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每年清明前夕，除了惦记回乡祭祖，给故去的亲人上坟扫墓这件神圣而庄严的大事外，心情总会有些莫名地激动，总觉得心灵深处某种隐秘的情感在不停地翻滚奔涌，可一时又不敢肯定这种情感的载体为何，因此会一连几天焦虑失眠。</h1><h1><br></h1><h1>直到有一年清明节，当我踏进家乡的宅院，见到了院中那棵久违的香椿树上发出碧绿的新芽，闻着散发出那股诱人的清香，心中的积郁分分钟烟消云散！故乡的味道，春天的味道沁人心脾，心中的舒畅劲儿无以言表。原来，在我心中不可触摸的地方深藏着一个香椿情结。</h1><h1><br></h1><h1>这种美好的感觉伴随我过了许多年。</h1><h1><br></h1><h1>今年清明也不例外，我是怀着很大的期待回到家乡的。上坟扫墓祭祖后，弟弟告诉我，为了盖房，院中的那棵大香椿树不得不挖掉，今年吃不上香椿芽了。</h1><h1><br></h1><h1>听此消息，落寞和惆怅袭上心头，当然失落的不仅仅是没有香椿芽吃，而是有关故乡的印象正在一点点改变，留在脑海的影象更加斑驳陆离了。失落之中，有关香椿的往事反而十分明晰地浮现眼前……</h1> <h1>不知从从哪朝哪代开始，先民们喜欢在宅院里栽一些果树，为的是在花果飘香之时，农家院里显得有丰收气象和更加有生活情趣，而在宅院里栽一些香椿树，却是为了在每年的青黄不接的时候，用香椿芽儿吸引人，给人们生活的希望。所以，大部分农家院里，都栽种至少一棵香椿树。</h1><h1><br></h1><h1>在老家，香椿嫩芽与榆钱、槐花并称暮春“三大树上菜”，三者之间尤以香椿为金贵。小时候，树木发芽的那几天，眼巴巴地盯着香椿树上看，等发现树枝上冒出个绿绿的芽尖，香椿芽的香味儿早在心里嘴里翻腾了几百遍，强压下去的口水早把整个肠子清冼了一遍。</h1><h1><br></h1><h1>过了两天，椿芽儿终于成了气候，在大人的一声令下，我们像战士一样冲向前去。低处的椿芽儿用手轻轻掰掉，决不能把整个枝子掰掉，因为还等着吃后面的二茬芽、三茬芽；高处的芽儿最好人上树去摘，实在够不着的才去用长钩子钩，当然，用钩子对树枝伤害较大。</h1><h1><br></h1><h1>摘下一把把的香椿芽儿，紫绿紫绿的，用像玛瑙似翡翠，香味清爽浓郁，让人闻了之后，即刻产生一种沉迷陶醉的感觉。</h1><div><br></div><h1>用清水洗净再用开水焯一下凉干之后，香椿就可做菜而食了。香椿可做的莱种类很多，香椿炒鸡蛋、香椿拌豆腐、煎香椿饼、香椿三丝、椒盐香椿、炸香椿鱼儿、香椿鸡脯、香椿肉馅饼、香椿拌花生，腌香椿等等。可那个年代缺油少肉，可做的菜少之又少，最奢侈的莫过于香椿炒鸡蛋了。</h1><h1><br></h1><h1>那时候家里养鸡下的蛋，为的是卖钱换盐换酱油醋的，能吃上个鸡蛋，都是谁生日那天妈妈煮两个鸡蛋偷偷塞在谁的手里，然后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里，剥皮一点一点品味下肚。此外就是再穷也要清明节攒够全家人每人两个鸡蛋让大家清脑明目，祈求一年有个好运气。碰巧清明节时有香椿，用它炒鸡蛋大快朵颐一顿，那个香味今天想起来都会馋涎欲滴！</h1><h1><br></h1><h1>或许我的香椿情结是香椿炒鸡蛋播种的，但留在记忆中香椿芽悠长的清香味儿，却是腌香椿带给我的，因为它不用油与肉。把焯水的香椿凉半干，撒一些盐巴搅腌，放在罐里储存。吃时再用开水一烫，清香味儿如初，甚至更“撺”一些。或醮着吃，或夹馍吃，都会让人多吃几个馍馍，或是在下好的面条上浇上一小勺，那滋味也是不一般地诱人！</h1><h1><br></h1> <h1>后来考大学进城，香椿更多时候成了一种心灵深处的美好符号和记忆，时常能激起我这个学中文的对它的刨根问底。</h1><h1><br></h1><h1>我一直认为，香椿树之所以叫椿树一定是和春天有关的。远古时代食物匮乏，特别春天之时，可食之物少之又少，人们拔野莱、剥树皮果腹充饥是常事，好不容易发现这树上发的芽儿不但能吃而且还是至上美味，不叫它“椿树”老天爷都不答应！</h1><h1><br></h1><h1>《夏书》里叫它杶，《左传》里叫它(木加筍)，《山海经》中叫它(木加熏)。 庄子《逍遥游》云:“上古有大树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所以后人以“椿”喻父亲，称为“椿庭”，为男性长辈祝寿称“椿寿”。古人形容母亲为“萱草(忘忧草)”，用“椿萱并茂”形容父母都长寿健在，家庭幸福快乐。</h1><h1><br></h1><h1>唐朝诗人牟融在《送徐浩》中就有“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是说知道你这次离开情感特别，是因为家中父母都是满头白发的缘故。</h1><h1><br></h1><h1>北宋词人晏殊的《椿》写道:“莪莪楚南树，杳杳含风韵。何用八千岁，腾凌诧朝菊。”借庄子的典故，说椿树巍峨繁茂，气韵非常，不用和朝菊比长寿，就是它枝腾凌云的气势，也让朝菊相形见绌，表现的是词人志得意满的心情。</h1><h1><br></h1><h1><br></h1> <h1>香椿嫩芽儿食之美味在我国至少有两千余年的历史。早在汉代，香椿与荔枝一起作为北方和南方的两大贡品，深受宫内外的青睐。</h1><h1><br></h1><h1>苏东坡《春菜》对香椿咏道:“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芽寒更茁。”盛赞“椿木实而叶香可啖。”</h1><h1><br></h1><h1>香椿芽的味道特别，人闻到之后就会为之倾倒。据专家分析，香椿芽同时拥有一种柑橘、樟脑和丁香的混合香气，外加谷氨酸的鲜味儿，这就形成了那种难以言表的味道。在我看来，它就是故乡的味道，春天的味道，童年的味道。</h1><h1><br></h1><h1>当然味道是形式，关键是内容。据测定，香椿芽含钙、磷、钾、钠等成分，尤其富含维生素C和胡萝卜素，具有抗衰老和滋阴壮阳的作用，食之让人神清气爽，所以深受人们喜欢。</h1><h1><br></h1><h1><br></h1> <h1>香椿不但叶芽味道鲜美，木材纹理俊美，品质坚硬，有光泽，耐腐蚀，不翘、不裂、不易变形，昊制作家具、打造木船和室内装饰的上好材料，素有“桃花心木”和“百木王”的美称。</h1><h1><br></h1><h1>在一些地方，老百姓盖房，房梁中至少有一根是香椿木，家具里也至少有一件是香椿木。传说香椿木能吸收聚集天地灵气，放在家中，可以辟邪、镇宅、保平安，所以人们又称它为辟邪木、平安树、吉祥树、发财树。</h1><h1><br></h1><h1>晚唐卢携，曾梦中得仙人赠诗:“若问登庸日，庭椿不染风。”开始不解其意，后来直到官拜宰相，回到家中看到中庭有一株巨大椿树在风雨中挺拔自然，岿然不动，才明白诗的含义。</h1><h1><br></h1><h1><br></h1> <h1>说到香椿树，无论如何也不该绕开臭椿树，可以说是臭椿树牺牲了自己而成全了香椿树。</h1><h1><br></h1><h1>臭椿，原名樗，很多人将它与香椿分辨不清。它们一个是楝科，一个是苦木科。香椿树叶为偶数羽叶复状，臭椿树叶为奇数羽叶复状；香椿叶味道清香，臭椿叶味道难闻；香椿开花结翅果，臭椿开花結蒴果；香椿树干生长慢，常见条快状剥落，臭椿树干生长快而直，表面光滑不裂。</h1><h1><br></h1><h1>其实，臭椿树并非庄子所说的大而无用之材，它生长迅速，可高达20余米，也是建筑和家具制作的优良用材。当然，同香椿站在一起，它甘愿充当一个陪衬者。不知何故，家乡那一片，将臭椿从不称臭椿，而是统称椿树，如果为了与香椿区别，至多叫它苦椿，或许表达的是对臭椿的尊重。</h1><h1><br></h1><h1>传说古代有个皇帝，打猎时迷路与卫队跑散，只有一个卫兵跟随到深山中。又累有饿时，到一人家屋里讨顿饭吃。主人见来人气度不凡，可家里一时又无甚好吃的招待，就到院中的香椿树上摘下一些嫩芽，做了一盘妙鸡蛋。皇帝吃后，觉得美味无以言表，大加称赞。回宫后，不但奖赏香椿的主人，还要封香椿树为“百树之王”。谁知所派之人分不清香椿与臭椿，“百树王”的牌子稀里糊涂就挂在臭椿树身上。旁边的香椿树一见此景，十分气愤，就把自己的树皮给气裂了。</h1><h1><br></h1><h1>传说总归是有一些传奇的色彩，但也算给人们区分二者一个简单明了的方法。</h1> <h1>上坟扫墓回来，我来到老宅院子，看看弟弟在原来那棵香椿树生长的地方盖的新房，权作与记忆中的老香椿树做个告别。</h1><h1><br></h1><h1>新房子明晃晃盖的现代气派，谁也想不到这里曾经是一棵香椿树挺拔屹立、树荫婆娑、香气绵延的地方。</h1><h1><br></h1><h1>围着房前走时，我忽然发现，院子的空地上生长着一些像草一样的小香椿树苗，绿油油地、密密麻麻地布满空地，精精神神煞是让人意外而惊喜！我不知道是那棵树的根须冲破地皮束缚而让这些小苗重现天日？还是上年的果实落地又发芽生根茁壮成长？总之，老香椿树后继有树了，这简直太神奇了！</h1><h1><br></h1><h1>我们将这些香喷喷的的叶芽掐了下来，不一会儿竟掐了许多。这种香椿芽，似乎比大树上的芽儿品质更好，吃时一定更香！</h1><h1><br></h1><h1>没想到那棵老香椿树在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与我们告别！</h1><h1><br></h1><h1>离开的时候，我对弟弟说，选合适地方一两棵小树苗留下，让它们在这片土地上茁壮成长吧！</h1><h1><br></h1><h1>弟弟说，一定！</h1><h1><br></h1><h1>看来往后的每年清明节，这里仍然有浓郁香味的香椿芽儿在等着我，在召唤着我！</h1><h1><br></h1><h1><br></h1><h1><br></h1><h1>(部分图片选自网络，特此致谢。)</h1> <h3>作者简介:漫浪，供职于河南省某地级市人大常委会机关，省作协会员。创作出版有散文集《心随影舞》《赫曦！赫曦！》《天鹅湖涟漪》(上、下册)约80余万字。正在以“美篇”为平台原创花草系列散文50余篇。</h3>