大家都在秀那个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我也想秀，可是那个我至亲至爱的男人已经去另一个世界35年了！他就是我生命中给我影响最深的男人-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个幽默风趣的人，多大的事都能被他几句幽默诙谐的话语迎刃而解。儿时的记忆:父亲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哥哥妹妹长得像母亲，我像父亲，为此父亲还开玩笑说哥哥是妈妈从娘家带来的，我是爸爸原来的媳妇扔下的，妹妹是妈妈到这家里生的！父亲在母亲的眼里是不着调的，在孩子们的眼里父亲是聪明的，是我们崇拜的大哥哥，每天放学父亲都会领着我们在院子里踢毽子，踢，打，奔，掰，压……我们兄妹三个一伙都不是父亲的对手，父亲特别爱玩儿不光是踢毽子，跳绳，打老蒋，下棋，扑克，麻将，台球，乒乓球……每当领我们玩的不亦乐乎时母亲都会说父亲没正事，不知道过日子！ 父亲七岁奶奶就离世了，整天跟着爷爷四处游荡，哪里干活哪里吃，哪里干活哪里住，妈妈总说父亲从小没人管教，没规矩，说父亲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家里日子过得苦，却不知道愁！对于母亲的话，父亲从不在意，总说:有吃有穿有住的地方就行呗，这日子多好！记忆中父亲从没打过我们，特别宠爱我和妹妹，哥哥犯了错误，父亲可从不手软。小时候我的辫子特别长，不过会有一两根少白头，有时候父亲让我给他拔白头发，我不肯，父亲就会说:拔一根我给你五分钱！当时动力就来了！我总是趁父亲不注意偷偷的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三下五除二断成几截，装模作样在父亲头上划拉几下，有时为了让父亲有痛感也会拔下几根黑头发[偷笑]当然不会让他发现！然后把截成的我的十多段白头发递给父亲，父亲笑着接过，也不数，从兜里掏出五角钱递给我，我一溜烟似的跑去小卖部买糖吃！现在想想，其实父亲就是不想拆穿我罢了！</p><p class="ql-block"> 85年改革开放，实行单干，爸妈从街道办厂子回到家里，用家里仅有的三间破草房子兼并成住人为一体的酿造酱油的小作坊，那时父亲母亲没日没夜的干活，多少次夜里醒来，父亲母亲肩上搭着毛巾，头发混着汗水贴着面颊，在昏黄的灯下弓腰搬运豆饼，父亲或背或扛，母亲拖着麻袋连拉带拽，也许一夜未眠，也许累的睡倒炕沿！早上起来父亲就开着四轮子到各乡村小卖部去送酱油，一走就是一天，晚上回来吃口饭，还得干活。有一年冬天父亲出去送酱油，一夜未归，那时候也没有电话，大早上起来母亲就找车去找父亲了。听找父亲的人说，他们找到父亲时，父亲浑身霜雪就像一个雪人，那时四轮车连个车棚都没有，车坏在荒郊野外，父亲怕冻死，围着车跑了一宿，看到家人，困累饿冻到极限的父亲就倒下了！那次之后，父亲一下老了几岁！</p><p class="ql-block">我十四五岁时，家里扩大了厂房，翻盖了住宅，雇了工人，成了街坊邻居羡慕的"万元户"我们呢，在父亲的溺爱下，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日子过得特别惬意 。父亲从那次冻了一夜之后，每逢周六周日特别希望有个孩子能和他作伴，一起去送酱油，一个周末，父亲又让我陪同去，说实话我不爱去。（直到父亲去世，我和哥哥开车去送酱油，冰天雪地的车轮子卡在雪壳里，我和哥哥跪在地上用手扒车轮子，那时才真正体会父亲的辛苦，路上遇到状况的无助！）农村都是土道，四轮车跑起来灰土飞扬的，颠簸一天回来浑身哪都疼。还因为我长得像父亲，我不愿意父亲总是骄傲的和人家说:"这是我大姑娘"，人家要说这姑娘长得俊，像你！父亲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父亲给我拿了一件衣服:天不好穿上吧！我生气的把衣服扔在了窗台上，一屁股坐在四轮车后拖斗上，咯的皮肉生疼，父亲随手把自己的坐垫递给了我，我毫不领情的塞在自己屁股下，转过头不理他。父亲无奈的摇摇头对我说:坐稳了，走啦！天公也真是不作美，俗话说六月天小孩脸，刚刚还是大晴天，这会就乌云密布了，我和父亲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父亲把车停在路边，两步跑到我跟前，脱下自己外衣披在了我身上，看我瑟瑟发抖又把上身仅有的背心脱下来围在我的脖子上，我说:爸，不用。父亲厉声对我说:赶紧穿上，不许脱，我不冷！不等我说什么，父亲跑到车头加大了油门往最近的村屯开去，雨滴噼噼啪啪的打在父亲的脊背上，也打在我的心上，雨中父亲挺着瘦削的脊背，虽然车很颠簸，风很凉，雨滴很无情。而父亲的脊背一直倔强的挺立着。雨水裹着泪水一起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下来，许多年之后读了朱自清的父亲的背影，我还依稀记得雨中父亲那雕塑般的背影！我和父亲来到一家屋檐下躲雨，屋主人一家正在吃晚饭，招呼我和父亲进屋，父亲婉言拒绝了。父亲看我也淋湿了，非常歉意的对我说:大闺女，相信爸爸我会努力赚钱，供你读书，再不让你受爸爸受过的苦，挨过的累！我看了一眼屋内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低头看了一眼屋外爷俩的落魄，把衣服递给父亲:爸，走吧。不等父亲说什么，我就冲进了雨中！那一年十月份，师范学校招收议价生，三年学费一万八千一，三年读完也得三万多，妈妈是不同意的，一个女孩子要花那么多钱？那时候92年，三万块钱给哥哥娶媳妇都用不了，父亲就问我想不想上学，我说想！父亲说:那就好好念书，准备去齐市吧！父亲送我那天脸上一直是骄傲的，他小声的唠叨:我老酱油的闺女有出息啊……看到父亲脸上那满足骄傲的微笑，我也暗暗下决心，一定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好好读书，好好做人！</p><p class="ql-block"> 我读师范两年半时，哥哥来信说父亲病了，我还记得父亲每次去看我，除了我妈给的生活费，父亲总要背着妈妈再多给我一些，总是和我说在外面别苦了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宽容，善良的人，说病就病倒了。我请假赶回家，一推开屋门，就看到父亲躺在床上，:"爸"，父亲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父亲脸蜡黄，比原来更瘦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这会也黯淡无光了，一双枯瘦的手无力的挥舞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我一步上前，抓住那双渴望期盼拥抱女儿的手，用力抱了抱父亲。"爸……"还什么都没说，就已泣不成声！父亲努力微笑着对我说:哭什么，我这不是挺好吗？晚上吃过饭，妈妈出去了，父亲把我叫到床边，父亲说:现在啊，生活好了，十冬腊月的我都吃到了西瓜，我还想吃桃子，这可没有卖的，要是到了七八月份你毕业也上班了，如果能吃到你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爸买的桃子，也不枉爸供你一回。我说:会的，一定会的！父亲听了我的话眼睛里有一丝亮光闪过，拉着我的手说:真的？我能活到你毕业吗？我使劲儿的点头，一定能！泪水像泉涌一样，不争气的喷涌而出。看到父亲那种对生命的渴望，那种好像我是上帝，只要我说，他就可以活的奢求。我多想，如有可能把自己的命给父亲十年，二十年.....让劳苦一生的父亲好好享受人生！父亲看我哭的不成样子，又开玩笑说，我还没死呢你哭啥？爸拜托你点事，我走了，你帮你妈照顾好爷爷，他年纪大了，哪都不能让他去，你妈这辈子没和我享过福，咱家就你是读书人，你可要替我照顾好你妈……我转过身，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爸，你放心吧，我都能做到"我轻轻的拍了拍父亲的后背！父亲看着我，眼里又闪过一丝疑问，你学校放假了吗？"我，我，我请假回来的。"父亲这会眼里闪过的是一丝愤怒，从没有过的对我的严厉，"我拿钱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给我念的？我不是没死吗？你明天赶紧给我回学校去……"父亲气急，不停的咳嗽。对父亲的突变我也很生气，正好妈妈回来了，我转身就走了。第二天我坐早上五点的客车就回学校了，早起去看父亲，他闭着眼在装睡，我也不揭穿他，我在心里说，以后想我都不回来看你，没有和父亲一句告别就走了。谁知道，这一别就成了永别。后来母亲告诉我:我走了，父亲就睁开眼睛和母亲说:我再也看不着大闺女了，母亲说:你要想她，就让她回来，父亲连忙说:可别牵扯孩子了，我这病时好时坏，让孩子安心念书吧！我回学校一个多星期，周末去市里买画板，看到街边的水果摊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我想起父亲要吃桃子，跑去问摊主，摊主说桃子怎么也得五月份下来，这是南方新运过来的猕猴桃，挺好吃的，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听说，认识了猕猴桃，和土豆差不多，浑身长满了棕褐色的小刺，想到父亲那期盼多活几日的眼神，想到父亲等我工资吃桃子的焦虑，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父亲，我急急忙忙买了四个猕猴桃，和老师请了假就奔火车站。我这边上了车，家里父亲就咽了气儿。母亲打电话给老师，老师说我已经上车了！在车上我就烦躁不安，就像有预感一样，总感觉父亲吃不到我买的桃子了。如今我都后悔不该和父亲赌气，应该早点回去看他，一辈子的遗憾啊！当我把桃子放在父亲身边，无论怎么哭喊，摇晃，父亲都不回应我了，哪怕再狠狠骂我逃学，不好好念书，我受再大委屈我也愿意啊！只要父亲活着！父亲离开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闭上，人都说这是有未完成心愿，死不瞑目，我抚摸着父亲的双眼，轻轻的说:爸，我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我会好好照顾你不放心的人，会好好念书，桃子买来了，只是晚了一步，我会给您带上！放心吧，我一直是您的骄傲，不会让您失望！父亲就这样闭上了双眼，安静的离开了！</p><p class="ql-block"> 一晃父亲去世35年了，我也年过半百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孩子，我一直秉承父亲的教诲: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吃饱穿暖就行，不攀不比，知足常乐，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父亲读书不多，但是给我的影响一生受益！父亲是我一辈子至亲至爱的男人！现在什么季节，什么样的桃子没有啊，父亲活着多好，我的工资可以给他天天月月年年买桃子……</p><p class="ql-block">又是桃子成熟时，念及故人情至深。</p><p class="ql-block">每逢佳节祭祀您，遗憾当初新桃迟。</p><p class="ql-block">您四十多把母亲交到我手里，我四十多把母亲还给您，愿天堂没有寒冷饥饿，没有劳苦病痛，愿父母双亲一路走好！</p> <h3>昔日和父亲一起工作的伙伴，有时街上遇到了就像看到老父亲一样亲切。</h3> <h3>您打拼的江山还在，只是都闲置了下来！</h3> <h3>您不在的日子，爷爷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把爷爷照顾的很好。爷爷去世是我亲手给穿的衣服……</h3> <h3>您有病肚子涨得什么都不能吃，看您干裂的嘴唇我剥橘子皮，把橘子皮对折往您的鼻孔里挤压橘子皮汁液，再把汁液抹到您嘴唇上，忘不了，您满足的微笑，夸我聪明。那种满足当时让我为您不值，至今激励我知足常乐……</h3> <h3>至今我很少吃几乎不吃猕猴桃，真的后悔了和您赌气，您没吃到我亲手为您买的桃子。无法弥补的遗憾……</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